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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为什么是分子级的?为什么不是原子级的?为什么不是中子级的? ...

  •   海浪拍打着没有动力的小船,小船随波逐流地摇晃,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平稳安好的样子。
      船舱里,鲜血从珠黎的眼睛、鼻孔和嘴角缓缓地流了出来,珠黎伸手胡乱地抹了抹那些在面部流淌的红痕,疾步走向船舱的外面,在船舷边跑来跑去,朝漆黑的大海中张望,全然不顾甲板上的黑色黏液发疯了似地和自身拉扯,有点像她第一次见到银茶的那个状态,只不过这一次连那拉扯中形成的形状都没有那么规则了。
      寻找了半晌,她抄起渔网,往那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海哪儿是空气的地方一捞,等网子收回来,曾经遗失在这片大海的沙漏,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网中。
      船猛烈地摇晃了一下,甲板上的黑色黏液不受影响地缓慢地流进海里。
      珠黎吓了一跳,停下去够网子里的沙漏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船舷之外的那一片黑。
      小船平静了片刻,接着又是更加猛烈的摇晃。与海浪的拍打造成的摇晃不同,这种摇晃更加违和,仿佛船下传来一股与浮力相抵抗的力量,海里有一只手正抓着龙骨往下拉。
      “噫噫噫——啊!”珠黎一个没站稳,跟着还没有拿到手里的沙漏双双落入漆黑冰冷的海洋。
      耳边下坠的风声瞬间变得迟钝,夜空的点点星光在海面上变得扭曲。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从耳后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臂细长,手指之间长着蹼。然后,有更多的手伸了过来,她又听到了厚重的鲸歌,她伸手去够眼前的沙漏,沙漏里的细沙反射着点点微光。
      那些手抓住她的手脚和衣物,企图将她拖向深海。眼前的最后一点视觉也被一只覆盖过来的手剥夺了。
      “呵……”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笑,一连串的气泡从口中吐出,升向夜空。
      黑色的粘液像石油一样在海面上铺成一滩,无法成形。
      那个尚未完全苏醒的家伙,一时半刻应该醒不过来了;银茶虽然有时会醒来,但是她的意识依旧是破碎的,反正还要接着拼的,所以无所谓;现在这些“信徒”正在在试图扰乱蔻蔻的心智,让她的罗盘失灵。
      蔻蔻是为了逃离,才来到这里的。
      珠黎无所谓她的意识是不是被困在了更加扭曲的记忆里,只是一个被困在恐惧里、一心逃离身后阴影的人,是没有办法向着一个目标跑的。
      ——蔻蔻。解决问题。不是解决你自己。
      ——你能解决问题,你也能解决“他”。
      珠黎没有开口。
      蔻蔻的意识被各方干扰,脆弱到难以抵抗任何入侵。那么她也可以。
      行星环以她为中心炸开,将周遭的杂物以分子为最小单位向外推开——包括海水,包括那些妄图将她拖入深海的手。
      海面上响起“砰”地一声,水柱冲天,水花四溅。
      海面上仿佛在小范围下了一场豪雨,才把珠黎从水柱里露出来。她几乎是悬停在海面上的,她能看到远处岛上的灯塔,照明中又一次出现了奇异的流光溢彩的效果。
      上一次她也见过这种情况,虽然不用多想都可以判断出那是某种警戒,但是毕竟当时还不具备深入分析的能力,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是透镜啊……”是纹样很漂亮的透镜啊……
      确实是一个很强大的术式,可见他们对深海的重视。不过这个术式的纯被动效果不是很好,最好得有人在里面操作一下,只是他们现在应该暂时反应不过来。
      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感叹,渔船附近漂在海面上油污一般的黑色黏液像植物一样增殖,向上肆意生长,其中的一些部分还在竭力与其他部分拉扯,试图找回主导权,不过也很快被大多数的其他淹没。
      黏液之间互相组合叠加攀爬,在漆黑的海面之上形成一座奇怪的高塔,但是始终无法固定形状,于是这座高约十米的黑塔外形好像在融化一样。
      珠黎始终抬着手,那只沙漏正悬浮在她的掌心之上,沙漏里的细沙像在呼吸一样发出忽明忽暗的金色光芒。
      珠黎那天心血来潮问夕泉要一个沙漏的时候,后者大概率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他一定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所以这枚沙漏其实更接近于一个保护装置。
      他可以明确地知道蔻蔻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不会知道珠黎会做什么。
      高大的黑塔放射出密密麻麻的触手,直直地朝着珠黎攻击过来,纷纷在行星环上撞出火花弹了回去。黑塔的攻击翻搅着海水掀起浪涛,在它的下方形成一个旋涡,无人的渔船无助地在湍流中沉浮。
      只是这一切对珠黎都没有丝毫影响。
      珠黎不想让这个保护装置发挥它本来的功能了。
      细沙忽明忽暗是她催动的结果。
      当夕泉有所察觉的时候,他收掉了限制林恩和风喻行动的力量,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幽暗的海平面之上。所以他的疲态并非全然假装。
      黑塔引来一道红雷,闪电将整个黑色粘稠的庞然大物连同附近的海面照得像只存在于地狱深处的风貌,光影间的扭曲与不祥叫人光看一眼就能受到诅咒。
      “嗯……嗯?”珠黎手中的沙漏突然偏转了一下。
      遥远的灯塔将它的光芒直直地朝黑塔的方向照了过来,海面沿着光的轨迹镀上了一层半透明的淡金色,仿佛在海面上盖上了一层发亮的有色玻璃。
      “嗷……你不需要这样……”珠黎垂下眼帘情绪复杂。
      “快……跑!”黑塔中间的位置裂开了,露出了蔻蔻苍白的上半身。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她已经撕心裂肺地喊了太久,只是声音传达不到包裹着她的黏液外面。
      “我很高兴你一直在坚持。”珠黎仰起头看着她。
      “珠黎……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了……请你……快跑吧……”蔻蔻依旧在用力,灯塔的光芒让她有了喘息的余裕,然而她依旧不能停止挣扎。
      “啊哈哈,不至于不至于……”珠黎是一副和她截然不同的轻松模样,轻松地摆摆手。
      黑色的黏液重新向她挤压,试图将她埋没。
      珠黎的手指一抬,手中的沙漏向上抛去。沙漏落下的刹那她一掌将其拍了出去。
      沙漏笔直飞向蔻蔻的位置,直接打散了包裹着她的黑色黏液,黏液之下的躯体并不完整,缺失的部分与黏液相连,仿佛她才是那个从黑色黏液里长出来的东西。沙漏穿过本该是她身体的位置,崩解,释放出金色的沙,在她的身后排列出一整面的符号,好像她的身后有一面透明的墙以供那些难以解读的符号堆砌,而她是那个被钉在上面的标本。
      “我……”蔻蔻的眼神迷离,漫长的挣扎后意识有些恍惚。
      “这个东西原本是用来固定便于之后回收的……固定——那当然也是有稳定的作用的,毕竟你这个情况既然在我的手上,那就不是不可解的,Obvi.”珠黎嘟哝着歪了歪头,对着那些字符伸出手,符号发生了轻微的篡改,“蔻蔻,你现在比‘他’厉害。”她突然加重了语气,如同某个掷地有声的宣布。
      蔻蔻猛地清醒过来。那是她始终挥之不去的阴影。
      “很好……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但是你现在需要一边按照这个走,一边按照你自己的方式走——现在,再来一次。”
      蔻蔻咬紧牙关微微颔首,黑色的黏液重新朝她汇聚。那些排列在她身后的符号开始星星点点地消失。
      来自深海的恶意依旧存在,蔻蔻依旧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这一次的黏液不再有那么多与自身的拉扯,迅速地形成了一个比较有规则的外形。
      与此同时,数条颀长的手臂从海里伸了出来,那些试图将珠黎溺死在深海的手臂过于细长,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手臂的皮肤勒着骨骼,勾勒出骨骼的线条,它们貌似只有皮肤和骨骼,抑或是被外力雕琢成形的无机物。
      “好了,那么和我们的敌人——亲切地打一声招呼吧。”
      那些手臂像海草一样在空气中舒展,在海上盛开一座诡异的花园,末端是和灵长类动物一样的五指,只是那五指和手臂一样长得异常,指甲锋利。
      黑色的黏液逐渐成形,变成了珠黎第一次见到的、雕像般的样子。雕像的半身没入海中,像极了某个在退潮时出现的遗迹。
      雕像的双手从海水中猛然抬起,在那双手之中紧握着一把巨斧,巨斧朝着手臂丛的方向落下,水花飞溅,海水被劈开,向两边分散,露出了海底的礁石。
      灯塔的灯光恢复普通的样子,转向别处。天空依旧星辰点点,大海恢复了平静,海浪轻敲着渔船的船体。
      蔻蔻蓦地坐起身,倒抽了一口冷气。环顾四周,她现在正躺在船舱的长椅上。她刚才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里面有她不堪的过去和变异失控的未来。
      她像为了确认什么似地疾步走出船舱,看到珠黎正背对着她趴在船沿对着船舷挥舞着鱼竿。
      “坏东西!坏东西!”珠黎每抽打一下就要喊一声。
      “你……”蔻蔻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就听到“扑通”一声的水花声。
      珠黎转头的刹那,蔻蔻吓了一跳。
      借着渔船并不明亮的灯光,能看出珠黎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暗色。仔细看就会发现珠黎的整张脸跟被拍进了涂满披萨酱的披萨面团一样抹着并不匀称的红。
      “怎么了?”珠黎看着对方瞠目结舌的样子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将那红色抹得更加不均匀了。
      “你……你……你还好吧?”
      “我怎么了?”珠黎在对方焦急的眼神中尽显茫然。
      “你脸上都是血!”蔻蔻激动起来。
      “啊……嗯?还在流吗?”珠黎不为所动地摸摸鼻子摸摸眼角,“我觉得已经没有在流了啊……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对着这片海看到自己的脸的,我只是觉得痒痒的就下意识的去搓它……”
      蔻蔻都快要哭出来了:“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没事啊……你备湿巾了吗?”珠黎闹脾气似地鼓着嘴。
      片刻后,两个人回到船舱,珠黎拿到了她想要的湿巾,只是这湿巾可能放的时间有点长,有点干干的。
      “你刚才找我是为了说什么?”珠黎一边卖力地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蹭着脸上干掉的红色痕迹一边问。
      “嗯……‘我昏迷了多久’?”蔻蔻想了想说。看到珠黎满脸是血的样子对她的冲击过大,以至于一时根本忘了原本要找她的目的。
      “不知道。”珠黎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具体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
      “……”蔻蔻叹了一口气,身上是潮的——不是湿,是潮,那种在空气湿度过高的天气里衣服永远不够干爽的潮,“然后就是——那个沙漏……”
      “嗯,找回来了,现在在你里面。”珠黎点点头。
      “咦……”蔻蔻一时消化不了。
      “我们回去吧,他们应该也已经结束了。”珠黎没有多加说明,只是看向岛的方向。
      “嗯……”蔻蔻走向船长室。
      “反正这段时间你尽量再和它磨合一下吧,然后注意一下情绪不要太激动,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了。”珠黎有一句没一句的,单纯好像自言自语。
      蔻蔻确实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清明感,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至少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脑子里面很乱,她需要再想一想。
      所有的意外都结束了,岛上一如往常。上岸后,珠黎和蔻蔻故意分开回校。
      “事情发展成这样就不可能还说什么给他们关一个禁闭就那么了了……”珠黎走进实验楼的时候正巧碰到浅溪打着电话迎面走来,后者一看到她,原本就挂在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抬抬手打了一个招呼,“嗯,公审是必须的。昊伫虽然已经被边缘化了,但是还没有到真的要撕破脸皮的时候……”
      珠黎也朝他点了点头,回应那个招呼。
      实验楼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一边回味着浅溪的那个表情,一边走回实验室,接着就发现淑韵坐在她的实验室里。
      淑韵一见她出现在门口,不由分说冲上来抱了她一下。
      清甜的香气冲进鼻腔,珠黎恍惚了一下:“你怎么来了?”双手悬在半空,半晌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
      “我家里的人……已经不希望我继续做下去了……”淑韵松开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
      “读书会的事情?”
      “嗯……”淑韵的头低低的。
      “为什么?”
      “他们说不希望我继续陷在毫无意义的事情里面……”
      要真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恐怕都懒得管……
      珠黎叹了一口气,看向室内——百雉一脸严肃地坐在原地看着她。
      “那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可能有任何办法……”
      “不,你可以。”淑韵抬起头来看着她,雨中花瓣般的面容上充满了倔强,“我以后恐怕不能继续顾着读书会那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负责那边的事情。”
      “可是我很忙,你知道,就连读书会那边的活动我也不是每一次都去的。”
      “没关系,活动什么的我会发给你,你只需要帮我通知和组织,你是名义上的话事人,给我打一下掩护……”淑韵双手合十,用一双狗狗般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啊……躲不掉了……
      唉……真麻烦……
      “但是为什么是我呢?”珠黎的眼睛再次瞟向淑韵身后的百雉,“让她来不是更好吗?”
      “这个问题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百雉的身份,直接让她接手的话倾向就太明显,也太招摇了。”
      珠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按照她的意思存下了常驻人员的联系方式,也被拉进了一个相关群组。淑韵在群组里大概交代了一下交接事宜,把群主的头衔移交给珠黎之后就从群组里退出了。
      原本沉默的群组跟被打窝了似地活跃起来,成员不但对此没有异议,反倒是接受得很快的样子。除了排列整齐的“欢迎”,还有“我都看到过你好几次了,原来你不在群里啊”以及“下一次搞烧烤快闪会通知吗?T T”之类的话穿插其中。
      “以后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啊。”退出群组的淑韵表情轻松了一点。
      珠黎看着不停滚动的评论没有发一条信息。
      真的会有那么多人关心那种事情吗?
      还是说……
      “你真的相信依托于阅读相同的文字所产生的的思想交流可以让人在面对冲突的时候更加平和吗?”待淑韵准备离开,珠黎突然面无表情开口。
      “我不确定……但至少,我可以试一试。不论受到了何种不可思议的影响,大家拥有的那颗人类的心却是相同的。”
      “……”
      “珠黎?”
      “嗯?嗯。”珠黎刚才正在专心在群组里打字——【这个群里主要还是用来通知活动事宜,我自己如果有什么私人的安排会另说】配图是一张得意忘形、张牙舞爪的表情图,“那就试试吧……”
      “再见。”淑韵的笑容依旧美丽。
      “再见。”珠黎也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聊天群组里重新安静下来。
      “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呢?”珠黎一关门,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看客?乐子人?投机分子?他们真的拥护那么理想的宗旨吗?”
      “谁知道呢?事实总是,再离谱的宗旨都会有人拥护,要不然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是怎么敛财的?哪怕连高智商高学历的人也会深陷其中。”百雉调整了一下坐姿。
      “可是,这座岛上的人可不比外面的人,哪怕是家族没有那么显赫的人,一个一个也精明得很……”珠黎看着手机里多出的庞大的联系人群体,有点难以想象这个在她看来儿戏一般的读书会已经扩张到了如此规模。
      “所以也许,只是一种投资也说不定……”百雉也撑着下巴,思考起来。
      “投资……吗?”
      “曾几何时就连‘我’也不过只是一个谎言。”百雉苦笑一声。
      空气安静了一会,半晌,珠黎接着说:“你觉得,她这样做下去真的能产生效果吗?”
      “你那把自己的钱转给自己伪装有天使投资的破烂计划都成功了,你还怀疑这个?”百雉嗤笑了一声。
      珠黎长叹了一口气,她现在很累,懒得思考太复杂的东西。
      反正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也不需要有什么意义。
      隔日凌晨,照拂这片大地的阳光尚未完全苏醒,视觉上被镀上一种蒙蒙的蓝,春日微凉的空气中已经弥漫了长时间腐败的气味,一具巨大的尸体被冲上海滩。
      它足有一只成年座头鲸那么大,却长着一个人类的头部,那颗人头仿佛来自某个沧桑的苦行僧,双眼浑浊地耷拉在那硕大的身体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本身健全的人在一场不可言说的灾难里陷进了一只恶心怪物的身体里,进而被同化成了那怪物的一部分。尸体身体的部分又呈现出虫态的分节结构,没有鳞片,仿佛是什么海中的哺乳类动物。数条类似于人类的枯槁手臂,如同虫足一般地从两侧生长出来,细看之下那些手臂又和人或者其他灵长类动物有着极大的不同。
      尸体的腹部被开出一道口子,推测为该生物的死因。黑色的□□散发着腥臭,还在从伤口往外流,渗进下方的沙地里。尸体的内部结构应该是遭到了海水的侵蚀。纵使如此,在场的专业人士依旧能够分辨出来里面没有任何人们所熟悉的器官,取而代之是蜘蛛网一般的绿色膜状结构。
      【实验中心的采样已经完成】
      【申请在曳影的监视下进行无害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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