《外室有点甜》幽幽筠

3、第三章

　　“你易容了？”男子在她眼尾摩挲。
　　零露连忙解释：“就是涂了一层黄粉，我长得好，怕太打眼。”
　　“你倒是不嫌虚。”男子眼角微弯。
　　“我自然比不得外头的贵女们，只是在村里如此。”
　　男子放开她，零露连忙爬起来，忐忑地问：“公子，我可以走了么？”
　　“等一等。”
　　零露心里咯噔一声，男子顿了一下，又说：“去煮点吃的来。”
　　一下子把话说完好么，害得她以为他反悔了。零露长舒一口气，麻利地起炉子，煮粥，小木屋她常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她熟悉得很。房梁上挂着腊肉，在米缸之下，她还摸到了两个蛋，
　　就那么大点地方，零露的一举一动都在男子的眼皮底下，男子这时候才真正相信，她的确是个做惯活计的村妇。男子瞧一眼她妇人的发式，手指捻了捻。那里，还残留着她敷的黄粉。
　　她在家里，应当也是麻利而勤快的，伺候夫君，孝顺公婆。瞧她年纪，应当还未生育。
　　不一会儿，腊肉和煎鸡蛋摆到男子面前，零露绞着手指：“公子，粥好了，只不过很烫，一会儿才能吃。菜只有这些，您看，我能走了么？”
　　男子好整以暇地问：“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你帮我一回，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等我回去了，给你送一些银两，你丈夫见了，应当也会欢喜。”
　　她只有主子，没有丈夫。零露随便编了个名字和地址，只求尽快脱身。
　　“荷花？你应当生在夏季。”
　　零露不知道他注意这些作甚，但他猜对了：“我生在八月。”
　　男子看了零露一会儿，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零露如蒙大赦，迅速离开，真真比兔子还快。男子又捻了捻手指，方才他居然萌生出留下那农妇每日做饭换药的想法，大约是这几天烧糊涂了。算算日子，陈之平他们晚上就到了，身边不会再缺伺候的人。
　　林间的动静越来越远，很快听不见了。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沿摩挲，将农妇的黄粉抹去。
　　零露一路小跑回到山庄，门房看到她回来，觉得奇怪：“姑娘跑什么？”
　　“哦，是，是快到关门的时辰，所以急了些。”零露一边喘一边说。
　　门房看她头发凌乱，面上黄白不匀，模样实在糟糕，没再多问就放她回去了。零露到了院子，其他屋子都亮着灯，隐隐约约传来食物的香气。零露赶忙进屋，栓门点灯，拿出藏了一天的信来看。
　　信纸带着她的温度，暖暖的。上面闲话家常，像是弟弟坐在她身边，将家中境况一一道来。爹行动如常，不再喝贵重的补药了，只是身上还无甚力气，干不了重活。家里的田地荒了许久，娘想把田地卖掉，买个铺子营生，遭到爹的反对。毕竟，那是祖宗留下的，唯一产口粮的地了。
　　零露叹气，爹有多宝贝那三亩薄田，家里人都十分清楚。即使病得快死了，爹也不肯将薄田卖了，何况现在病好了呢。可是，娘亲提出来卖田，肯定是家里又开始艰难。
　　她卖身的十两银子，家里花光了罢。
　　攥着信纸，零露心中一阵阵发紧，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钱数了数，这一年来她攒下六两碎银子，恨不得明日就下山，求着荣婶帮她把银子带回家。
　　“零露姑娘——”是晚榆的丫头燕儿。
　　零露赶紧将信收进怀里，打开门。燕儿捧着食盒进来：“饭菜在那边都热着，一听见姑娘回来，奴婢就端过来了。”
　　“多谢你们，我有点累了，就不过去和晚榆姐姐说话了。”
　　燕儿见零露灰头土脸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姑娘洗漱就趁早，待会儿那边吃完饭，等热水又难了。”
　　“我晓得了。”零露提过食盒，关上门。她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热水，如今天气炎热，洗个凉水也没什么，她并不娇贵。
　　望着手上的食盒，零露没什么胃口。以前她都是在猎户的小木屋里读信，然后烧掉。小木屋后头有一条清溪，零露还在那玩过水，抓过鱼，烤过肉。这么一个可心的所在被发现了，以后她都不能去了，真是沮丧。
　　零露呆坐一会儿，草草用完饭。她懒得再出院子，就提了两桶井水来洗澡。今晚院子格外安静，连爱说爱笑的晚榆也不出来乘凉了。怪异之感在零露心中一闪而过，最后被沮丧之情压过。
　　第二日，天还未亮，栖霞山庄的平静被一阵马蹄声打破。管事夫妇匆匆而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伫立在门前的身影：“将军？”
　　文照岩点点头，他身旁的少年笑道：“许久不见，莫非徐管事认不得人了？要不要去拿画像来比对一下？”
　　后面的人也跟着笑。
　　“陈副将说笑，老奴这是欢喜坏了，哪会认不得自家主子呢，将军请进。”徐管事一叠声地往里让：“信里只说您出京了，老奴算算时日，还以为您小半月才会到栖霞山庄来呐。”
　　“先备早膳罢。”文照岩大踏步往正堂去。
　　徐管事连忙应了，与妻子说：“把所有的下人都叫来，一个时辰之内，山庄里里外外必须焕然一新。”
　　徐娘子不敢耽搁，立即下去吩咐。
　　小院子里的三个丫头还未睡醒，就被唤起来去前院帮忙，这就把三位美人都惊动了，皆披衣倚门望着院外。樱樱捏着月见的袖子，小声道：“月见姐姐，文将军真的回来了。”
　　月见眼眸中映着晨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拉着樱樱往回走：“快，我们洗漱打扮去。”
　　晚榆一边梳头一边冷笑，丫头们都被叫走了，待会儿她们自己出来提水，她一定冷嘲热讽几句，以往自觉金贵，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做粗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见樱樱提着个空桶出来了，晚榆笑道：“哟，不是好姐妹么，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打水，待会儿不够用怎么办？”
　　樱樱白她一眼：“多管闲事。”
　　“看你这小身板，提得动才怪，到时候别哭鼻子哦。”晚榆一头长发甩在身后，抱着手臂看好戏。
　　樱樱走到井边，开始摇轱辘，不就是提个水么，有什么难的。樱樱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开始倒还容易，可是越摇越重，樱樱吃力不住，手一滑摔倒在地，轱辘连着水桶，倒掉下去，发出很大一声响。
　　晚榆哈哈大笑。
　　樱樱“嘤”地一声哭了，跑回东屋。晚榆的目光顺着樱樱遗落的水桶落在西屋紧闭的门上，有些纳闷：“这么大的动静，零露怎么还没醒？”随后想到零露的性格，了然。正是因为动静大，零露才不出来的。
　　晚榆懒懒回屋，她屋里还有水，勉强够她梳妆的了。
　　这一回，晚榆却是想错了，零露没出现，其实是因为她发烧了。
　　昨夜睡下去的时候还好，到了半夜便有些昏沉。零露想起身，没能起得了，又昏睡过去。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快黑了。
　　零露整个身子像是刚在滚水之中过了一遍，烫得惊人。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喑哑得发不出声音。零露靠在床头，积攒了一点力气，下床去喝茶。
　　好不容易挪到桌边，原本轻巧的茶杯却似乎平白重了几斤似的，零露一个不稳，茶杯滑落在地，零露捡起来想再倒一杯，茶壶已然空了。
　　外面，隐隐有说话声。零露站起来，手才放到门上，只觉眼前白花花地一片，下一刻便昏倒在地。
　　三位美人已经打扮得娇艳动人，正准备往前厅去，忽听得西屋“咚”地一声响，皆吓一跳。许久之后，不见有别的动静。月见与樱樱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晚榆心里忐忑，正要过去看一看，耳边幽幽传来月见的声音：“晚榆姑娘，我劝你慎重，少一个人，少一分竞争，不是么？”
　　晚榆的脚步猛然一顿，她搅了搅手指，最后转身离开。
　　月见听到身后的脚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文照岩带着一行人在山庄的练武场上消磨了一个下午，才回到正厅。副将陈之平龇牙咧嘴地叫唤：“大哥，你这伤怕不是假的罢，我这手都快折了。达哥这家伙还在练武场躺着哼哧喘气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得来。”
　　徐管事一进来就听到陈副将抱怨，他转头看到文照岩脱下衣裳，露出的绷带渗血，面色一下子就白了：“将军，您受伤了！老奴叫他们拿伤药来。”说完，对陈副将投去不善的目光，明知道将军受伤，怎么还去练武场呢？
　　陈之平面上一阵委屈：“徐管事，你犯不着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大哥闲不住，拿我们开练呢。”
　　文照岩拍了他一下：“你们连我八成力都抵挡不了，若是他日再遇上羌族第一勇士伊斜，只怕难以取胜。”
　　陈之平面上吊儿郎当的神情略微收敛：“大哥不是才教训过他么，只怕已经死了，他胆子真是大，居然敢潜进来，在我们大祁的国土上偷袭你。”
　　想起那场肉搏战，陈之平还心有余悸。伊斜不怕死似的进攻，像一头发疯的猛牛，拳脚之间，声声到肉。最后两人皆拾起地上的兵器奋力做最后一击，大哥被伊斜刺穿后背，而伊斜，则一剑穿胸，当场倒下。
　　伊斜的手下死得差不多，才带着伊斜拼死冲出去。大哥跳上马一路直追，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这般狠厉，着实是被伊斜气着了。
　　“差一点，就把他杀透了。”文照岩捏着茶杯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