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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冤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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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能肯定,王老爹不是那怪物杀死的?”戚无救叹口气,脸上挂满忧虑。
“直觉。”骆春敷淡淡一笑,眼中丝毫慌乱也无。
万一你的直觉出现问题呢,更何况怪物狡猾,副本里面的非人类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轻易相信一个无恶不作的厉鬼更是糊涂!戚无救心里腹诽,又抬眼觑了眼他身边的男人。
随雅依旧是那副望尘拜伏的仙人模样,从容的走在骆春敷身侧,不紧不慢跟着他步调一致向前。
苗苗这一天过得很是心惊胆战,直到看见三个人提灯回来,才倏忽松了口气。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然而制作祭品的材料却还没有集齐。
这件事情越来越叫人觉得疑云紧促,蛙腿,鱼皮,羊蹄,回想起来,这些东西能够如此顺利的拿到手里,不免让人怀疑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是敌是友?大家无从得知。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夜。
祭品里面的四样东西只剩下鱼目没有找到,大家商议了下,苗苗提出来,与其这样分散着让对方有机可乘,大家都挤一挤,今天晚上干脆凑在一起守夜,谁困了就稍微休憩一会儿,只要不分散,那么让对方趁机得手的机率就小了许多。
苗苗抬起头,故作玄虚握住身后的帘子,轻咳了声:“大家不要担心……生理问题。”
“虽然我是个女的,但生死关头,也便不分男女了。”说罢,她猛的掀开帘子。
入目是一口刚刚洗刷干净的木桶,帘子边上还吊着一块麻绳缠绕的香皂。
大家舜即明白过来,阿洲哪里见过这阵仗,他脸色爆红,叟的一下把帘子拉上了。
“你刚刚说去杂物间,我还以为找什么东西呢,闹了半天去找这个了。”阿洲腆着脸皮小声嘟囔。
“大家不用顾及我,啥场面没见过。”苗苗不愧是个十足飒爽的女孩子,早晨刚刚经历这样惊惧的事情,不过短短一天就调整过来了。
她有些沉默,随即整理好心情,勉强笑笑,“大家都要活着离开这里。”
阿洲拍拍她的肩膀,凑过去低声安慰了几句。
夜幕深沉,屋外萧条的树木枝干透过月光映在窗沿上,几只乌鸦叫了几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大家将桌子拼到一块,靠墙衔接着木板床,大家都是被意外扯进来的陌生人,在这一刻却好像亲密的是生死可托的亲人。
大家把背包里的物资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还剩不少东西,左右距离任务结束只剩一天了,照阿洲的话来讲,就是死,也得吃饱了才好上路。
三人将线索信息都再次梳理了一遍,在得知那怪物要找回自己的皮囊时,大家不由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齐齐看向骆春敷。
风暴中心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压根不知道。
——他睡着了,不仅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骆春敷半仰在床上,身下披着随雅的厚衣服,那张百般难描的靡颜腻理蹭着身下的柔软织物,只半边脸颊露在外面,他身长纤亭,屈居在小小的木板床上显然有些委屈。
随雅坐在他身侧,轻飘飘瞥了大家一眼。
他们如梦方醒,才回过神来。
苗苗更是看得呆了,连问些什么话都说不连贯。
只是暗暗心惊,这样浑金白玉的人物投成了凡胎,在现实世界还好,处在这样危机四伏的诡谲副本里,不知是福是祸了。
大家都自觉轻手轻脚守起夜来,阿洲往里一睨,骆春敷握着随雅的手还在睡。
他刚想替换随雅守在骆春敷身边,就被抬手制止。
戚无救倚在边上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骆春敷顶着一头蓬松的乱毛醒来时,煤油灯才燃烧了一小段,他噌一声挺起来,想到了什么,又往四周看了看。
大家趴在桌子上或靠在墙上打盹儿,他又侧身,随雅的眼睛里依旧清明。
被攥了很久的手掌已然麻木,骆春敷后知后觉自己还握着他的手,被烫似的叟的抽回去。
随雅眉头轻蹙,随即为他拨弄翘起的乱毛。
“还可以多睡一会儿。”他压低声音道。
骆春敷摇摇头,“你睡吧,我守着。”
他以为这一觉得到天亮了,但夜还很长,大家都有些撑不住了。
阿洲更是睡得呼噜都打起来了,丝毫没有刚才警惕小心的样子。
果然还是小孩子。
随雅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好像对方脸上长出朵花来似的。
“你猜,那怪物的皮在哪里?”他低声对骆春敷说道,“我替你参考参考。恩?”
他尾音缱绻,醇厚又磁性。
骆春敷盯着衣服上的纹路正出神,闻言抬头道,“我猜在那老头身上。”
“怎么说?”随雅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好像这张皮在谁那里都与他无关。
“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不管是那老头的一言一行还是那晚怪物的突袭,我总觉得有些违和。”
“真亦假来假亦真,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骆春敷神色凝重,那张迤逦浓重的面庞染上幽色。说完,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按理说那怪物应该被烧死在地下了,我昨晚拿着那张皮去村口,也只是试探。”
没想到它真的出现了,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并不认为副本里的NPC可以无限刷新,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漏掉的。”
见骆春敷有些欲言又止,随雅随即问道:“怎么忽然怀疑起那老头?”
骆春敷定了定神:“你不觉得,全村死的只剩这一个大活人有些奇怪么。”
他皱了皱眉,沉默几秒道:“我总觉得,整个事件都跟那老头脱不了干系。”
“相比这些,我更倾向于那只怪物刻意将我们引进那个地下密道里去的。”
随雅静默,抬眼睨他。
昏黄的烛光为他浑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更衬的那通身线条暧昧非凡。的确是有够聪明的小孩,不论是直觉还是头脑,都远远凌驾于副本其他人之上。
一夜平安。
大家都松了口气。
阿洲睁眼时更是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他呆呆地愣在小凳子上,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
还是苗苗看不下去了,出门打了一盆清凉的井水,阿洲趿拉着鞋子鞠水洗脸,被冻了个激灵。
瞬间清醒了。
骆春敷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懒懒散散地倚在墙边,一条腿搭在随雅的腿上晃荡,洁白的长棉袜顺着纤细的脚踝紧紧箍在腿上,绷出一格令人旖旎的弧度。
随雅拍拍他的小腿,抓住裤脚给他拽了下去。
大家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却又伴随着某种惴惴不安的负担将整颗心紧紧揪住。
一声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大家的思虑。
“砰砰。”
“来了,”阿洲打开门,苍白的光照进屋子。
逆光的身形佝偻着站在他们面前。
——是那个老头。
大家脸上稍稍的平静在看见他的瞬间拉了下来,戚无救眉头微皱,阿洲抿了抿唇,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默默让开身子。
那老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僵硬的死人脸,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窥视着岸上的洁白猎物,令人顿生不适。
老头步伐较之最开始进村时更加缓慢,走路却悄无声息,鞋底与地面接触连轻微的摩擦声都几不可闻。
他扭过头扫视了一眼还站在门边的阿洲,又将众人通通盯了一边,才缓缓开口,“如今祭品正巧赶在祭祀前都已经凑齐,大家准备准备,等月亮没过树梢,祭祀便开始。”
说完,也不顾大家有没有听明白,转身又缓缓向门外走。
好像只是一个发布副本任务的普通NPC。
等到再也看不见老头的身影,苗苗却仿佛如梦初醒,喃喃道,“他刚刚说.....”
戚无救:“祭品已经凑齐了。”
大家的心一瞬间沉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方才闲适的晃荡着双脚的青年,歪着头,一双原本沉静如海的美丽双眸浸出鲜血,空洞的可怕。
那棵树亲自为自己选出了最后一件祭品。
空间都仿佛凝滞,大家最先去看随雅的神色。
古典雅致的水墨画一般的人物,只是从袖口抽出帕子,一遍遍轻柔的擦拭着他眼角浸出的血迹,一遍又一遍。
骆春敷只是重重的喘了口气,细白如葱的手指无头苍蝇一般的往前探,直到随雅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边,青年才搭上去,身体蓦然松弛下来,颇有些苦笑意味的说道,“抱歉,这件事情我是算漏了。”
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那张迤逦绝色的脸反而因为缺失了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变得有些楚楚起来,显现出几分藏在深处的无措依赖。
随雅摸摸他的发丝,声音反而放的更和缓温柔,“距离日落还有很长时间,好好睡一觉。”
他将骆春敷抱进里面的大床上,抚上他的眼睛。
纤长的睫毛在随雅手心扑闪,带来一阵说不清明的痒意。
“我去去就回。”他在骆春敷耳边低语,将那把古刀放在他手心。
“握着,我没回来之前不准松手。”他嘴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哼,捏捏骆春敷的耳垂,“听话。”
随雅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看向众人的眼神却冷寂的可怕。
“他就拜托各位了。”随雅压低声音道,“大家谁踏出这间屋子半步,请恕我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