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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要来一点三位一体的黑格尔吗? ...
天际一轮红宝石一般的满月,沉甸甸地压下来,睥睨被染上同样光泽的海面。
蔻蔻必须保持斗志、保持挣扎,才能避免自己不被淹死。
她的身上还缠着其他东西。
四下没有陆地,没有可以用来支撑自己的东西。她不知疲惫地撕扯着缠绕在她身上、寻找一切空子企图给她致命一击的东西。
孤寂的拍水声等不来一丝回音。
她知道,在她的下方,大海深处的黑暗幽静中,还有更多无法言说的怪物正对她虎视眈眈,但凡她敢露出一丝胆怯,那些东西就会瞅准她的弱点将她撕碎。
那便是代价。
她仿若鲜美的饵料,用来诱惑海底那些只消一眼就能将人吓得六神无主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这并不是什么陌生的梦境。
自打那个沙漏丢失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做这个梦,只是这一次挣扎的时间似乎格外长。
那又像海藻又像海蛇的东西攀附到她的脸上,开始与皮肤融合在一起,她直接将其扯下,生生地带下一块皮。
这里是梦境,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疼痛感,但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令人不安的撕裂感。
理智线断裂,蔻蔻抓起那条说不清道不明的活物直接开始撕咬起来。
她可以觉得自己长出了獠牙。
她可以觉得自己长出了利爪。
她可以觉得自己正在咀嚼紫菜。
这是她的梦,她才是主宰。
这是紫菜……
这是紫菜……
“我的天哪……”一个惊讶又好奇的声音出现在海面上,唤回了蔻蔻的些许理智。
蔻蔻发现自己似乎在撕咬着一大团巨大木耳,木耳薄如纱,包裹着不知名动物的头骨。刚才还在攻击自己、试图把自己拉进深海的这个东西现在死气沉沉,它的攻击性连带着来自深海的威胁一并消失。
蔻蔻终于拥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另一个问题放在眼前——
“你是谁?”
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突然多了一个男人,男人站在海面上,手里握着一只怀表,怀表的表链延伸到黑色风衣的内侧。
蔻蔻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而正常梦境中不可能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男人看上去比她还茫然:“你认识冬寻吗?”他半跪下来,压低身子,尽量让自己与泡在海里的蔻蔻视线齐平。
“你想干嘛?”蔻蔻眯起了眼睛,她当然知道冬寻。后来冬寻离开百合公馆,她还能隐隐约约从别人的闲谈中听说关于她的真真假假的事迹,直到有一天一个叫珠黎的女孩子住进了她的房间,外界关于她的消息不再更新。
“冬寻此前通过某种术式和某人的命运相连,由此降临了一个奇迹,所以我一直想知道她连接的另一头到底是谁……这一次恰好找到一个机会……结果就摸到了这里……”他重新站起,环顾四周。他可以确定对方不是与冬寻相连的那个人,那个人的能力远比这强大,不可能如此纠结于混沌中,“——不过我也是第一次那么直观地看到这种融合的过程……”
蔻蔻大概能猜到他口中那个“与冬寻相连”的人是谁:“啊哈,那你大概是被对方发现了随手丢过来了吧。”反正她也不打算对一个陌生人透露什么。
“厉害厉害……这一整片都是你自己弄的吗?”男人似乎也没有指望她能为此给出什么明确的答案,眺望着整片被月光染红的海面。
蔻蔻对他的表述感到不解——什么叫这一整片都是她弄的?
“以前我只是在一些不容易找到的资料上看到过这种假说,通过灵魂同化的方式吞食恶魔,以增强自己的能力,不过这个过程产生的结果相当混乱,几乎每一步都是不可控的,但是你这里所有的意象都相当清晰,也就是说,在这个被称为‘你’的系统里,你的人格一直处在主导地位。”
“你在说,本体召唤术?”
“本体召唤术?将一个完整的恶魔从自己的灵魂中召唤出来?”他笑了,“——其实这个术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叫法,你们那么称呼,也确实有它的意思。”
“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呢,随随便便进入别人梦境的闯入者。”
“啊,不好意思——我叫司夜,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帮我向‘那位’通报一下——未来我们应该会见面。”
“什么意思?”
“‘那位’——引导你避开了一切会在泥潭里慢慢腐烂的可能的人,你的引导者,为你准备了毛线球的引导者……”
蔻蔻猛然惊醒,她仍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大床上。
脑子里依旧清晰地回荡着最后的那句“毛线球的引导者”,反复咀嚼,不知其味。半晌,才想起来神话故事中的英雄通过迷宫需要用到公主赠与的毛线球,否则就会被迷宫中的怪物杀死。
是这个意思吗?
她只觉得头晕脑胀,也许是因为莫名其妙一觉睡到了下午。
珠黎跟着夕泉从后门回到了城堡型的建筑里。
“你要把我关起来?”珠黎小心翼翼地问。她又回到了这个连空气中的成分都被严格把关的建筑里。
“我敢吗?”夕泉笑了一声。
偌大的建筑内空得像个一尘不染的鬼屋,估计很多人刚刚从自己的工位上醒过来。
眼下的情况是,大部分人看不见那个跟在夕泉后面的珠黎,T3以上的灵媒可以看到她,只有夕泉可以看到她也可以碰到她。
“这里好像不是简单的监狱吧?而且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这里迈开腿走路?”她看着那些统一着装的人把她当空气一样从她身边走过。
“这里是元老院直属的审判所——原则上——这里当然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甚至都知道他们每一个人下一秒会有哪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说着,夕泉的声音冷了下来。
珠黎当然知道他不满的原因,原本可以掌控整个世界的恶魔,他的权能却被限制在一副被控制的躯壳内,局限在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
和上一次来这里的越走越暗不同,这一次珠黎跟着他越走越亮,顶层是和水牢层完全不同的敞亮。
一扇门在夕泉走向它时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圆形的起居室。
珠黎在百合公馆住的房间来两个都没这个大,房间大概有十来米那么高,彩绘玻璃窗在进门左手边排列了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墙壁,正对着一个壁炉。房间的中心放着一架大提琴,大提琴的后面是一张很大的床。
夕泉抱着珠黎的身体径直走向那张床。
“啊,你平时就住这里?”珠黎上下左右打量着这间光让人想想就觉得睡觉一定很不踏实的房间。
“差不多吧……”夕泉将那副气息微弱的身体放在床上,放正。
“你把我放这儿,你夫人不得生气?”
生气?
珠黎回忆了一下此前见到杏理的状态——
那不是生气,那是简直要气死了。
“啧……”夕泉重重地叹了口气,“她不是……”
“她不是那样的人?”珠黎打着哈哈,坐到了窗前的书桌上,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放着一只新鲜的苹果,于是更想笑了。
“不,我是说我跟她还没有这层关系……”他转过身,看到珠黎已经憋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不免眉头微蹙,“有那么好笑?”
“我在想把这个苹果从这里扔下去,砸到谁谁就是牛顿。”珠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根本没在乎过?”他突然带着浓烈的失落感似是低吼。
“在乎?我当然在乎——我的态度很明确,你可以在断掉当前的伴侣关系以后再进入下一段,我很早就说过这个事。”
夕泉似乎噎了一下,最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现在既然已经在一段关系里了,那不管你开不开心乐不乐意,契约关系就已经产生了,你就得对这段关系负责——除非你终止契约……”珠黎嘟嘟囔囔地咬了一口苹果,“——等一下,我吃下去的部分会出现在我那边的胃里?”
“你自己的属性你自己还不清楚了?”
她咽下嘴里的苹果:“我只是觉得很神奇……”她越过夕泉看向自己的身体,很难想象现在那团食糜已经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中了。
“那如果我真的和她发生点什么呢?”夕泉突然淡淡地问。
“这个问题得问你,在你看到的未来里,如果你做出了这种事,会发生什么呢?”珠黎平静地看向窗外,“——和你直接杀死她的后果一样,我会很失望吧?”
为什么想杀死她呢?
就因为他觉得那是对他的羞辱?
这里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让他养成了这种不可一世的臭脾气。
和夕泉不一样,珠黎看不到“未来”这种东西,只是目前她的神性很高,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直接推演出很多东西——她不需要思考,真理在她的脑子里,她即真理。
等到神性的成分降低到她可以回到身体里的程度她也会把一些事情忘记,这副身体目前还没有达到可以负载一切的程度。
“我居然会害怕你对我失望……”夕泉苦笑,像在自问又像在自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珠黎啃着苹果眯了眯眼。
“谁知道呢……”夕泉放下床帘,将床上的身体挡住。
“也许只是好胜心在作祟?”珠黎耸了耸肩。
夕泉没有说话,径直坐到书桌前的轮椅上,用一双炽热的目光盯着她。
“想杀我吗?”珠黎坏笑着看他,“我曾经真情实感地觉得你会抽空杀了我,毕竟这里看起来完全像一块法外之地。”
“我考虑过……不过……”
百雉确实是一个原因,然而倘若他真的有心要杀她百雉也挡不住。
“不过现在没机会了。”珠黎咯咯笑着,挑衅似地捏了捏他的脸。
珠黎上岛以来,夕泉一直能感觉到一种违和感,饶是他也无法判断这种时强时弱的违和感源自于何,直到突然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居然已经被欺骗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因为这副牢笼般的躯壳,他应该很早可以发现……
夕泉的眼神迷离,伸出手握住那只正在不安分地掐他脸颊的手,那只手是有温度的。
珠黎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空气沉默了良久,期间只有啃苹果的脆响在整个房间里回荡。末了,珠黎把果核丢回果盘,夕泉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看着外面发呆的样子。
门外传来一些动静,紧接着传来礼貌的敲门声。
“进来。”夕泉淡淡地说。
珠黎正担心房间那么大外面的人听不听得到,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亲爱的……”一抹熟悉的倩影自门外进入,身子绰约,袅袅婷婷。
夕泉下意识往珠黎的方向瞥了一眼,后者正坐在书桌上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帮饶有兴致地看着。
来的人是杏理,她穿了一袭白色的纱裙,像城堡中的一场虚幻的美梦。
“亲爱的,你没事吧?我听说岛上出事了……”她怯生生、娇滴滴地说。她的眼神游离,好像在背一段台词,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被床帘盖住的床上。
怎么说呢?
就珠黎目前的认知看来,夕泉多多少少有点故意的意思。
“你怎么回来了?”夕泉懒洋洋地问。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很担心你。”杏理从门口的方向像片白色的花瓣那般奔来,在夕泉的身边、珠黎的面前半跪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地仰视她的未婚夫。
珠黎一时间有两种想法叠加在一起——其一为“姑娘何必行此大礼?”,其二为“这房间也属实忒大了,这一路小跑得……”
不过杏理也确实很注意,珠黎上次就注意到她跟夕泉一起的时候会有意识地压低自己的姿态去仰望他——哪像自己,巴不得推轮椅推着推着就从他的后面表情猥琐地俯视他的头顶:“嘿嘿,小老弟……”
这个模式让她想起了以前她和冬寻的相处模式,一种对主仆关系的刻意模仿,冬寻当时的态度是不为所动,也不排斥。
就跟现在夕泉的态度一样。
真的就……
好……好……好贱啊……
这种时候对方接受了贱的就是对方,对方不接受贱的就是自己——她倒无所谓,她一般都是故意犯贱的。
此时,处于当前状态下的珠黎也意识到杏理其实本可以看见自己,白瞎这资质了,给急功近利的家长培养成这样……有机会先拉她一把的决定果然是对的,能不能真的带起来就看她以后自己的造化了。
“这座岛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太平,我也有我的职责。”夕泉的声音依旧冷淡。
珠黎直接给他喝了个倒彩。
然而杏理听不到,她甚至都不知道珠黎翘起的二郎腿都快要碰到她了,语气略带哀怨地说:“我觉得你好像一直都在试图避开我。”
“谁知道呢……”夕泉叹了声,有意无意地瞄了眼珠黎,后者开始:“emmmmmmm……”
“家父想就这事和你聊聊,他马上就到。”
夕泉的神情略显疲态:“我知道了,那我们先去会客室吧。”
杏理微微颔首,推着夕泉慢慢离开,珠黎看到她在临走前还瞪了眼床的方向。
同时珠黎明显地感受到信息流正在大幅衰减,脑子里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逐渐褪色。
她低头看了看越发透明的手,连接了和自己拥有相同频率的那个破碎的存在:“我知道你很惊慌,但是你现在先别惊慌——我的身体是被我自己牵出去的……”
“你!他X的!知不知道你在我脑子里说话?!”百雉在实验室里咬牙切齿地低吼,她还不能放开了嗓子吼,避免这里的事情太过声张。
珠黎在脑子里说话的感觉很微妙,身体能够接收到声音信息,但是听觉中枢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甚至会有一种珠黎也在这个房间的错觉,但是没有任何客观佐证,视网膜上明明没有这个人,却又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就在眼前——一切仿佛磁场大乱,到处都是灵异事件。
“嗯嗯,我本来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但是我怕你醒过来了看不到我的身体会担心。”
“你怎么……”
“我用‘梦游’把我的身体牵出去了,”
“我没问你这个……”
“这段时间有什么学会学生会或者什么社团的人过来造访过吗?”
“大家这会儿都刚醒吧?”
“我现在在审判所这里,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你掩护一下。”
“嗯。”
“你如果要出去买饭的话,帮我带一份。”
“……”
“不打扰你啦。”珠黎那头中断了联系,并不希望这种不适的感觉在别人那里延续太久。
百雉却反而平静不下来了。珠黎的声音抽走的那一刻,她感受的是复原的空虚,也许那种怪异的感觉才是她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也许那样才是真正的完整,也许这副受了诅咒的身体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什么救赎。
和百雉那头打了招呼,珠黎正打算挪到自己的身体那边看看,就见门又开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又来了,只不过是和此前截然不同的气势汹汹。
“哎呦喂,真吓人。”珠黎扬了扬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
杏理直奔着床而来,一把拉开了床帘——
如果此时珠黎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来一个四目相接,一定会特别有幽默感,可惜她的神性还没有降到可以回去的程度。
“果然是你……”杏理面容狰狞,咬牙切齿,“这里对我来说是完美的,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远离那些令人厌恶的东西!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说着,她随手抄起一旁的烛台,向着珠黎心脏的位置恶狠狠地刺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离开。烛台就留在了珠黎的胸口。
啊,这……
这就很难评……
嗯……
很难……
感觉杏理这人吧,好像好不容易有了点智商,但是不多。
心肌本来就异常肥厚,烛台上原本用来固定蜡烛的部分深深地卡进心脏里,堵住了泵血的伤口。
等杏理离开房间,珠黎伸手把烛台拔了下来——如今这副身体的自愈能力惊人,短短的时间内心脏的伤口已经和那烛台愈合到了一起,如此一来无异于二次伤害,于是心脏在新伤的位置泵出一点血,向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珠黎下意识地沿着血线看去,看它在床帘上方溅上血迹。
“赔吧。”珠黎把玩着血迹斑斑的烛台半开玩笑地说。
“赔?”夕泉站在门口淡淡地笑着,他的腿自膝盖以下几乎是透明的,“你把我的床帘弄脏了你居然还要我赔?”他故作委屈地耸耸肩。
“这不都是你意料中的事情吗?而且你老婆把我的衣服都扎破了……”珠黎用染血的烛台指了指自己,在与身体对应的位置上,她胸口染上了红痕。
“她不是……”夕泉依旧本能地想要解释,不过一想到她恐怕也不想听这个,悻悻然没有说下去。
“你怎么把意识游离出来了?”珠黎朝着他的方向瞥了瞥,玩起了烛台上自己的血。
“跟他们说话很无聊,保留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反射就够了。”夕泉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底要陪那些人演到什么时候……
闻言,珠黎像被刺激到了一样猛蹙起了眉,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状态:“所以你希望看到什么呢?她在发现我还活着之后大吃一惊?让我对她对我的恨意有更深的了解?还是单纯只是想借别人的手在我的心脏上扎一下?”
“也许……都有?”夕泉苦笑了一下。
“反正你已经杀不死我了,找人捅一下也很开心吧?”珠黎戏谑地笑着,转身把烛台放回原处。
冷不丁夕泉突然从后面上来紧紧地抱住珠黎。
明明只是意识体,体感却非常扎实。
“啊你这样的话就不地道了。”珠黎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疯子……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的声音低哑颤抖。
珠黎仰起头,用双手挤压他的脸,嗔怪般地说:“他们封锁的只有你的力量,并不包括你的智力。”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持续了一会儿,夕泉闷闷地开口:“你醒过来后还能对现在发生的事记得多少?”
“……我尽量。”
我以为我科三下车没熄火挂了,我emo了很久,然后发现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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