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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哇!销售!哇!销售!哇!金牌销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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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旦知道自己的对象身边有了新人就会绝情到把往日情谊忘得干干净净、试图直接从对方的生活里消失的人说自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夕泉苦笑着喃喃。
只有三个人的电梯显得有点宽敞,夕泉不大的声音被另外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百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珠黎,珠黎的眼神蓦地变化了一下。
“咦?”明明上一秒还明亮宽敞的电梯,突然变得狭窄昏暗,电梯里只剩下珠黎一个人,电梯按键的键盘整个消失,露出了后面乱七八糟的线路,电梯的墙上也是斑斑勃勃破烂不堪。电梯的门半开着,外面看起来好像被某种天灾洗劫过一般,同样晦暗不明不见一点人气,“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一问出口,电梯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缓缓下行,百雉和夕泉重新出现在她的身侧。
“啊……”珠黎小声惊呼,瞪大了眼睛看着百雉。
“你怎么了?”百雉被她盯得全身发毛。
那双瞪大的眼睛目光空洞,连接着另一个空间。
“没控制好跑到里层空间去了吧?”夕泉淡淡地说,“原本和这里重叠的研究部门已经被废弃了,不过因为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就被封起来了。”
“嗯……”她还在那里,同时,她也在这里。
“是副作用吗?”百雉关切地问。
“大概……那是我第一次主动使用……”因为第一次尝试领域……现在自己失控了?
“之前也有不安分的叛逆青年想闯进去看看,不过纵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一人成功,重启那里的权限只有四大家主和元老院拥有——你不一样,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夕泉梦呓似地喃喃,“你也可以试着回收一下那里,只不过如果是你要那么做的话,这里的医生们应该会直接骂街。”说着,他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影子从破损的狭窄电梯前掠过,她缓缓地走了出去,她看到了远处的祭坛和残缺不全的法阵,或直立或东倒西歪的架子构成了一片丛林,将祭坛和法阵围起,架子上陈列的玻璃瓶浑浊不堪、纸质资料上的内容也模糊不清,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仿佛被烧过的纸张杂物。接着,一个影子从她的头顶罩下来,她抬起头,在深浅不一的阴影中辨识出了那个人形的活死怪物,它的眼睛发着白光,很亮。
“……原来如此。”珠黎终于看起来没有那么恍惚了。
“里面有很多东西。”夕泉嗤笑了一声。
“嗯。”珠黎点点头。
电梯的门打开了。
夕泉稍稍皱了皱眉。
一行人自电梯走进等候大厅,远远地看到外面的路灯变了颜色。发出渗人红光的路灯会将人一路引至事件的中心。
珠黎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一起去吗?”走出医院,夕泉又转向珠黎。外面有车正在等他。
“不了,我太忙了。”珠黎一脸为难,仿佛无意识地将手插进那只放着手机的口袋,“本来过来看她一眼已经是忙里偷闲了。”
夕泉的表情有一刻的严厉,仿佛想把她看穿,片刻又换回了礼貌的笑容:“……那好。”
他的轮椅往前走了一段,行书便从车边走过来接应。目送两人离开,珠黎收起所有的表情,拿出手机,刚才她已经盲打打完了字,内容简短——
【蔻蔻,出海】
确认了内容与对象无误,珠黎把内容发了出去:“百雉,帮我在实验室待机好吗?”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像只无辜的蝴蝶。
“嗯。”百雉微微颔首,径直离开。
珠黎则一边快步往海岸的位置走,一边给淡菊发信息——
【他们俩终于打起来了?】
片刻,那头回信——
【你的那句话杀伤力太大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那么势同水火过】
【哪句话?】
【就是那句,如果是我我也想杀了那个私生子什么的。】
啊……
那句话啊……
夜幕反射着闪电般凌厉的光,惊醒了夜空中的云朵。有些人驻足仰望,更多人开始往事件发生的位置移动,也许是去看热闹的,也许是去处理问题的,纷纷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
珠黎知道了她添的那把柴现在烧得很旺,这就够了。
蔻蔻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淡菊还是不停地给她发送信息。显然,她应该是挑了一个观看的好位置。
从淡菊零碎的叙事中珠黎大概拼凑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三人组的风声实在太大了,哪怕以林恩和风喻这两个人平时行事荒诞的程度已经令他们足以被踢出继承人的候补序列,出于面子上的考虑,青龙家显然还是希望尽快摆平这场三人闹剧,于是林恩的小姨就给林恩找了一个未婚妻——差不多就是杏理那种性质的未婚妻——又挑了一个难得林恩比较有空的时间——也就是半个小时前,把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介绍给了林恩。结果这一幕正好被纱月撞见了,后者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跑着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一头撞到风喻怀里去了。林恩看到纱月来了又走肯定追上去啊,他看到的就是那两个人抱在一起了,后面的事情都不用多想,肯定是两边火气都很大然后就失控了。
【风喻是你叫来的?】
【不不不,只不过那里附近正好有事情需要有人来盖个章,而他有刚好是有这个权限的人里面最闲的那个罢了】
珠黎拿着手机与人群逆行,仰头发出一声High C 爆笑。
当中自然还有不少插曲,淑韵也想来劝架,结果用一句“你们的父亲不会希望看到你们两个这个样子的”让这两个人直接就爆炸了。
【我有说过吗?林恩的妈妈算是被风喻的妈妈间接害死的,不过风喻的妈妈因为她的资质和出身永远上不了位就是了】
【第一次听说,不过不是很意外】
每个人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思从别人的矛盾中获益,珠黎自然也是,对岛上情况的细节部分还不甚了解的她所企图的东西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所以她也很好奇,那些“其他人”都想从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身上谋求什么呢?
【那个未婚妻会住进百合公馆吗?】
【会,应该会】
Emmmmmmmmmm……纱月在百合公馆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灯火逐渐消失,蔻蔻找了一个在夜色的掩护下异常隐蔽的位置,她看着天空闪烁的方向,薄风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呼……走吧。”珠黎看到她,那么打了一声招呼。
“嗯,走吧。”蔻蔻附和着,两个人几乎是并肩走向了漆黑的渔船。
今夜的月色暗淡,星空让人眩晕。一踏上船,脚下便传来了扎实的浮力,除此之外,这片被称为“海洋”的存在简直像一片空洞的虚无。
“我猜你大概很长时间没有练手了?”珠黎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眼前这个人好像快要爆炸了。
“那一次以后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我感觉他们已经发现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蔻蔻皱了皱眉头,这种雾蒙蒙的感觉让她情绪不佳。
珠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上清童子呢?”珠黎四下张望了一下。
“我让她替我看热闹去了。”
“你胆子可真大,她可是一介恶魔。出那么大事情估计会有不少有头有脸的高手到场,你也不怕她暴露了……”
“怕什么?恶魔方面的事情难道我还能比她更清楚?她自己都没说什么直接去了。”
“你……是不是越来越熟练了?”
“什么?”
“干·坏·事。”
蔻蔻附和般地笑了两声,走进了驾驶室。
为了掩人耳目,渔船上并没有亮多少灯。黑暗中,对速度失去了最直观的感受,只能看到岛上的亮光越来越远。
珠黎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片潮湿的平原,仿佛渔船在这一秒冲上了一处海滩。她不自觉地用脚用力抵着地面,感受那来自船体之外的浮力,用这种方式加深自己与“这里”的联结。
于此同时是脚下的触感变得松软,外形可怖的深海鱼镶嵌在这片湿地上,鱼眼浑浊发白,那些奇形怪状的进食口微张,曝露在空气中的那一面腐烂出了白色的骨骼。
视线的前方有一座隆起的小山,小山拥有鲸的体格,腐败和萎缩让人分不清它原本的面貌,交错的细长骨骼从破损的表皮支出来,荆棘般的簇拥,一只沙漏在它们的顶端若隐若现。
更远处,是高约几百米的黑色方尖碑,通体泛着黑曜石的光泽。珠黎觉得它大概是这里最干净的东西了。
渔船上,在依旧能看到岛屿的灯光和天空中轻微闪烁的位置,蔻蔻关闭了引擎,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
细小的海浪拍打着渔船,渔船在一片黑色的寂静中漫无目的地漂流。
她不再需要在她的身上绘制那些繁琐的符号,那些黑色的符号从的皮肤黎渗透出来,诡异又仿佛具备某些规律地游弋,将她变成一个狰狞的陷阱。
珠黎走向那座小山,小山的皮肉在腐朽中变得泥泞粘稠,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浆糊里。
每一步,她听到了挽唱的鲸歌和无数细小的朗诵,这里没有一处活物,又似乎处处都是活物,那些眼睛盯着她,试图观测她——它们的感官有别于人类,有别于在这个星球上以人类已知的形式孕育的任何生命,然而它们所能观测到的依旧只能是笼统不可明辨的位移。
它们也会慌乱吗?
就像任何一个受到良好教育的理性人看到它们时一样?
随着珠黎距离那簇支出的细骨越来越近,视线上移,方尖碑也开始变得比原本看起来的更加高大,小山的顶部也开始越来越清晰。
一个熟悉的人跪在那里,那是已经在甲板上变成一团不成型的黑浆的人,黑色的方尖碑就在她的身后。
珠黎在茫然的同时感到很平静,内心深处的自己告诉她这本就是她应该考虑到的部分。
蔻蔻身着一袭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黑色长袍,头轻微上扬,嘴唇紧抿,皮肤惨白,眼睛里不见了瞳仁,让她看起来像一座毫无生息的修女雕像。
“你不是在睡觉吗?”在珠黎反应过来之前,讥诮的声音已经自动从喉咙里发了出来,“接着睡啊?”
空气里很安静,又充满了震怒和嘲讽——它们本身就不是一种声音,也许是这机体在接受信号的时候更容易将之识别为一种声音信号。
珠黎的身后依旧是那片死气沉沉的平原,但是很明显,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半张着反射黑暗深处湮灭的眼睛。
她低吼着:“专注在你自己身上!不要去留意无关紧要的东西!”身边不受控制地炸出发光的行星环。
眼前蔻蔻的身体似乎抽动了一下,皮下似乎有黑色的血管在生长、分叉,自领口袖口开始蔓延,好像她的皮下充满了裂纹——她的状态比任何时候都要混乱,随时都会走上那条分崩离析的末路。
变化总是朝着更稳定的状态进行的,变化总是朝着更加混乱无序的方向进行的,越混乱越稳定,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唯一的名为“本源”的“真相”,那它便存在于无序之中。
“想得美!”珠黎的面容无比狰狞,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她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以她的能力足以抵御来自意识层面迷幻的攻击,但是另外两个并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这是必要的过程。
——也许不是。
——也许只是她又在给自己的犯贱找一个完美到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
——两者必有其一。
宛若鲸歌的波动越发沉重,如同整片天空都在沉甸甸地往下压;平原翻滚起来,那些原本陷在地面的深海鱼尸体彻底被地面吞没。
“喝……”面前的蔻蔻突然像濒死之人活过来了一样猛吸一口气,瞳仁重新翻了回来,一脸茫然,“咦?”然而还没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无故从她膝下冒出的黑色黏液紧紧包裹起来,随即两者一同消失在这个空间。
“很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珠黎也不着急去够沙漏,脚下的光影呈现出涟漪状的扭曲,她的眼睛异常明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方尖碑。
“咔”地一声,方尖碑上出现了裂纹。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下搅动泥沙的东西终于按捺不住,一条两车道公路尺寸的腕足破土而出,从珠黎的身后朝她直直地拍了下去。
“啪!”地一声,纱月白皙的脸上被盖上了一个五指印,“怎么又是你?!你要不要点脸啊!”一个看起来和纱月年纪相仿的女生歇斯底里地对她喊。
“噫……真吓人。”在她们上方三层楼高的平台上,淡菊正手握着咖啡观赏着下方的景致——以维持秩序的人员、器械和术式为界,一侧是一场拉不开的私斗,一侧则是等待结果的相关人与前来凑热闹的看客。
那位充当了这一次导火线的未婚妻站在阴影里,看向纱月的方向,表情晦暗不明,在她身边站着那对不肖兄弟的姑姑。
夕泉已经来到现场,行书站在他的身后。
夕泉打自来到这里以后似乎始终没有怎么动,但是作为争斗主角的两个人在他停下轮椅的一刹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漫长的静止。
纵使两个人在表面上看已经像被固定在透明树脂里的标本一样停了下来,祸具本身依旧在释放力量,以至于周围的执法人员依旧难以靠近。
夕泉应该是故意的——让他们彼此看到对方狰狞充满杀意的面容,又不让他们动手。
憎恶吧。
仇恨吧。
抛弃理智吧。
他想要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想要看到“那个”的可能……
——珠黎大概会生气吧?
——可是到目前为止,她对大多数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胡闹!”昊伫来了——他们的父亲用狰狞的愤怒掩饰愁容。
夕泉适时收手,两个人便顺应惯性冲撞到一起。祸具本身造成的能量场互相撞击,迸发出向外的冲击力将地面和建筑外墙震出裂纹、玻璃轰地粉碎,就连离他们比较近的执法人员也被掀飞了出去。
“您这是在做什么呢?”底子深厚的人自然可以在这强大的气流中巍然不动,开阳便是其中之一,他缓步走到夕泉身边,脸上依旧挂着金牌销售的亲和力。
“你也知道。”夕泉喘着气,一副快要力竭的样子,“我的力量在元老院的监管之下,随心所欲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之前不可逆的损伤,发挥到刚才已经是极限了。”
“您仿佛对元老院的决定有颇多微词。希望您能明白,哪怕拥有神的力量,您依旧被人所孕育的肉体凡胎,过于强大的力量只会对您的身体产生负担。”
“啊啊,是啊,所以正如你所见,我的能力范围也就到此为止而已。”夕泉依旧目视前方,静静地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你们!给我!停下!”昊伫怒吼着,地面上生长出平整光滑的木质结构,像自带束具的笼子一样地把两个人分别困住。
笼子吸收了多余的能量,让周围的人更加易于靠近。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闹剧到此为止时,从林恩的笼子里发出一声低语:“骗子……”如同一种控诉,“我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昊伫显然愣了一下,笼子应声而碎,尽管笼子本身已经吸收了大量能量,剩下的依旧化作一道光刃,朝着昊伫劈了过来。
昊伫下意识地闪身,光刃直接朝着他的后方飞去。
面对飞来的光刃,开阳和行书都没有动,夕泉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直到蓝的发白的亮光已经来到一步之遥的位置,夕泉一合掌——“啪”地一声,光刃消失。
祸具是意识造物,它与使用者之间不可能不存在任何相互的影响。
此时,林恩的祸具和从笼中劈出的那道光刃一样蓝到发白。
这世上有什么情绪,会比恨更加浓烈,更加绵长呢?
夕泉头一歪,仿佛失去了意识。
开阳侧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林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祸具消失,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风喻的情况也差不多。哪怕有滔天的负性情绪,能被驱动的力量本身也不可能超过身体的极限。
于是这场闹剧就此收尾,执法人员上前把两个人押进车里。
昊伫站在原地,喘着粗气,那些被吸收的能量都要由他承担。
围观的人纷纷做鸟兽散。
“蔻蔻?”人群中的一人愣了一下,随即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辉沙正站在那里,“过来。”他的眉眼间有一丝倦意。
“嗯。”上清童子点点头,跟了过去。
辉沙在前面走,上清童子在后面跟着。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直到两个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公园。
“怎么了?”上清童子看着辉沙的背影,脸上挂上和人类一样的不安和困惑。
“你不是蔻蔻。”辉沙叹了一口气。
上清童子警觉起来。
“我不管你们在筹划什么,我希望你们不要把家长们当成傻子。”他转过身,看着这张他名义上的妻子的面容,眼神复杂,“如果未来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是不可能站出来保她的……所以,希望你们自己保重吧……”
说完,他径直越过上清童子离开。
“哦……”上清童子有点后知后觉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灯火中。
那么多愁善感,在这座岛上还真是麻烦呢……
杏理看向病房的窗外,她可以看到远处天空的亮光已经消失,她听到来自病房外对这一次闹剧的议论,憧憬着那恋歌般美好的爱情故事。
她听说过那三个人,好像言情小说里的那样,两个优秀的男生爱上了同一个女孩,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为她着迷为她厮杀。尽管不知道这一个故事将如何收场,那都必然是浪漫又刺激的冒险。
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想的。
但是,现在她的心里住进了一只小怪物,嘲笑她剧本式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