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客栈在江湖》玖万玖

4、红蓝双姝

　　时间匆匆过去。季文缨在半月后，终于抵达了“传闻”中的蜀地。

　　蜀道的确险峻，这个架空世界的入蜀道路更是尤其的复杂。山路泥泞，若不是日头太毒，换成阴雨天，这翻山越岭的迂回小道都足以让季文缨的腿走断。好在翻过几座大山，入蜀之后，渐渐地有了城镇。

　　因为漫无目的，季文缨便一路跟着陆云渐，陆云渐要去蜀地的中心城镇，她略思考了一番，觉得在中心城镇定居也不错，便跟着一起去。

　　“师妹，可以卸下伪装了，你的易容术拙劣，一眼就能洞穿。况且，江湖上没人认识你。”一入城镇，谢翊便说道。

　　陆云渐大惊小怪：“她易容了？”

　　“这就是一眼能洞穿吗？”季文缨瞪了谢翊一眼，却听话地准备撕下面具。

　　她在颈部摸索揉搓许久，终于摸到连接处，遂顺着凸起的面具一揭而下。揭开伪装后，脸上有些痒，却终于舒服了许多。

　　陆云渐好奇地打量着季文缨的真容，瞳孔一震。

　　面前的少女真容单看外貌还有些一言难尽，这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红肿的几颗痘痘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整体来看，不如易容后干净舒服。

　　“师妹……你最近舟车劳顿，是辛苦了些。”谢翊也有些惊奇。

　　季文缨倒是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她上辈子还进娱乐圈兼职过模特，穿书后在武林盟主家娇生惯养长大，容貌只增不减。她甚至偶尔自恋地想着：若是她心思坏点，没准红颜祸水，祸了整个武林也说得过去。

　　“怎么样？陆云渐，有没有被惊艳到？”她偷笑。

　　“嗯……还不错。”陆云渐凝视了她几秒，似乎真诚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不过谢少侠说的挺对，你好像上火了。”

　　季文缨没听出他们的弦外之音，不提易容的事后，开始担忧起他们的住所。

　　“你要跟着我吗？我记得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她冲谢翊说道。

　　谢翊微微一笑：“师父师娘嘱咐我照顾你。再者，以你的性子和半罐水的武功，没了我，师妹确定自己能活着走出蜀地吗？”

　　“叛徒！你还好意思提我爹娘！”季文缨猜到有隐情，却对他公然背刺自己父母名誉的事情加以谴责。

　　陆云渐听到他们不加掩饰的话，便好心提供暂居之所：“如果季姑娘和谢少侠暂时还未寻到落脚之处，不如这几日先与我一同暂住朋友家吧。”

　　他们三人在一家农舍暂居几天，季文缨受生活所迫，不得不想办法思考父母来接自己之前的衣食住行。

　　借住的农家姓裴，裴家和陆云渐似乎相识，农舍里只有一对五十岁上下的普通夫妇。季文缨和谢翊也就跟着陆云渐唤他们“裴叔”“裴婶”。

　　“我等会儿要去办我的事情了……”陆云渐一抵达暂住的农舍，便准备牵马去马厩里洗刷。他说这话时，还特意望了望季文缨和谢翊的反应。

　　谢翊毫无波澜地点头，“我去擦拭一下我的剑。”

　　季文缨见他们各自有事情要忙，便识趣地说：“那我去睡一觉……”

　　在陆云渐牵马离开时，季文缨打着哈欠，补充了一句，“还欠我银子呐，不许逃债啊！”

　　陆云渐握着缰绳的手一愣，头高高地扬起，半是嫌弃半是不耐烦：“本少侠光明磊落，还会短你的银两吗？”

　　艳阳高照，毒辣地投射到小镇上。穿着粗布短褐的蜀地人已经安逸地找着茶棚嗑点瓜子花生。他们谈天说地，一点儿也不受闷热的天气和聒噪蝉鸣的干扰，过着自己悠闲的小日子。连过路的江湖侠客，都取下自己的斗笠，点了一壶小酒，聊点儿八卦。

　　与之相反的是，大树下，一个负剑的黑衣少年焦急踱步，四处张望的身影。

　　季文缨定睛一看，不是陆云渐是谁。

　　“这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小少爷。”嗑花生的大叔乐呵呵地指着他黑色的少侠劲装，“这一身怕是不便宜。可惜这颜色料子一看就是闷汗吸热的。”

　　被指指点点的陆云渐此刻却是在等他的好友贺年。这也是他急匆匆来蜀地的原因。前些日子，贺年为他飞鸽传书，向青竹山庄求一株百年老山参救他的夫人。陆云渐正是偷了家中的老山参，来蜀地救人。

　　他与贺年约好，今日午时三刻，在戴氏茶棚前的大树下见面。可距离相约的时间已过一个时辰，贺年还未出现。他思索着贺年是否出了什么事，焦急地在原地踱步。

　　季文缨是来茶棚打听生计的，正巧遇见了陆云渐，便一边坐着和大叔大婶闲聊，打听租房和做工，一边看看陆云渐究竟要在树下站多久。

　　见这个大傻子还在那边站着发呆，季文缨吆喝道：“陆少侠，你在树下练龟息功吗？过来喝杯茶呗？”

　　陆云渐听见一声清亮的招呼，远远地朝茶棚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过去了。

　　依旧担心陆云渐中暑晕倒的季文缨决定还是去给他送点茶水。陆云渐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他人虽然不错，武功却并不怎么高强。这般暑热的天，他还在树下站了几个小时，季文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叔，麻烦给我一碗新的消暑茶吧。”季文缨掏出两文钱，递给茶棚老板。

　　老板很快从碗柜中拿出一个瓷碗，舀一瓢茶，放在了季文缨的桌上。

　　季文缨道了声谢，就端起茶碗，朝几十米外大树下的人形木桩走过去。

　　“陆少侠，别凹造型了。不如和我去喝碗茶。”

　　陆云渐见她真的过来了，原本就热的微微发红的俊脸诡异地更红，接过茶碗后，他尴尬地退后两步，支支吾吾，“谢谢。你……你怎么过来了？”

　　“嗯？你怎么怕成这样？做贼心虚。”季文缨眯着眼，偏要凑近他。

　　并不和的风，并不艳的花，并不美的人，完全没有暧昧的氛围。尤其是，这般典型的调戏美少年的女流氓做派，被一阵酸味混合着汗味的熏臭破灭的一败涂地。

　　她皱紧鼻子，撇嘴后退。

　　陆云渐却被她这反应逗乐，局促羞窘的神色被幸灾乐祸取代，一张脸笑成了花：“都让你别过来了，自找的啊。”

　　说完，他便不客气地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被布料裹挟的闷热霎时驱散开来，清凉舒畅从他喉咙一路淌进身体。

　　“痛快！”陆云渐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

　　“我才不想过来嘞。我只是好奇大热天一个傻子在树下干嘛而已。”季文缨瞪了他一眼。

　　陆云渐吃人嘴短，笑笑：“我千里迢迢来蜀地，就是为了投奔友人，一来给他送点东西，二来拖他在此地帮我寻个差事。”

　　“我见你在这里干等了许久，那她人呢？”季文缨疑心他一定是在等个美人，这般耐心，连挪动几步去坐着歇会儿都不乐意。

　　“我也不知是何情况，贺兄不是那般不守时之人。”陆云渐回答道。

　　令季文缨不解的是，陆云渐极有可能是男主陆云承的兄弟，也就是青竹山庄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求别人谋差事吧。

　　脑洞大开的季文缨甚至联想：难道他是陆家的私生子？被驱赶出来了？

　　又过了一柱香，季文缨都将茶碗还给了老板，免费蹭了隔壁大叔的二两瓜子，又去树下找陆云渐闲聊。

　　不过这回，她刚和陆云渐攀谈上，想打听打听青竹山庄的八卦，一个身影就奔了过来。

　　来人是个蓝衫青年，从外表看，接近而立之年，背上负有一个条形包裹，应是柄长剑。他身形高大，浓眉大眼，下巴有些许胡茬，为他添了几分狼狈。

　　“陆兄！快随我来！”他一见到陆云渐，原本黯淡的目光便发亮起来。

　　陆云渐很快被他拉扯着朝西边的林间小道奔了去。

　　季文缨想着自己也许也能帮上忙，便悄悄跟在了后面，若是什么隐私的事情，她便当做没看见偷偷溜走，若是真有要紧事儿，她这么个人也聊甚于无。

　　前方的两个人似乎极为焦急，也并不在乎两个男子拉扯着走是多么奇怪。他们的脚力倒是不错，若非季文缨对于逃跑隐匿有半罐水的功夫，她怕是得跟丢。

　　西边的林间小道越往里走越偏僻，林间树丛密布，小道崎岖，也愈发阴暗。

　　泥泞小路的旁边，有一棵树，它和周围的林木没什么不一样，唯一不一般的就是它树下似乎有两个女人。

　　树底下，一位红裙女子枕在另一位蓝裙女子的腿上，那蓝裙女子最惹人注目的是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的乌黑黝亮的一头长发，那长发被女子绕了好几周才别在腰后。

　　同样惹眼的还有红裙女子，她一头黑中带红的头发，纱裙清透，大片肌肤莹白可见，曲线凹凸有致。红裙极有异域风范，火炬状的流苏缀满了她赤条条的腰间，白生生的一条腿上有一玫瑰花的刺青。

　　两名女子，一红一蓝，一静一动，一温婉一火热，组合在一起和谐又好看。

　　这样安静美好的氛围随着陆云渐和他友人的到来而终止。

　　“多娘！”蓝衫男子压抑住喘息，目光如水，凝视着树下。

　　出乎意料的是，两名女子同时抬头，面露欣喜羞怯，柔声回唤，“贺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