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有点甜》幽幽筠

15、第十五章

　　“你要下山？”徐娘子盘着腿，闲闲地靠在榻上小几旁嗑瓜子：“不是说不想出去？”
　　零露笑道：“先头是小日子没干净，所以人懒懒的。现在精神了，就想下山走走。我不去县城，就在山下的小集市逛逛。”
　　徐娘子吐出几瓣瓜子壳：“成，我给你拨几个侍卫。”
　　零露忙道：“小集市统共就那点子人，我扮作农妇下山，人家根本不会注意我，要是有侍卫跟着，反倒太打眼。徐娘子，我带上燕儿就成。”
　　徐娘子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你们早去早回。”
　　“好的。”零露站起来，手指攥了攥：“徐娘子，这个月的月例我能否提前几日领。”
　　“当然。”徐娘子答得爽快。吩咐身旁的大丫头：“雪儿，你去取一两银子给零露姑娘。”
　　零露拿着银子，眼眸微微撑大：“徐娘子，我的月例是二钱银子。”
　　徐娘子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将军待你与别个不同，等你以后真正成为了将军的屋里人，月例还会翻倍。”
　　正说着，外头有人来。雪儿出去了一会儿，进来道：“这可巧，零露姑娘剩余的衣裳做好送来了，姑娘正巧可以试一试，有不合身的，立时叫绣娘拿回去改。”
　　零露还沉浸在一两银子的喜悦之中，笑容婉婉：“好的。只是上一次送来的衣裳颇合适，这一次为何又要试又要改？”
　　徐娘子解释：“零露姑娘有所不知，潞绸与别的衣料不同，最是柔滑贴身，尺寸稍有偏差，衣裳便会内里中空，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零露点点头，原来还有这般讲究。
　　雪儿与绣娘捧着衣裳进来，一套湖蓝色绣折枝玉兰的褙子，同色湘裙；一套妃红色绣海棠花的襦裙；还有一套，则是紫色金线锁边的褙子，同色八幅湘裙，上头绣了一支映日盛开的山茶花，山茶花八朵八色，在潞绸底色的衬托下，隐隐发光。
　　屋子里的人皆看着山茶花，挪不开眼。徐娘子轻咳一声：“零露姑娘，换上衣裳罢，让绣娘看看合不合身。”
　　绣娘唇边笑意深浓。小小的县城，一年能见到潞绸的次数有限，她们特特请了养老归荣的一位宫中绣娘出山，才完成这间绣品。来之前，她信心满满，觉得主户肯定会喜欢。此刻看大家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次的酬劳，绝对丰厚。
　　零露依言换上衣裳，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原地转圈，粲然一笑：“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零露，她们看着她，仿佛裙子上的山茶花长在了她的身上。徐娘子暗叹，真是麻雀窝里出凤凰。瞧这样貌，稍微打扮得齐整些，就压倒京城一片女子了。方才她错眼之间，恍惚以为山茶花妖成精了呢。
　　绣娘回过神来，上前查看：“前襟放一寸，腰身收半寸，就成呢。”
　　徐娘子点点头：“就这样改了，雪儿，下次直接送到零露姑娘房里。”
　　雪儿脆生生应了：“零露姑娘，燕儿没来，奴婢帮您把两套衣裙拿到桂花院。”
　　“好。”
　　燕儿已经送荔枝回来了，看到雪儿跟来，忙忙拿了新做的糕点出来，雪儿哪里看得上，摆摆手走了。
　　“姑娘，这件紫色绣山茶花的褙子最美了，挂在墙上都使得。将军回来的那天您就穿这个罢，保证将军对您移不开眼。”
　　零露现在满心都是别的事情，支吾了两句，便道：“燕儿，咱们下山一趟，去集市逛逛。”
　　“好呀！”小姑娘哪有不爱玩的，燕儿立刻答应了，可随后又发愁：“月例还没发，咱们只逛不花钱，眼馋得紧呢。”
　　零露微笑：“徐娘子刚给我一两银子，买什么尽够了。”
　　“那太好了。”燕儿喜上眉梢：“奴婢给姑娘换衣裳。”
　　因着县城里有庙会，今日这集市颇为冷清。零露先带着燕儿去张秀才的铺子买些纸笔。铺子里今日绵绵在，看见零露进来，眼前一亮，露出甜甜的笑：“零露姐姐，你怎么才来，我好久都不见你了。”随后又看向燕儿：“这位姐姐是谁？”
　　“是我表妹。” 零露莞尔：“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你玩去了，所以没见着。给你的鞋做好了，你过来试试。”
　　绵绵更高兴了，放下手中的活计奔过来，扑棱蛾子似的，看得燕儿直笑。
　　“合适，真合适。”绵绵扭着脚腕：“零露姐姐做的鞋最好了。”
　　“小孩子长得快，你这双鞋，也不知能穿多久呢。”
　　“穿不得了姐姐再给我做。”绵绵跑到里屋拿出一串钱：“零露姐姐，给你。”
　　零露忙摆手：“十文钱，你拿多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绵绵道：“先头与巷尾的杏丫跳花绳的时候，她的鞋跳坏了。杏丫一看就哭了，说她已经跳坏了两双鞋，回去娘肯定骂死她。我便说我的鞋好，才十文一双。杏丫就说要买两双，她们家是卖油的，有钱！后来其他几个丫头也说买一双试试，凑起来，就那么多了。”
　　零露接了钱，忍不住摸摸绵绵的头：“行啊，还给我揽活计了。”
　　绵绵昂起头：“我能不能干？”
　　“能干，非常能干。”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临别的时候，绵绵依依不舍：“零露姐姐，你要常来。”
　　走出铺子，燕儿问：“姑娘下山，都是这样揽活计，一点一点地贴补用度么？”
　　“也没有，以前曾想卖帕子，但是这人少，卖不动。鞋子么，也做得少。总之，还是靠山庄里的月例过活。”
　　“那若是奴婢跟着姑娘一起做鞋，可以多卖一点呢。”
　　零露想了想，道：“绵绵这小姑娘能说会道的，是个好手。咱们现在有银子，可以买些好料，再把鞋纳厚实一些，提提价，放在绵绵的铺子里寄卖。”
　　两人略一合计，就去办。零露心中一转，让燕儿去买料子，自己来粥铺取信。
　　荣婶远远地看到她了，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给她上的百合莲子粥，一直在锅里温着。零露无心吃粥，草草用了半碗，就拿着信走了。
　　来到无人处，摸出信来一看，果然是黄的，任务来了。零露叹口气，把信好好地揣在衣内。
　　“姑娘，您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燕儿抱着个包裹过来：“料子奴婢都买好啦。”
　　“既然已经买好了，咱们就回去罢。”
　　“嗯？姑娘，时辰还早呢，你不逛逛胭脂水粉铺么？”
　　“不了，我素来不用这些东西。”零露兴致缺缺：“再说，今儿人少，皮影戏班子都不来。”
　　“原来您喜欢看皮影戏啊。”燕儿恍然：“无妨，咱们下次再来。”
　　两人步行回山庄。半路上经过一片密林，零露推说渴了，让燕儿找水，然后寻一块大石，坐在上面拆信。
　　笔迹拙劣，一看便是左手书写。主人让她设法取得文照岩的信任，然后找一找文照岩的书房，是否藏着一张羊皮纸画的地图。信里已经夹着一张假的，方便她找到了偷天换日。
　　零露打开假图，上面绘着高峻的山岭和一些关隘，地名。零露看不懂，卷起来贴身收着。信看过之后撕碎了，埋在土里。
　　清风吹拂着零露耳旁的碎发，零露的细汗渐渐干了。她坐在大石之上，陷入沉思。
　　书房她已经去过了，还把书架上的书都晒过一遍。没有发现羊皮一类的东西，更别提画着图了。书上密密麻麻全是字，一排一排的。
　　寝居她也去过，里头摆设都很简单，除非有暗格。文照岩的寝居看守得极严，一般只有他一人出入。她要入内，只有侍寝一条路。
　　零露攥紧了拳头。
　　“姑娘，姑娘，奴婢打来水了。奴婢走了好远才找到一条小溪，可清甜了。”
　　零露接过燕儿手中卷起来的草叶，一气喝下。燕儿擦着满头的汗：“就快入秋了，怎么还那么热。”
　　“你何必走那么急，我总在这儿等你的。”零露给燕儿腾点地方：“坐下歇会儿。”
　　正说着，密林之外，忽地隐隐传来人声，零露与燕儿透过茂密枝叶的缝隙，看到两个牵马的人，他们刚刚喝过水，一面擦嘴一面交谈着。
　　“你说，将军只是晚归几日，怎么还特特命我们来送信。”
　　零露竖起耳朵，他们是将军的人？怪不得听声音有些熟悉。燕儿扯扯零露的衣袖，朝她斜眼笑。零露抿抿嘴，继续听。
　　“大约是庄上有些事务要交代。”另一人道：“兰老夫人没了，将军自然要留下吊唁一番，迟些回转。”
　　“嘿嘿，你说将军在襄州多呆些时日，会不会对州牧家的掌上明珠生出些情意？兰老夫人临终前唤将军进去，说的会不会就是这掌上明珠的事儿？”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
　　燕儿放在零露袖子上的手抓紧了，零露回想起徐娘子的话：
　　“听说啊，兰州牧膝下还有一位待嫁的女儿，堪堪及笄，貌美多才，人称襄州明珠。”
　　襄州明珠，容颜必定是极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