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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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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在葬礼上见到了常羌。
常羌他站在离人群稍远的角落,手上捏着一朵纸花。
岩神瞳所化的眼睛,在我没有使用力量的时候,人类看我的面貌,就只是额头中间的一个痘痘。
今个儿早上,我从往生堂离开的时候,胡桃还问了我一句,是不是没休息好,脸上好大一个痘痘。
我说小祖宗,这是青春痘,你不懂。
我是代表往生堂参加本次葬礼的人,原定的客卿没来。
那日我与他在天衡山上分别,我下山的时候,他还没有下山。
我回头去看,钟离站在山崖边上,垂头看着璃月。
常羌的战友死在人类之间的祸事中。
说来也好笑,近些年在魔物暴乱中死去的人,比,商路中发生的匪患,还要少。
人类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的。
作为千岩军的一员,他们长久巡逻在野外、商路、高山低谷之间。
所以那个时候,躺在低谷中的我,才会被常羌发现。
在人类的社交中,这种情况,是需要去安慰对方的。
我想了想,端着杯子走过去。
常羌抬头看我,用眼神问我怎么了。
我示意他张手,然后把杯子放在他的掌心。
我诚恳道:“多喝热水。”
我把那个被常羌蹂躏的纸花拿过来,运用我多年往生堂工作经验,叠好还原。
常羌捧着杯子,看了看我。
如果说,常羌跟我的智商,在璃月港属于首尾呼应。
那么,常羌跟我的情商,也算是前后对照。
“常羌,你那天问我难不难过,我现在回答你,我是难过的。”
“你是我好兄弟,我悄悄跟你讲,其实我在天衡山上哭得可惨了。”我非常艰难地说出这串话,袒露心声比我想得还要难。
“……”常羌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跟我讲,“蔡稻,成为人很难的。但是你没必要强求自己去成为这样的人,做你自己就好。”
他笑起来,还是我记忆里,那个熟悉的憨厚老大哥模样。
常羌摸摸我的头,说:“精怪有精怪的活法,没必要苛求的。”
他取过叠好的纸花,去棺那边放下。
我见他渐渐走远。
常羌,你说精怪有精怪的活法。
可你,却是我们之中最像人的那一个。
葬礼结束后,我离开此地。
临到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小孩拉着七星之中“天枢”的袖子。可是那个老爷子“天枢”,看上去年轻了许多。
“天叔,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小孩问。
璃月七星中最年长的老人,慢慢回答说:“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去吃点好吃的,怎么样?小姜。”
我再眨眼,那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原来只是一缕记忆的片段,被岩神瞳捕捉到了。
夏日的风吹过来,却是冷的。
风中有声音问我:“菜刀、蔡稻……往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而这边,钟离回往生堂,是取一把刻刀。
当时我拒绝了寒锋的请求,寒锋就把这件事交给了过路的客卿。
恰巧客卿这几天,接了窃玉案的委托,有些事情要问问受害者这一方的昆家匠人。
于是就答应顺手把刻刀给昆家人。
钟离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刻刀是放在往生堂的柜台里。
钟离没有发现自己的房间被人睡过,还打了一炮。
菜刀又又逃过一劫。
这头,毫不知情的我,兜里揣着铁瓜子和香香鳞片,走在前去华光林的路上。
就当是散步了,我想着。
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还挺多,真是难得的闲暇时间。
往生堂客卿又不在,我赶紧跑出璃月耍。
路上也没遇到认识的人,相当潇洒自在。
当我漫步在华光林的河岸边,看着莲蓬,思考要不要扯一个吃的时候。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没事就快点离开。”
我被这话问的一愣。
女子身后跑过来一个男子。
背负长剑的男子对我抱歉道:“对不起,我师妹她就是这样,对不起!”
女子冷哼一声,“师兄跟这种人说什么说,看看这个穷酸样,一看就是过来寻找仙缘的。都是些投机取巧的小人。”
我看了看这刁蛮女子。
“我比你大。”我说。
我说道:“不管是年龄,还是胸围腰围臀围,甚至人格,我觉得,我都比你大。”
“你们人类对待前辈,就是这样的态度吗?”这跟精怪之间完全不一样。
我已经在世间几百年了,当然,这个包含了我启智后没法动弹的时间。
但是,我确实,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我已经几百岁了。
这点言语,简直不疼不痒。
要知道,吃虎岩那块地儿,早起买菜的时候,就能看见璃月大妈对骂。老牛逼啦。
就连门口卖吃虎鱼的,都比这小姑娘会骂。快刀陈一边骂人,一边剃鱼刺,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那个被喊作“师兄”的男子,拦住这个女子,不断对我道歉。
我对这么小的人类,也没兴趣去管。
当即便离开了河岸边。
没人陪我一起耍,又遇到了给我吃狗粮的两个小年轻人。
我在华光林寻了一个地方坐着,又找了个隐蔽变成原型洗了个澡。
在我菜刀形态的时候,岩神瞳已经变成了眼眸似的花纹在刀面上。
我的刀面上曾经有一串字“杀人不过头点地”。
我沉在水底,看着华光林的天。华光林岩柱森立,铁索桥相连,就像一座牢笼一样。
人类的时岁何其短暂。那个在过去的年岁中,对我诉说那句“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人,早已不在了。
我快要在水底睡着的时候,岩神瞳作为第三只眼睁开了。
我所见的世界就变了一个模样。
到处都是色块,绿色的是树,蓝色的是河,天上的柔云拥有轻薄的白。
眼前的世界被抽象成为了“本质”一样。
我抬起自己的双手,看见的是刀刃的白铁色。
它并不是无故睁开的,它引着我,走到了一个手抓大剑的男子面前。
我看见这个男子的一瞬间,我的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情感。
其中,失望和悲伤好像是占据大多数。
这些感情不是属于我的。
就像曾经,第三只眼还没有睁开的时候,我想过狠狠撞墙止痛一样。
这些,不是我的感情。
手提大剑的男子站在一处神龛前,低语着什么。
“这是我做出的选择……”男子说。
“至少跟我的父亲,所做的选择一样。”
大剑男子在我的视野里,是飘飘忽忽的银色,我突然明白,这其实是人类的灵魂。
我看见的是“过去”。
无法更改的过去。
在大剑男子把大剑放入神龛时,我听见大地的窃窃私语。
大地说:我很痛,为何我要沉默?
而男子捂着头,在大地与他勾连的一瞬间,也就是他将大剑放入神龛的一瞬间,惨叫出声。
男子哀切道:“……龙王!……龙王!”
带着大剑而来的男子在我的视野中消散,在天地间不留任何痕迹。
这段被大地记录的“过去”结束了。
我站在原地拼命喘息,无法理解这种肆虐的愤怒和怨恨从何而来。
我看向神龛。
其中的大剑,即使是第三只眼的状态下,也依旧能看见本来面目。
龛中巨剑隐隐闪烁,如泣如诉。我翻阅过兵器谱,以我的超高智商,我辨认出,那正是寒武身前最后所制的“黑岩斩刀”,用以辟邪镇龙。
随着“过去”的结束,第三只眼也缓缓闭合。
我对还在心中翻涌的感情感到陌生。
我得回去。
人在最为无助的时候,想要回家。
想来精怪也有这样的习性,尤其是我这种认床的……哦,之前在客卿的床上睡着不算,那只是个意外。
我抬手抚摸额头,那里还是一颗痘痘,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要回去了。
回璃月港。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回璃月港,然后走回往生堂的。
然后,当那双脚出现在我眼中,之前,我还是健步如飞,就像啃了脑白金一样。
可是,当这双脚出现的时候。我整个人,哦不,我整把刀,都开始颤抖。
是钟离。
是钟离
是钟离!!!
我仅存的记忆被瞬间激活,我之前还他娘的在他床上干了一炮。
“啊……好巧啊,钟离先生,你回来啦?”我说。
我都快忘了,我们这些在往生堂里面有卧室的,都是一栋楼里的。我的房间在钟离这一层楼的最里面。
客卿的手抚摸上门把手,没按下去,而是用食指和中指擦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来,看了看。
“蔡稻。”他喊我,他长得比我高,我俩挨得近,就莫名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
如果他只是喊我,那我肯定打了招呼就跑。
可他没有。
他将擦过门把手的手指伸过来,在我的制服上面擦了擦。
“这种私密行为,还是在自己房间比较好。”我听见钟离这样说。
“还有……记得做完事,净手。”
我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