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一只玮玮

10、Chapter 10

　　查成绩的当天，段靳茗接到电话从床上醒来，迅速穿好衣服，抓起手机走出卧室门又好像想起什么，回头定睛看向发懵的徐翎。
　　“你在家听话，我马上就回。”
　　徐翎慢动作点头，“你带钥匙，我今天去家教。”
　　确定带好钥匙之后段靳茗关上卧室门，明明很用力的动作但还是想让徐翎再睡会。

　　徐翎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他胡乱揉了把头发，睡衣的领口斜到肩膀，光脚走进厨房手伸进购物袋里抓出两个面包和牛奶又走回卧室。
　　电脑的配置在如今这个年代算是最新了，运行时候风扇呜呜响，徐翎瘪嘴一会，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段靳茗活在这个电脑一开楼下的人就会举着菜刀杀进来的奇思妙想里，不过想归想，有段靳茗这位勇将在，怎么都是对方吃亏。
　　被录取到南京艺术学院是毋庸置疑的，他一条腿曲着，不知道刷了多少次网页，趁着空隙真挤进去的瞬间，即使可以把段靳茗的身份证号倒着背到熟练，可敲下第一个数字的时候他下一秒关掉了网页。

　　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挤进来，木质地板反出倒影，徐翎扭头看着自己的坐姿，随后慢步到立着的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举手投足里都有段靳茗的影子。
　　他忽的想起高考那天他下车去接段靳茗，手刚搭上车把手的一刻，车里的段长海戏谑低笑，“你和靳茗很像。”
　　只是当时周遭太嘈杂，他没有听清，点头说了声再见便往校门口跑。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解决三餐，天冷了知道添衣，屋子里有灰知道打扫，也有过养只宠物的想法，转念一想自己的生活都没着落更别说毛孩子了。
　　学校里也不少关于他的，什么和老师走的近、什么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养着、什么走后门，太多了，多到段靳茗都知道有关他的一点，只是一直号对不上人。

　　班级群里的消息一直在往上推，徐翎换好衣服去学校取报考指南。高茕将圆珠笔和领取单递给徐翎，看着他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满眼都是称赞，视线向下到段靳茗一栏的时候，高茕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谢谢老师。”
　　高茕将厚到可以糊墙的两本报考指南交给徐翎。
　　一抬头看见停下来的轿车，车窗缓缓摇下，车里的少年把玩着数码相机，随后对着徐翎按下了快门键。
　　徐翎顺着高茕的目光看过去，车里的少年放下相机，下巴搭在车窗边，徐翎鞠躬向高茕致谢这三年高中生涯的照顾，匆匆向轿车走去。
　　不知为何，高茕总觉得少年眼里除了有当前的赤诚，还有隐约的暗潮汹涌。

　　轿车驶向高档小区，段靳茗身体向徐翎所在一侧倾，一手食指和中指卡着相机上下，一手指着按键，“老段说他朋友店里到了几款新相机，我去挑了这一款，我猜你是喜欢的。”
　　段靳茗边说边瞄后视镜里徐翎的表情。
　　“有点贵重了，”徐翎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肯碰相机，“配不上。”
　　段靳茗直接拉过徐翎的手，两人一起握着相机。
　　“你配不上那就没人配得上了。”
　　他的声音很轻，如果把这辆轿车比做成荒芜，那这句话就好像是从城市上空飘过来的风。

　　徐翎换鞋的动作很小心，被叫坐到沙发上的时候抬眼看段靳茗，似乎在征求意见。
　　段靳茗端着自己的玻璃杯大剌剌坐在徐翎身边，“叫我俩一起来怎么个事？”
　　落座在主座的段长海放下遥控器，“也没什么，这不是高考结束了，你程阿姨也顺利出院，谢谢人家对你这一两个学期的照顾。”
　　徐翎双手端着水杯，“您客气了。”
　　“哪有？”段长海摆手，“这小子，上学旷课，出去野就是两三天，从小到大被通报批评的次数太多了，那点脑子除了玩倒是能用来自学商法。”
　　徐翎笑笑不说话，大拇指来回摩挲着杯子。

　　阿姨将做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客厅内程昀禾给二人剥橘子，段靳茗放嘴里一瓣，剩余的都放在徐翎手里，“该吃饭了。”
　　徐翎将手心里的橘子规矩放在茶几上，跟在段靳茗身后一起落座。
　　“坐下一起吃吧。”
　　程昀禾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说完拿起碗和汤勺。
　　“他不能吃海鲜，你不用给他盛。”
　　程昀禾的手僵在半空，“是不能吃还是不喜欢啊？”
　　“我过敏，不好意思。”
　　“他过敏，吃了浑身起疹子。”段靳茗翻开孜然排骨上方的香菜叶，夹了一块顺排送进徐翎碗里，“吃，别愣着。”

　　徐翎默不作声，段靳茗给夹什么他吃什么。
　　“你们考试难度大不大啊？”
　　徐翎：“我没参加考试。”
　　段靳茗：“就那样。”
　　程昀禾追问：“怎么没参加高考啊？读书十几年不就为这一朝一夕吗？”
　　徐翎嘴开没张开就被段靳茗抢先，“他保送。”
　　“哪个学校啊？环境怎么样？”
　　段靳茗转了两圈桌子上的转盘，没动筷子。
　　徐翎想夹的菜被转过去只好放下筷子，那块顺排已经是三分钟前的事了，还剩半块在碗里。
　　刚好程昀禾想夹正对着自己的鲫鱼，段靳茗转动桌子，按住。
　　“不是，刚才剥橘子的时候你张不开那个嘴啊？他一口饭还没吃完你话怎么这么多，是请人家吃饭还是开访谈节目？”

　　一直没有参与到战争中的段长海咳嗽两声，放下筷子，“靳茗，你程阿姨也是太久没见你回来，又往家里领同学，屋里热闹，我们都高兴。”
　　说完便递给程昀禾一个眼神。
　　程昀禾收到信号，偃旗息鼓。
　　“你想吃哪个，自己夹，够不到的话就自己转，”段靳茗露出一副胜利者姿态，“实在不行就站起来，没人会拦你。”

　　话都这么说了，再使绊子就真看不懂眉眼高低了。
　　况且段靳茗的脾气这几个人都知道，真急了桌子都能给你掀了。
　　谁也别想好过。

　　徐翎饭量小，段靳茗一会夹一样一会夹另一样，眼瞅着碗里的小山越来越高。
　　徐翎小声请求，“我吃不下。”
　　“你吃不了我吃。”

　　备考那一段时间段靳茗经常会半夜点外卖，还带着徐翎的一份，奈何徐翎吃不完，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吭哧吭吃吃完半夜起床去找助消化的药。
　　还是段靳茗半夜起来上厕所注意到的，再点外卖的时候段靳茗都会给徐翎点小份，要是买不到的话也不说，等徐翎吃饱了就自然接过，吃他剩下的。
　　大街上有推车卖糖葫芦的，徐翎喜欢吃扁山楂。段靳茗找了几家发现没有，买了两串圆的，在单元门口用拳头砸扁，哄徐翎说是扁的，就是不太好看。
　　秋天的时候天气干燥，段靳茗又是个水做的，在家的时候水杯不离手，可徐翎和他相反，放沙漠里都能不喝水的主。段靳茗生怕他哪天干巴了，每天睡前都会给他接一保温杯的水，还要试水温，他要是可以接受，那徐翎也可以。
　　……

　　太多了。
　　有关于他和段靳茗之间无法言说的太多了。

　　徐翎呆愣了两秒，他看着段靳茗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孤傲到现在的柔和，他看着段靳茗眼睛里的自己。
　　这是他说不出口的。
　　却又在切身体会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