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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是债主我怕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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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而来的店小二将嘴长成了一个鸭蛋,那狭长精明的眼睛,一下子就锁定了吃霸王餐的陆云渐,“少侠。二两六钱,您是等会儿再付还是现在?”
陆云渐霎时脸涨的通红,“本少侠还会短你的钱两吗?”
“那少侠家在何处,师承何派?本店交际甚广,去贵府取也成。”店小二对这种情况早已经看熟了,他镇定自若地接话。
季文缨坐在桌上,看着好戏,以陆家的威望,说不定免单都行。
可那陆云渐煞白脸色,支支吾吾个没完,就是不肯说他的来历。
“小子?你知道在我们客栈吃霸王餐会有什么后果吗?”店小二的手灵活地探入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木算盘,“掌柜的!又有不知死活的小鬼想赊账嘞!”
“小二哥,我可以做工抵债。”陆云渐低头。
“你这小子人不怎么样,剑倒是不错。” 环佩珠翠撞击的叮当响,青绿色的襦裙随着主人一扭一扭的架势飘了过来。
季文缨见客栈的老板娘从柜台处走了出来。
“若是拿剑抵了,老娘就吃点亏,放过你了。”老板娘胭脂色的眼影上下打量着少年人,捂嘴媚笑。
陆云渐似是怕他们强抢,以雷霆之势将自己的剑拿起,背在身后。季文缨乍一看,觉得气势很足,风流倜傥,倒是少侠范儿十足。
“既然不愿,那便做工抵债。给他好好算算!”老板娘啜了口唾沫,“武功不怎么样,装备倒是不少。”
“得嘞!二两六钱,满打满算,扣除食宿费,得……跑堂三年!”店小二随意拨弄着算盘,根据季文缨有限的算数知识,他在乱拨。
“店家,我去蜀地有急事!现在是万万不得耽搁的,不如等我七日,我的马脚力极快,日夜兼程不过七日就能返回。我一定双倍赔偿!”陆云渐后退两步,继续周旋。
蜀地?骑马?季文缨转悠着自己的脑瓜子。
“你嚯鬼呢?”老板娘媚眼如丝,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不愿赔款,不愿做工?那就休怪老娘刀下无情了!”
“咳咳”季文缨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说,“我也要去蜀地。若是你愿意带我一程,我便先帮你垫付了银钱。”
半个时辰后:
骑在马上,季文缨心情良好。
“美人配良驹!绝配!”她素手爱抚着马的鬃毛,觉得脚上轻松无比,尤其是地上还有个牵马行走的倒霉蛋子陆云渐。
“文缨姑娘,你是否过于自信了些?”陆云渐眼见自己的爱驹被占,自己又不得不靠脚步行,恨不得把那个偷他钱袋的小贼抓出来痛打一番。
“现在我可是你的债主!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季文缨在马上朝他得意一笑,顺便和他聊了起来。
从聊天里,她得知陆云渐的佩剑是百里挑一的好剑,价值几百两银子,他的马也是价值不菲的西域良马的后代。可惜,除了佩剑和马,他是个连换洗衣物也没有的倒霉少爷。
“你和陆云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是你堂兄还是亲哥?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你啊?”季文缨继续追问。
陆云渐、陆云承,这么相像的名字,要说他俩没关系,季文缨可不信,可是按理说这么重要的角色,她为何在小说里没看到过,不仅是小说,连小时候武林大会,陆云渐也从未作为陆家人出席过。
陆云渐嫌恶地偏头,“我跟他没关系!若是想找陆云承,你自己去青竹山庄。”
他和陆云承有仇吗?季文缨失望极了,她还指望从陆云渐那里听一听小说男主的八卦消息呢。
小说里,陆云承所属的门派就是青竹山庄,他家的庄主,正是陆云承的父亲。要说作者起名是何等的随意,门派都以颜色开头,像什么阿猫阿狗白云派、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紫薇山门、开挂的男主娘家青竹山庄、女主所在的医师大本营墨林谷……在一部以狗血虐恋为主的古早文中,武侠门派的名字那是要多拉垮有多拉垮。
“你想的美!欠我的银子还没还清,你就想骗我去青竹山庄?”季文缨不提陆云承了,她转头伏在马背上,任由松软轻柔的毛皮凑着自己的脸,“你好好牵马,本姑娘要好好睡一觉。”
陆云渐微微无语,“你这样睡,血液逆行,真气都会被耗尽的。”
“没想到陆少侠武功不济,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季文缨伏了一会儿,确实感觉倒着头,头昏脑涨,她舒展了一下手臂,又躺到了马背上开始望天。
“谁说我武功不济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前方灌了过来。
“虽然你武功不行,还打不过白云派的几个小喽啰,但人还不错。别灰心嘛。都说笨鸟先飞,若是你自强不息一些,大器晚成也未可知啊!”她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晴空万里。尤其是道路树林茂密,阳光透过浓密的树丛,形成一个个斑驳的树影。清风和煦,鸟鸣啾啾,季文缨好像跟随着缓慢的马蹄声醉了进去,连带着灵魂都清新了。
陆云渐本听她喋喋不休的讲话都听烦了,若非知道这姑娘只是心直口快,他怕真的要气死。这一路上,他靠步行,听这姑娘碎碎念,倒也不觉得累。现在后方突然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习惯,只觉得这一模一样的绿树和小道枯燥无比。
向来耳力极佳的陆云渐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
武功不济?他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虽不想承认,但他总是又不得不总是面对他人失望的目光。就好像,陆家人,只识陆云承,却总是忘记陆云渐。那个伪君子,绝不是他的大哥!
罢了!谁会记得废柴呢!可他明明能施展陆家的绝学……
当冷咧的风吹到季文缨脸上时,她睁眼,昏暗的视线吓得她腿抽搐,下意识地蹬了蹬。
身下的马却因她的乱动受到了惊吓,左右摇晃,甩动身体,这让本就躺着的季文缨更加不稳。
“啊啊啊!”季文缨总算想起来这是在马背上了。可她还没坐起来!
“救命啊!”她尖叫道。
陆云渐握着缰绳的手被受惊的马试图挣脱。他只得继续施力,握稳这缰绳,嘴里吹哨,“吁!”
“文缨姑娘,别乱动!”他也搞不清这躁动的马是为什么,这可是良马,往日里绝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的。
世界如同地震了一般,季文缨感到自己正摇摇欲坠,昏暗的绿树好像一个个鬼影,盘旋摇曳。
“车祸没保险啊!”在被劣马摔下去的一瞬间,季文缨闭眼尖叫,“破相了!陆云渐赔钱!”
大概和摔电瓶车差不多?
不论是疼痛还是五脏六腑的震荡,季文缨一个也没感受到。莫非她在无意间,学会了龟壳术?
“师妹,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沉。”
清冽的清香扑鼻而来,季文缨睁眼,一张被放大的俊脸诡异地冷在她眼前。
“谢……翊?”被放大的鼻孔瞪着,她弹跳起步,“你怎么在这里?”
谢翊好笑地瞄了一眼牵着马的陆云渐,冲她挑衅:“自然是来追杀魔教余孽的。师妹,你说呢?”
陆云渐正查探着他的良驹,皮毛顺滑,体格健壮,就是马尻上有一个可疑的红印子。
这绝对是以石子叶片砸出来的印记。
“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季文缨别扭地跑到陆云渐跟前,“刚才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西域汗血宝马的后裔?”
“有贼人偷袭咱们。你看这里。”陆云渐警觉地环顾四周。
已经是夜晚,四周沉寂昏暗,难以分辨。
“兄台见识尚浅。此地本就是落石区,落石多不足为奇。”谢翊挥了挥自己的袖子,目露嫌弃。
陆云渐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是……谢翊?”
“哦?少侠认识我?”谢翊桃花眼笑眯眯,端得温柔体贴的君子模样。
“她是你师妹?岂不是……季肃的女儿?”陆云渐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
“是又怎么样!你有意见?还是你要带着我去领赏?”季文缨嘴硬道,“你欠我的钱还没还。还有……刚才你的破马摔了我,也得赔!”
“文缨?季文缨!”陆云渐剑眉飞挑,大笑三声,“女大十八变,让你得意!”
谁也不知道陆云渐在笑什么。季文缨当然也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她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
“你现在欠我十两银子了!还不快点带我去蜀地!”
面对陆云渐,季文缨还能仗着债主的身份张狂一些。而她不明白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她这位双面师兄。尤其是,谢翊当着她的面,做着伪君子的做派,说着她父母的坏话。可是,似乎又别有隐情。
于是,他们再度上路时,谢翊默默跟着他们,她没再说什么。
“缨缨……季文缨,休息吧。我守夜。”陆云渐不知道从哪摘了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吹着玩。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刚升起的柴火堆里加枯枝落叶。
她从下午睡到晚上,走了几个时辰,全靠陆云渐的马匹。现在入夜了,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债主。陆云渐本就武功不济,走了这么久的路,再让他熬个夜,万一和她上辈子一样猝死了,她真的会愧疚的。
“我已经睡好了。你去马上睡吧,把马拴住,我可不会给你看马的。”季文缨自顾自的找了棵大树,靠了上去。
多么光辉的形象!这才叫侠女风范!季文缨给自己点了个赞!
陆云渐却不太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儿睡地上,他睡马上。他也找了棵临近的树,靠了上去。
她安静的模样岁月静好。可碎发偶有风吹拂,在脸上蓬乱躁动。季文缨整个晚上陷入了整理碎发保持优雅的状态中。
武侠小说里的侠女,那可是能在细绳上睡出仙女下凡之感的。再不济,她们也是潇洒自如,在风餐露宿的环境中谈笑风声。一人一剑一树,气质拉满。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季文缨娇生惯养,除了三岁时脑抽闹着要学武,受了两天五更起床扎马步的苦,再没受过一分苦。更别说,在野外睡觉了。
正是夏日,衣衫单薄,她的背,被树皮硌的又冷又疼。深夜的风一吹,面上的伪装干的像风干腊肉一般干涩。
她坐起来发呆,见谢翊在树上的一枝细枝上安静的躺着,仙姿玉容,又见陆云渐靠在大树下面无表情的打坐,一派隐士高手的模样,顿觉人比人气死人。
还有被拴在树边吃草的小红马,都比她舒服。
“键盘侠诚不欺我,莫装比,装比遭雷劈。我为什么不睡马上!”她碎碎念道,不甘心地又靠在树边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