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有点甜》幽幽筠

13、第十三章

　　一整天，零露被指使得像陀螺似的，晒完书继续研墨，陪着文照岩写完了二十多页的经书，站得她脚都酸了。临到午膳，她以为可以走了，结果文照岩要她布菜。她哪里学过布菜，这做得不对，那做得不好，眼看文照岩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徐管事赶紧进来，手把手地教一遍。
　　一大早就被叫过来，什么都没吃，又忙到现在，零露的五脏庙早就闹了。文照岩又是喜吃荤腥的，桌上都是大鱼大肉，各种香气源源不断地往零露鼻子里面钻，零露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抑制住扑过去抓着冰糖肘子啃的冲动。
　　“零露姑娘，你会了罢？”
　　零露的手抖着，筷子掉在冰糖肘子上，她扑通一声跪下了：“零露不是故意的，请将军饶恕。”
　　“我会吃了你？”文照岩面上乌云密布：“起来，出去！”
　　零露跑得很快，像是只兔子似的。出来的时候徐娘子恨铁不成钢地道：“又不是头一回见，怎么就慌成这样了，布个菜而已嘛。”
　　“对不住，徐娘子，我实在是饿的狠了，我要回去吃饭。”
　　徐娘子猛然想起来，大半天了零露连口饭都没吃，一叠声地唤人给零露屋里送吃的，零露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走得更快了。
　　零露走后，文照岩对着一桌子鱼肉，索然无味：“我这么可怕？”
　　徐管事酝酿了一会儿：“将军久在行伍，杀伐果决，确实气势逼人，不过，跟在身边久了，自然知道将军也有温和的时候。”
　　文照岩将筷子搁下：“不吃了，撤下去。”
　　此时，徐娘子走进来，拍拍自己的脑袋：“将军，老奴思虑不周，一大早就把零露姑娘送来，零露姑娘至今粒米未进，饿得很了，所以才在将军面前失态，将军莫要生气。”
　　文照岩皱起眉头：“未用早膳？”
　　“未曾。”
　　文照岩默然，大半天了，别说吃的，连一口水都未给她喝，她竟然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地做事。看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原来不是吓的，而是饿的。再多站一会儿，只怕是要晕阙。
　　心中的憋闷之感缓解，文照岩想起零露方才的眼睛一直黏在冰糖肘子上，便指了冰糖肘子并两样菜品，给零露送去。
　　没等到冰糖肘子送过去，零露已经干完了一顿饭。徐娘子瞧着一桌子空盘，内心已是很平静：“零露姑娘，将军赏的菜，您还吃得下不？”
　　零露盯着冰糖肘子，双目灼灼：“徐娘子放着罢，我歇一歇，还能吃的。”
　　“那就摆上罢。”徐娘子道：“你们都退下罢，我和零露姑娘说句话。”
　　燕儿和其他丫头依言退下，徐娘子坐到零露身边，道：“零露姑娘，我们将军确实有些冷面冷情，因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视保家卫国为己任，所以啊，在儿女情上就淡了些。他冷，你就热一些，不就得了？零露姑娘，你是穷苦出身，想过好日子不是？”
　　零露心里嘀咕，男人心，海底针，没准她热起来，将军又会像蒋副将嫌弃晚榆一样嫌弃她。
　　“徐娘子，我记住了。”
　　徐娘子满意，笑着走了。零露终于清静下来，像是一团面一般瘫在床上，没沐浴就睡着了。
　　迷糊中，零露忽地被吹到了一条山路上，背上背着一箩筐的野菜。她恍然想起来家里的人还在等着她的野菜下锅，慌忙走得更快了。走过一座桥的时候，前面有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拦住去路。她请男子让开，男子的背影一动不动，她气急，把男子转过来，却赫然发现，男子是没有脸的。
　　零露被吓醒了。
　　夜风呼呼地吹，零露忽地觉得自己非常孤单。她环顾四周，这屋子明明很小啊，为什么这么空呢？
　　第二日，徐娘子送来了新做的两套襦裙。一套春水绿绣白蘋花，一套烟蓝色绣墨菊。
　　“下头先做好了两套，我先让他们送上来，其余的两套约莫五日内完成。姑娘箱笼里那些旧衣裳，留三套略入眼的，其余的让燕儿收拾收拾丢了罢。”
　　燕儿一叠声答应了，零露皱起眉头，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话。
　　徐娘子喝下一口茶，目光在零露面上徘徊。零露的心提起来，她的小日子明日就干净了，徐娘子这是要让她去何乐居罢？
　　“将军明日要下山——”
　　“将军要走了？”燕儿最先惊问。
　　徐娘子忍着笑：“不是，将军要去襄州一趟，襄州州牧的母亲兰老夫人是老太君的手帕交，今日才得了消息说兰老夫人不大好了，将军便说下山去探望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燕儿常舒一口气。
　　“听说啊，兰州牧膝下还有一位待嫁的女儿，堪堪及笄，貌美多才，人称襄州明珠。”徐娘子瞧了一眼不声不响的零露，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若是山庄没有他留恋的东西，兴许就直接归京不回来了呢。”
　　徐娘子走后，燕儿急忙给零露出主意：“姑娘，您给将军做一套衣裳罢，他穿上衣裳，就会想起您。”
　　零露为难：“时间来不及了，将军明日便走。再说，我手头上也没有匹配将军的布料。”
　　“那就绣个荷包，一下午就可以绣好。”燕儿转身从新添置的多宝阁上拿下里一篮子布料：“您看，徐娘子给您挑衣服的料子还在，做荷包足够了。您就选与新衣裳同色的布料。做好了就穿上新衣裳，带着荷包去何乐居送给将军，将军肯定高兴。奴婢觉得春水绿这块比较好，您觉得呢。”
　　话语殷殷，神情殷殷，零露推拒不过，想了想：“那就绣几丛竹子罢，又好看又快。”
　　燕儿一转身，给零露拿来针线，递到她手上。
　　零露：“……”
　　荷包简单，零露花了一个时辰就绣完，还系上了青色的络子，原本是梅花络子，燕儿不同意，又改成了双鱼络子。
　　“姑娘，我刚去打听了，文将军正在练武场呢，姑娘快换了衣裳，咱们这就过去。”
　　零露叹口气：“咱们不请自去，刀剑都是不长眼的，万一伤到怎么办？”她可还记得木屋外的那一柄飞剑呢，如今正挂在何乐居里。
　　燕儿拉她起身换衣裳：“不会的，咱们走大路，那么显眼，将军一准发现。”
　　这下零露没话说了，换好春水绿绣白蘋花襦裙，戴上徐娘子刚送不久的水晶步摇，手上的银簪子捏了捏，放进袖带之中。
　　栖霞山庄的练武场占据了大半个山庄，里头分为跑马场，骑射场和校练场，兵器种类十分齐全。文照岩此刻正在校练场上练枪。
　　一杆红缨枪，在他手中如游蛇一般，灵活多变。他随着枪身翻转腾挪，矫健如龙。周围绿意尽去，留下大漠苍凉的烽烟。
　　零露与燕儿进入练武场之后碰到陈之平，陈之平第一次见女子进入练武场，诧异之余，笑嘻嘻地给她指路：“大哥在校练场呢，你站远一些，暂且别靠近。”
　　“我晓得了。”零露谢过陈之平，与燕儿来到校练场，远远地看见文照岩缨枪烈烈，气势如虹，不由得看住了。
　　燕儿惊叹：“文将军这身手，比集市上杂耍的艺人厉害多了。”
　　零露点点头：“保家卫国，自然是凭真本事。”
　　文照岩眼角余风扫到一抹春水绿的罗裙，心中生怒。徐管事是怎么了，竟疏忽至此。这片练武场不许闲人进入，今日还来了一个女人！
　　长枪脱手，向着零露飞去。燕儿发生惊叫，文照岩回身一看，这才发现是零露和她的丫头。他足尖点地，一个旋身赶上枪尾。
　　枪尖微微颤动，犹如零露此刻的心。
　　文照岩挽一圈枪花，顺势将红缨枪归位。红缨枪向后划过一道弧线，正正落到兵器架上，卡得严丝合缝。
　　“刀剑无眼，谁让你们来的。”他差点把她给伤了。
　　零露腿都软了，要不是燕儿扶着，她都站不住。
　　“我，奴家——奴家这就走了。”
　　文照岩皱眉：“来都来了，有什么事，说罢。”
　　零露舌头打结，燕儿急了，替她道：“将军，姑娘是来给您送荷包的，您明日就要下山，姑娘可难过了。”
　　文照岩的眉目舒展开来，在日光下俊朗无俦，他定定地看向零露：“真的？”
　　零露望向文照岩，吐出两个字：“真的。”
　　“拿来我看看。”文照岩大踏步走来，很快就到零露面前。零露赶紧站好，从袖带之中拿出竹叶荷包，捧给文照岩：“针脚粗陋，请将军不要嫌弃。”
　　文照岩拿过荷包，细细看了看，又放回零露手上，批一句：“过于秀气。”随后又道：“以后绣些麒麟白虎之类的。”
　　零露忙应了，燕儿见文照岩没收，多说了两句：“这是姑娘入庄一年多以来绣的第一个荷包呢，徐娘子午时说了将军要下山的消息，姑娘立刻就动针线了。”
　　文照岩唇角微微上扬，他对燕儿道：“你去徐娘子那里，传我的话，拿那匹紫色绣金线的潞绸给你们家姑娘，其余的，你自个儿挑罢。”
　　燕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福身而去。偌大的校练场上，只剩下零露和文照岩。零露手里还拿着荷包，她觑了觑文照岩：“这荷包——”
　　“不急，你过来，伺候我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