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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在那小孩消失之后,我的额头很痛,不是头疼的那种疼。
真的只是额头正中间,那块皮肉烧灼似的疼痛。
如果不是因为我有一颗钢铁般的心,我都痛到在地上打滚了。
我跌跌撞撞走回璃月港。
有病就去医啊,这是璃月人常说的话。
作为精怪的我,不知是不是因为额头太疼的缘故,也稀里糊涂走到了不卜庐门口。
扫了一眼,那个有同类气息的医师不在。
“抓药?还是看病?”柜台后面的阿桂问。
然后他又来了一句:“白术医师不在,只能按照配方抓药,你有方子吗?”
我说我没有。
“我这儿,特别痛。”我用手按着我额头中间的那块肉,我的眉头都皱在一块了。
“是头疼?”阿桂问。
我摇头,说:“真不是,这儿,这儿,就这里的肉,特别痛。”
“你这是,长了一个包吗?”阿桂仔细看了看,不解道,“在哪儿撞着了?”
我想起自己从天衡山上咕噜咕噜滚下,也只好说是。
“那行吧,我给你拿点跌打镇痛膏。”
“账单,寄到往生堂。”我说。
往生堂没给我发实际工资,但这些日常开销,都是往生堂付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阿桂呆滞了一下,“啊,钟离先生也经常这样说。”
“钟离?”我忍着剧痛抬头,“钟离,他怎么会来不卜庐,他又没生病。”
“钟离……”我又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说起来很怪,念他名字的时候,额头就不会那么痛了。
阿桂一边给我拿药,一边说:“钟离先生经常过来拿晒干的罗汉果泡茶喝,偶尔也会叫我们提供新鲜的琉璃百合做菜。”
“奢侈。”我闷声评价,拿了药。
正要离开不卜庐,边上阴影处,出来个小女孩。
“七七觉得……你是同类。”她说。
我蹲下来,看她,这里居然有僵尸。
“七七?你叫七七,你从哪儿来?”
她没答,非常非常缓慢地抬手,按在我疼痛的地方。
她说:“不痛……不痛……”
当她走掉的时候,我站起身。
竟然真的不疼了……
我哪里知道这小孩其实是四大真君之一,我只当是心理作用。
我在回往生堂的路上,遇到了常羌。
我与长/枪哥擦肩而过。
我抱着不卜庐的药袋子,他身边是几个谈笑的千岩军。
长/枪哥没看见我,我也就没给他打招呼。
我是快要化形的时候,遇到了长枪哥。
还是像现在的夏季傍晚,落日西垂。
拎着长/枪的男人,一张脸伸过来,那张并没有我帅的脸映在我的刀面上。
他说:“哎……这里居然有个后辈。”
也是他给我带来《人类解剖图解》,让我正确化形,不像隔壁洗脸盆精少一个肾。
他推荐我化形后来璃月港。
他也早早就混进了千岩军,在人类社会适应良好。
我,以及诸多后来的精怪,都对长/枪哥是感激的。
他帮了许多后辈。
隔日,我起床,额头略略胀痛,不过还能忍。
我有点怀念那天在客卿的床上起来,神清气爽的时候。
这几天吃得很饱,那个香香的鳞片石头我也没吸。
摸着像是肿了的额头,我心想:难道是这几天吃多了不成?
开窗看了看天色,便到堂口,准备接璃月早报的报纸。往常都是我来接的,如果我没起来,报童就会把报纸放在往生堂的门口。
昨晚上,下了一场小雨。地面是湿的,我不是很想捡湿漉漉的报纸看。
结果我开门,见着的人,不是报童。
常羌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哥,你怎么来了?”我喊他进来,夏天的早晨还是有点微微凉。
他没挪步,我才想起来,大家都是利器成精,哪儿在意这点冷热。
他这沉默,有点让我难受。
“怎么了?”我又问。
常羌好半天,才开口,用一只手捂住脸。
“菜刀,我要定一口棺。”
“姓名。”
“姜昭元。”
“你和客人的关系?”
“同伴。”
“他住哪儿?”我写着字,补了一句,“他现在在哪儿停着?”
“天衡山脚。”
“行,我这就喊人过去。”我写好单子,想着今天值班的仪倌都有谁。
常羌扯住我的衣服,问我:“菜刀,你不难过吗?”
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我虽有灵智已久,可我对人情世故仍旧一知半解。
我的情商还没到及格线。
常羌没说话了,他看着我。
然后我看见他,眼睛闭上一秒,再睁开,眼泪就落下来。悄然无息。
他的泪流满面,仍旧沉默。
他的悲伤是寂静的。有一滴水冷冰冰地从我的刃口划过。
我想了想,抱住了他。
放在以前,我肯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说不定还会问为什么。
我们这些精怪拥抱,就像我刚化形的时候,他抱住我那样。
常羌先松开手,起身说:走了。
我说好。
我额头的疼痛渐渐明显起来,让我有种想要撞在墙上,狠狠撞两下止疼的想法。
我后知后觉出了冷汗。
我向来爱惜自己,不肯饿着不肯漂泊无依,不然我怎么会跟往生堂签订契约,怎么会被老堂主给哄住,还不是因为贪图日子安稳。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学那些人类,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当我额头痛到我不得不蹲下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喊我。
有人喊着我的名字,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蔡稻——!”
然后从后面扑到了我的背上。
是小小的堂主。
胡桃咧着嘴笑:“嘿嘿,蔡稻,你在这儿蹲着干嘛呢?”
我张开双臂,任她勒着我的脖子挂着,反正精怪不需要呼吸,她这点重量也不沉。
我慢慢站起身。
“胡堂主,我额头痛,你要是想玩闹,不如等下次吧。”
她听了我这个话,非要问我是哪儿痛。
我指了。
她一张手,就给我戳上去。
按理来说,那里就是一块肿了的皮肉,不该有太强烈的感觉。
结果她一戳,我就“嗷”一声惨叫,居然有种被人戳了眼睛的感觉。
我的反应吓坏了她。
胡桃从我身上跳下来。
我眯着眼睛,看见她身上的神之眼,一闪而过的红色。
“蔡稻,歇着吧。”她拉着我,坐到一旁,又唤懂医的仪倌赶紧来看看。
一只比我体温还要凉的手,触碰到我的额头。
不知为何,反而好了许多。
因为这疼痛,我一直在低声念着钟离的名字。我也是最近才发现,额头疼的时候,呼喊他名字会好许多。
“我在。”这只手的主人突然回答说。
哦,往生堂懂医的人……
怎么会少的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懂男科妇科精怪科的客卿呢?
在我抿紧嘴,不肯再继续念叨他名字的时候。
钟离询问了我三个问题。
“你知道岩神瞳在你身上何处吗?”
“你找到自己的愿望了吗?”
“你知晓往生的意义了吗?”
很明显,这三个问题是有联系的。
客卿已经放下了手,这种钝痛又在折磨我。
我的羞耻度远没有人类高,过了那一阵的尴尬,我厚着脸皮,坦然道:“我痛。”
“我不明白你所说那些问题。”
“我不知道岩神瞳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但我会去找,我最近一直在找。”
“我也不知道往生的意义,”我虚着眼,胀痛得难受,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似的,“我之前在天衡山上遇到个奇怪的小孩。他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
“蔡稻,你想出去走走吗?”钟离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他说要带我出去,我想着呆在钟离身边,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我还是同意了。
手上的活交给了边上的胡桃,她招呼着仪倌来一起努力解决。
当我们走到堂口的时候,钟离却让我自己选择前去何处。
我就说随便吧随便吧,就去天衡山。
我有些牵挂常羌,不知他现在如何。
“人之生死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小事。”钟离第三次对我说这种话。
我们站在天衡山的山崖边,高山之上的风有些凉,吹起客卿的衣袍下端。
“往生的意义,是什么呢?”他问我,可是声音特别低。
“你曾周转于尘世百年,其实也倾听过无数人的愿望了。”
“后来,你也询问过刻晴的愿望。”
钟离喊我,却是说:“菜刀,你要听听我的愿望吗?”
他开口,说起从前的事情。
那是老堂主还活着的时候。
“春天到了?”老人微微侧头过去问他。
拥有金色眼眸的男子点点头,为对方盖上衣服,他回答说:“是的,璃月的春天到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更早。
于是,老去的立碑人便闭上了眼。
男子站在一旁,在老人闭眼后,名为“钟离”的他流了一滴泪。
“胡桃、胡桃……不要爬那么高,快,快下来。”坐在墙上的女孩,发间别了一枝梅,她没理睬下面那个中年人的呼喊,高高扬起头,看着湛蓝天空。
“胡桃、胡桃……”中年人再一次喊她,“快下来,被胡堂主看见了怎么办?”
“爷爷看见了就看见了吧,你就说我,在晒太阳——!”女孩晃荡两下腿,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她抬手抚摸那枝梅花,心里边想着它的颜色,是红色的:像街巷里穿着红棉袄的邻居,也像冬日里难得看见的太阳。
“白天起来晒太阳咯!”胡桃从墙上跳下来,在中年人的惊呼中平稳落地。
她笑起来,冲这位仪倌说道:“哎呀哎呀,你不要担心啊,也不要告诉我爷爷,好不好?”
她拉拉中年人的衣袖,示意对方附耳过来,然后弯起手掌,说:“我悄悄跟你讲哦,我刚刚在上面吃到了太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中年人叫着,“哎哎!胡桃!别跑那么快!”
胡桃说完那句话就跳着跑着离开了,这个往生堂的仪倌狼狈地追赶着她。
大街上,飞云商会的二少爷正在同家丁谈论新进的丝绸,他年岁虽小,在经商这一方面却格外有天赋。胡桃欢呼着奔跑时,他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倒也没有感到新奇,要说的话,心情大概就是“啊……又是那位往生堂的小胡堂主”。
胡桃路过的时候,还对他挥手打招呼,说道:“行秋大侠,江湖再见!”
行秋拦住正欲说上一句“无礼”的家丁,手点在下颌,喃喃道:“此句江湖再见……着实不错,嗯……大侠的道别确实如此,就该江湖再见。”他给自己点了点头,也对远去的胡桃表示肯定,不愧是“小巷派暗黑诗人”。
方士家族正在教育这一脉仅存的后人,璃月已经步入了冬日,然而其中一个小孩却身穿夏天的服装,露了半截小腿,寒风一吹,看得人直打哆嗦。那小孩刚记下这枚符箓怎么绘画,手中的纸伞被人猛地一扯,脱手而去。
“重云,我用一下哦!”胡桃叫喊着,把他那只伞往上抬得高高的。
小小方士伸手,抓了一团空气,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胡、胡桃——!”喊出这声的反而是那个追赶胡桃的中年人,他眼看着小堂主提着把纸伞,直直从绯云坡跳了下去,心脏都要跌出胸口了。
那纸伞上绘着云纹,刚开始还能看见,随着高度降低,越来越看不见,最后只有那把伞圆圆的白面了。
“完了……”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完蛋了。中年人捂住眼睛。
被“借走”纸伞的小方士想了想,拉了拉这位可怜人的衣角,说道:“伞上有我家的御风符箓……应当……死不了。”毕竟以前胡桃和行秋就拉着他,经常玩跳高高。
“啊……”中年人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一声。
他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双手撑在栏杆边,看着那纸伞飘落,下面的人群脸上也没有慌乱神色,反而围成一圈指指点点,然后见纸面纯白被折起来,最后露出小堂主的梅花一点红。
“胡桃、胡桃……!”他又这样喊着,慌慌张张地跑去下面找人。
方士家族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喊重云过来继续学画符箓,反正嘛,那往生堂的小女孩总是能把东西完好无损送回来,这次是纸伞,上次还有重云练习画出来的布雨符,上上次又是什么来着……?
中年人从绯云坡跑下去的时候,胡桃终于不跑了。主要是胡桃在三眼守仙牌的桥那里,撞见了她的爷爷。
往生堂第七十五代堂主笑呵呵道:“胡桃,跑这么急,要去哪儿?”
然后老堂主抬头,看后面急匆匆追撵的中年人,调侃说:“你看把你叔急的,万一把他急出病了,谁给往生堂刻碑?现在璃月里的立碑人,可就他一个。”
胡桃吐吐舌头,没说什么,偏头去看爷爷身后的黑袍男子。
男子对她笑了笑。
“这位以后就是我们往生堂的客卿了,会来讲学,你也一起听。多学点总是好的。”老堂主侧过身,让身后的男子能够完全露出来。
是个身形欣长的男子,那双眼睛跟山间金石一样。
“在这期间,叫我钟离就好。”男子缓缓说。
等到往生堂的立碑人到了,男子才继续说:“如果将来往生堂没有下一个立碑人,我就会接手。”
“可我爷爷说,你是客卿啊。”胡桃低声说。
“客卿跟立碑人不冲突的。”钟离回答。
中年人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反而蹲下来对胡桃说:“胡桃,小堂主,咱们下次能别跑那么快了好吗?还有,别爬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怎么办?”中年人又看向胡桃手里的纸伞,欲言又止,最后在胡桃拼命摇头中,还是放弃了说这件事。
老堂主识得那把纸伞,看了两眼,“啧啧”两声,倒也没有更多的话。
往生堂这个地方,是没有规矩的。除却“生死”之外的规矩,放在往生堂都不是规矩。然而这世间呢,能大过生与死的事情好像也不多。
老堂主没有管束胡桃的行为,只是转头对客卿和中年人说道:“以后……就拜托了。”
胡桃听见了这句话,她跺跺脚,说:“我先去把伞还回去。”
又跑掉了。
往生堂的第七十五代堂主、往生堂的立碑人、往生堂未来的客卿,老的、快老的、年轻的,都在这桥上站着了。这桥修得特别高,下方河道里面的船看上去都好小好小。追逐猫狗的孩童跑在桥面上,孩童身后有大人在喊着小心。
老堂主的手搭在桥栏上,看着远处的高山阔海:“一想到一个那样的时代,就这样结束了,真是难以想象……你看看现在的璃月,哪里能看出来当年妖魔肆虐横行的模样?”
立碑人“嗯”了一声,将之前奔跑的时候,怕弄丢的东西掏出来,系在了腰间,接过话:“最后一个千岩军也走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钟离站在立碑人身旁,看着对方腰间挂着的那枚神之眼,可客卿说出口的话跟神之眼毫无关联:“曾经在那样的时代,以莫大勇气追随岩王帝君征战的千岩军,当最后一人逝去的时候,那个时代也就开始模糊了。”
“所以,才有了我,”立碑人的左手为拳,拳撑在右手上,“往生堂接手一切跟离去有关的事物,可是偏偏有我这样的立碑人,来记下铭记一切的墓碑。”
立碑人回头,笑着说:“时代会离去,可我们的记忆不会模糊。我们会记得,就算我们不会记得,我也记得。”
他看着璃月港依靠的海,说:“我刻了好多的碑,我记了好多人。”
立碑人双手拢袖,像是被桥上寒风吹冷了,他“呼呼”两口白气,说道:“就像千岩军那一代逝去了,这一代还在。千岩军依旧是千岩军。也许未来,老堂主变成了小堂主。往生堂也依旧是往生堂。都是一样的道理。”
老堂主乐了,一巴掌拍他脑门,“得,咒我呢。”
最后一位从战场退下的千岩军死了,死在了冬天最冷的日子里。那些被人们称之为“过往”的时代,成为了传说与故事的源头。世事好像一条长河,被河水裹挟的人们并不会停下来。
雕刻这位千岩军的墓碑时,钟离就在一旁。
立碑人轻声问:“你可知晓为何众生之碑要用山岩所作?”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说起别的事情:“这不是我第一次为千岩军立碑,但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最后一次了。我雕刻了那一代所有千岩军的墓碑,他们的出生并不相同。有些人出生就是穷困潦倒,有些人出生就富贵非常。可是这些人,他们的人生在某一段时间都归于短短一句话:随岩君而行。”
“有些人的生平是璃月七星给我的,整理得很详细,在什么战场杀了什么都有写。有些人的生平是我站在他们床头,他们跟我说的,很模糊,描述也可能颠三倒四。但他们都记得一杯酒,前去战场的时候,岩君在群岩间给众将士敬了一杯酒。”
“战争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是世间顶顶无情的事情。很多经历过战争的千岩军,到最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有一日,我前去一位的家中,他没有双腿,但是能说话。说到他人生的那几十年,他就说……跟随咱们岩王爷而已啊。”
雕刻墓碑的中年人停下了动作,他用手拂掉石碑上的石屑。
他腰间的神之眼微微发亮。
“我知晓,人们是何等渺小,他们的时岁对于神明来说何等短暂。”
立碑人慢慢说:“可我不能忘。”
“若你真要接手,那你也不能忘。”
然后,他回答最开始的问题:“世间山岩为岩君血肉,只有岩君才可承载万千世事的重量。”
“我们找寻山岩陶土,好比从岩君身上剔骨剜肉,再用冷硬的刀具雕刻那些属于人的时岁。岩王爷他,应该也会记得的吧。”
钟离将刻刀递给对方,说起“一个传说”。
传说:很早以前发生在层岩巨渊的战争中,自发留下断后的将士,也为岩王帝君敬了一杯酒。
后来:岩君站在群岩之上。
拥有金珀一样双眼的神明,问渺小的人们。
他说:“诸将士将领,千岩之军,璃月动乱时,力图将挽天倾者,请起。”
即刻,共执金樽饮。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冬天。很冷。
传说讲完了,雕刻完墓碑的中年人,用手触碰墓碑上的字。
往生堂的立碑人问:“每个字都是我亲手刻下的,为什么我觉得那么陌生呢?”
钟离看着对方泪流满面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他询问的声音很低,中年人没有听见。
那枚神之眼闪烁了两下。
坐在柜台后面的少女还没有台子高,在别的小孩穿梭奔跑的年岁,她在往生堂里叠纸花玩。仪倌来来往往,喊着“胡桃,外面天气好,出去玩玩吧”。
她不。
她说:“我熟悉的那朵云已经跟着大雁飞走啦,我不出去。”
“胡桃、胡桃……”
听见了熟悉的呼唤,胡桃抬起头。看见的不是往生堂的立碑人,而是那位客卿……边上的一个小孩。
“胡桃、胡桃……”立碑人抱着这个跟胡桃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笑着说,“你看,你们要一起玩吗?这是我家孩子。”
目送两个小孩跑出门去,客卿才询问这个孩子的来历。
立碑人将胡桃叠了一半的纸花拿起来,说着:“天叔不是要退下璃月七星了吗?他托我照顾好这个孩子,是一个千岩军的遗子。虽说现在璃月太平得多,但是山野间匪患也可怕得多。”
“姜昭元,怎么样,名字好不好?”立碑人咳嗽两声。
他也快老了。
“那个孩子的爹,他的碑也是我立的……”
“当时他们送过来的时候,七八个千岩军,就这么来了。他爹身上盖着一件衣服,下葬的时候就一柄长枪跟着去。昭元还小,在天叔边上站着,问天叔,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没忍住,我就说交给我吧。”
世间的好事坏事混在一起,就是世事。多好的人啊,你说,可惜没了。
那什么又是“可惜”?
好事是清流,坏事是泥浆。走在尘世这条路上,落了一身。好事坏事分不开、分不离。
客卿看着他,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立碑人回答得极快:“我想看着昭元长大。”
然而,以这一桩事为码头,时间为河流。
往下溯流,在很多年以后,在立碑人逝去以前。
这个名作“姜昭元”的孩子长大,可世事无常。
他留下了一块碑,就在天衡山上。那年夏天,昭元被送来的时候,立碑人脱下一件衣裳盖住他。他也留下了一个孩子,叫“小姜”。
可是未来的事情,立碑人不知道。他并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年夏季,他要给这个孩子立碑,这个碑边还有一块碑。两块碑依靠在天衡山上。小姜问路过的旅行者:你能不能跟我玩捉迷藏?
所以现在,他站在秋日的阳光里,站在往生堂的门口,对着嬉戏打闹的两个孩子,说:
“胡桃、胡桃……”
“昭元、昭元……”
“慢点啊。”
夏天,结束了。
立完那块碑的立碑人,一下子就老了。
立碑人问:“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抚摸墓碑,跟从前一样。只是要记住的人,有些亲近,让他很痛苦。
客卿站在一旁,看着他。
然后,客卿倾倒手中的酒杯,给写着“昭元之墓”的地方,敬了一杯酒。
“哦……”立碑人自言自语,“他都长到了会喝酒的年纪啦?”
人们不怕死,人们怕孤独。人海茫茫就是独身一人,就会被世事和回忆消融在尘世里。
可是磐岩不惧生,天地群岩都是他,高山低谷也是他。
他说:“希望你能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对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很多,血脉脆弱的人,那些随他征战的千岩军。
很多,拥有力量的仙,那些战后身化山岩的兽。
很多,根植在这片土地上的万生,这位立碑人。
天地群岩也曾被鲜血泼洒,在立碑人出现之前,那些无法洗尽的鲜血就是刻文。
高山低谷也曾被长枪刺穿,在千岩军倒下之前,他们用手中长枪支撑自己前行。
然后,那些人,被其余的人盖上一件衣服。
“春天到了?”老人微微侧头过去问他。
拥有金色眼眸的男子点点头,为对方盖上衣服,他回答说:“是的,璃月的春天到了。”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更早。
“我的愿望,你知道了吗?”立碑人问。
钟离点了点头。
“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是谁……”立碑人说。
钟离反而摇了摇头。
“人间好事坏事,都无法分开。但是岩君给了世人一个机会,就是神之眼。”
“得到神之眼的那一天,我是不解的。因为我没有处在命运的转折点。后来,你多次询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我确实回答不出来,因为我也不知道这枚神之眼是什么愿望。”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也知道了。”立碑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岩王帝君曾有过许多化身,而在为退下神位做准备的时候,帝君也捏了好几个凡体,大多都失败了。璃月初建的年代,帝君也曾配玉圭行走在大地上。玉圭能读人心,岩君深知人类并非一成不变的造物,而是拥有绚烂多变情感的生灵。岩君作凡体以盛放神之心,为了将来的那个契约,立碑人与钟离是仅存的两个。只是立碑人一直没醒来,明明怀揣着“愿望”,却做了普普通通的人活了一生。
于是,老去的立碑人便闭上了眼。
男子站在一旁,在老人闭眼后,名为“钟离”的他流了一滴泪。他拿了那个愿望,在这一天,岩神摩拉克斯的视线就投向了凡人钟离。
衣服之下的立碑人化为了岩尘,在天地间四散而去。
春雷阵阵。
钟离的身后有一尊巨大的神像,神明看着他。那些镌刻在碑上的名字,他们给他披上了一件衣服,用秀美山川作布料,用珍稀玉脉作衣带,用万家灯火作珠宝。
人们高举着双手,在他的身下、身旁、身边。
人们像是托起了高山一座。
然后,钟离抬起手,手上是一枚神之眼。
他轻声说:“石不朽,磐岩之志永存。”
“然后,天衡山上,那个叫做小姜的孩子会长大。也许他不会有成为千岩军的那一天。”
“那也无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
钟离抚摸我的额头,对我说:“睁开眼吧,菜刀。”
“——你该好好看看这个世间了。”
我找到了我的岩神瞳。
它变成了我凝视这个世间的眼睛。
当它睁开眼的时候,我却开始流泪。
我开始懂得人世间的悲苦离愁。
我呜咽着。
常羌在那天清晨问我:菜刀,你难过吗?
我难过啊。
我现在难过得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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