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一只玮玮

9、Chapter 9

　　徐翎赶到学校西巷的时候，棒球棍被扔在地上，段靳茗戴着黑色棒球帽，被打的那个蜷缩在地上。
　　他看了看左右两边，确定没人冲进巷子里，左手紧抓着段靳茗的衣袖，结果反被扣上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视线。
　　没有人可以替被霸凌者轻而易举的说出“我原谅你了”，这五个字似乎有千斤重，徐翎跑出来的时候也顾不上穿外套，段靳茗左手手心拍在他骨节上，示意这他自己没事。
　　段靳茗冲善后的人扬着下巴， “哪来的给他送哪去，别在这碍眼。”
　　说完就揽着徐翎往回走，他清了清嗓，也没觉得嗓子里猩甜气息有减轻，“别看，一直往前走，别回头。”

　　西巷离家很近，徐翎观察没人跟着他俩，关门。
　　“你右手？”
　　“放兜里暖和。”
　　徐翎捏着他的手腕，一寸寸从兜里拿出，段靳茗的手背上是晕开的血，深浅不一看不出是谁的，把手心翻过来一长刀口看得人心惊胆战。
　　“你可真行段靳茗。”
　　徐翎差点就带上了氧气面罩，跑去找药箱的腿都打晃。

　　酒精棉用了一整包，徐翎擦的时候额头上的汗不比肥皂剧里做手术的医生少，“不行，这得去诊所。”
　　为了避免引起误会，段靳茗将熟透的香蕉扔进垃圾桶， “随便包就行，又不是流血不止，一会就好了。”
　　“你那张嘴要是再蹦出一个字，我就今晚给你吃方便面。”
　　“那我正常今晚吃什么？”段靳茗歪头凑近，“这怎么又哭了呢？吓着了？吓着了就别看了，进卧室我自己能包好。”
　　徐翎吸个鼻涕猛抬头差点给段靳茗下巴来了沉重一击，“就是觉得这次被发现通报批评后会不会强制退学—”
　　“你管他呢，能学就学学不了就拉倒，”段靳茗轻抚他后背，“多大点事。”
　　“你不觉得我在拖累你吗？”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教室里第一时间不是去找那渣子算账而是看那些碎片动弹不得吗？你心太软，欺负到你头上你还在那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想它有个屁用啊徐翎，丛林法则懂不懂，你越怕就越有人恶心你，相反，你越是反抗跟他争个你死我活他越怕你。确实是在教你学坏，但如果出发点是在维护自身利益，也没什么不好，医药费又不是掏不起，住院能有几个钱。”

　　从诊所出来段靳茗看着自己被包扎成哆啦A梦的拳头咂巴两下。
　　徐翎抿嘴，半天憋出来一句，“挺可爱的。”
　　“我这是为了谁啊？啊？为了谁啊？”段靳茗越说越往他边上凑，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回家吧，我都饿了，打架很消耗体力的。”
　　徐翎被他呼气吸气搞的耳垂发痒，但他也没有躲，“回回回，这就回。”
　　“我这次包的是右手就不能写题了。”
　　段靳茗得了便宜卖乖。
　　徐翎嗯了一声，“你左手也能写，天才都是左右手写字吃饭的。”
　　“我可没说我是天才。”
　　“所以天才，监控视频是看了多少遍才找到那个人的。”
　　“我是天才，嗯对，我是。”
　　段靳茗不想承认，他回别墅跑上楼的时候鞋都没换，差点把给他递拖鞋的阿姨踢出老远，至于笔记本电脑，那鼠标反复拖拽进度条，基本一帧一帧看，鼠标左键都要按出火星子了。
　　这些都不用徐翎知道，他只需要整个人平安踏进大学校门就好，仅此而已。

　　第二天果不其然，两人被高茕叫到年级主任办公室，徐翎昨天没注意也没仔细看，这人脸上让段靳茗打的跟调色盘一样，顺道给开了个瓢，身上的伤估计也是只多不少。可段靳茗也吃亏，昨晚两人睡觉的时候徐翎强制性让段靳茗当着他面把衣服脱了，后背至少挨了三闷棍，小臂上的淤青红肿实在显眼。
　　年级主任点名道姓让徐翎把事情的发展一五一十讲清。
　　此时的徐翎站在段靳茗左侧往后，身前还有人护着。
　　徐翎挽过他的手臂将他往后，自己向前一小步，“我可以讲，我也可以在讲完之后让段靳茗和他道歉，但是，他必须要向我道歉，他撕碎我的杂志和损毁我个人照片，根据这件事我完全可以说他侵权和霸凌我，大家把事情闹大谁也不要高考。”

　　他要比上一次有底气。
　　他的底气，源于身后的段靳茗。

　　两方中途都叫了家长，奇怪的是段长海知道事情之后没有责怪段靳茗，反而和徐翎打了声招呼和他出去私聊一会，内容不得而知。
　　段长海先是注意到了自己儿子被包扎的像白面馒头一样的右手，又上下扫了一眼对方的伤势，开口道：“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两三个男孩子打架，往大了说是欺负段靳茗和徐翎在先，我们的惩罚我们认错，于情于理你们也要跟我们赔个不是。”
　　对方揪着医院开具的伤情鉴定，言之凿凿的说：“你也说了是小打小闹，小打小闹把我们打的这么重干什么？我们还是要高考的！”
　　“那我们就不用高考吗？”徐翎抢先一步，“他手缝了多少针你知道吗？”
　　女人想把事情闹大，“他不就是伤了个手吗？我们这可是脑袋啊，那脑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啊？”
　　可她还是小瞧了徐翎的战斗能力，在场的人看徐翎，认为这人给出的第一印象就是乖巧听话，可是却忽略了，兔子急了，咬人不比其他动物轻。
　　“他脑袋怎么了？他没病没灾的挨了一下子又不是什么大事，不也好好坐在这吗？你们一家指望他过日子是吗？他要是高考考好了你们全家烧香拜佛，他要是考不好你们全家跟他喝西北风啊？”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整间办公室安静到能听见身边人口水吞咽的声音。
　　段靳茗人都傻了，何止段靳茗，就连一向对徐翎称赞有加的高茕都说不出个一二。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要撕毁杂志，要保送名额，可以我给你，要照片署名，可以我写你的，得奖归你没关系，我不要了，”徐翎的状态临近破罐子破摔，“现在都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好啊，我想。我们从四模考试开始到高考不会出现在学校，您家孩子成绩优秀，脑袋砸了医药费我们承担得起，但您家靠您家孩子300分不到的成绩飞黄腾达，我们比不起，您努力学，您最好拿钱砸死我们。我说完了我们先走了，老师，叔叔，再见。”

　　一系列无差别输出之后，徐翎带着段靳茗先行离开是非之地。
　　段靳茗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可脚步是在跟随着徐翎，“我们去哪？”
　　“回家。”
　　家是安全的，现在是。
　　揽着徐翎走路已经成了段靳茗的习惯，“我们徐翎也有这么帅的一天，你看那个女人的脸色了吗？比她儿子的还精彩。”
　　“我觉得叔叔的也是。”
　　“何止啊。”

　　最终组织下来的处置结果采取徐翎所提出的方案，段靳茗在家复习，直到高考，徐翎则自由出入学校，过错一方不可向徐翎段靳茗索要医药费赔偿，甚至要赔偿段靳茗的医药费，写不得少于5000字的检讨并且在全校师生面前宣读，向徐翎道歉。

　　远离了学校这种纷扰之地，段靳茗的做题错误率反倒降低了。
　　高考临近在即，徐翎应段靳茗要求，点什么菜做什么菜，上秤的时候段靳茗胖了5斤，但徐翎又觉得这人身材比例好，所以胖也没胖到哪去。
　　一手能把他提起倒是真的。

　　为期两天的战争打响时，段靳茗对于考试不慌，但对于亲眼看见徐翎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和段长海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走路差点没撞树。

　　“年轻人有魄力，上次办公室也是你把靳茗拽走的。”
　　段长海逐字逐句说道。
　　徐翎低头手来回摸索着矿泉水瓶，然后抬起，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您关心他这次考试吗？”
　　段长海早就对段靳茗的未来另有安排。
　　“我谈不上关心，我就是觉得，他的荣耀里应该有我的一份，所以我来了。”

　　的确，段长海的每一次出现，都会给段靳茗带来或多或少的惊喜。
　　那徐翎呢？半路被他劫持而来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在段靳茗的人生白皮书上画下了浓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