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吗？能来结个婚吗？》吓傻了

3、第一天上课就出事以后可咋整

　　地下的蜂巢结构，白色的盒子。
　　那确实是一个白色的盒子——相较之“房间”，更像一个容器。
　　冬寻轻而易举地通过层层守卫，来到孤独单调的这里。
　　这个容器，用来盛放一枚武器。
　　那枚武器，有着人的样子。
　　但是那个人早夭，剩下的躯壳，成为了武器的一部分。
　　冬寻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插满管子的人——明明拥有和自己一样的体格，双眼却如同布娃娃一样茫然而天真。
　　她们见过一面，在那个红莲的战场上。
　　那个时候，冬寻是被保护的小公主，而她，是被下达指令只能往前冲的武器。
　　“你，是谁？”在那个孤独的白色房间里，她问。
　　“你，是谁？”冬寻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是工具，还是人类？你愿意作为一个人到外面去吗？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
　　百雉猛地睁开了眼睛，只是赖床式地眯了一会儿，意识就陷入了迷离之间。
　　现在已经上午9点了，珠黎早就上课去了。
　　于是百雉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从她那一堆东西里整理出珠黎接下去会用得着的学习资料。她今天的课要从早上10点开始，时间充裕。
　　珠黎上课用的阶梯教室其实挺小，人也稀稀拉拉的，分散得很。
　　上课的老师喊了一嗓子，让人都集中到前几排，结果坐满也就三排。
　　所以说，那么点人到底干嘛要用那么大的教室？
　　开学的第一节课不上课，主要是自我介绍然后聊聊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珠黎一个人都没有记住，眯着眼睛补觉，隔了一晚上两腿也没有恢复过来。
　　朦朦胧胧间，珠黎听到了老师喊某个人的声音，接着身边传来颤抖的声音：“那个人……刚才不在这里……”
　　那个时候珠黎的理智还在睡觉，但是她知道这间阶梯教室的两扇门没有一扇是在后面的。
　　珠黎也不太清楚这句话和后来的尖叫声之间隔了多久，她眼睛一闭整个人都迷糊了，直到被尖叫声彻底惊醒。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或惊慌或冷静地看着教室后方的一个角落。
　　珠黎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既然其他人都站起来了自己也不好坐着，也跟着站了起来。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在教室后排的角落有一团阴影。
　　那团阴影远比正常的阴影浓重，像一团巨大的霉菌，阴影之前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形，人形和身后墙面地面的大面积黑色有着丝状的连接，仿佛那是一个被阴影操纵的人偶。
　　黑色人形低着的头抬了抬，随着嘴巴的活动，一种仿佛由好几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在整个阶梯教室里回荡起来：“你们好啊，亲爱的小羊羔，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是恶魔？”
　　珠黎的注意力被身边讨论的人吸引了过去。
　　“嗯，是恶魔。”
　　从学生中间站出一个人，是蜜卡。她的单手从虚空中一震一握，凭空抓出了一把枪管修长的猎枪，枪上不知是烟雾泛着蓝光还是蓝光如同烟雾般摇曳。
　　“是祸具！”
　　“她居然会使用祸具吗？真厉害！”
　　听着周围人惊喜的语气，珠黎有点懵——为什么这些人的反应比自己还大？仿佛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一样……
　　莫非这种东西，哪怕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也是——祸具是被污染之人在极化的临界陷入沉睡的意识造物，然而在那种场合，要成为幸存的被污染之人本身何止是对生理心理的双重考验，能留下的人恐怕本来就不多。
　　“看起来不是很厉害的家伙。”蜜卡说着，抬起了枪口。
　　“确实不是很厉害，不过还是小心一点。”老师如此叮嘱。
　　“嗯！”
　　“你去吧。”
　　“好！”蜜卡深吸一口气，先朝阴影的位置开了一枪，然后轻盈地冲上前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从她的枪里击发的是什么东西？”珠黎歪歪头。
　　在枪发射的前方，阴影中出现了一个散开的漩涡。那个位置的能量变化显而易见，也就是说一定有东西过去了，但是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简单来说属于压缩空气。”老师听到了她的疑问，笑了笑，“——你是第一次看见‘祸具’吧？复杂的东西你可能也听不懂，我可以简单地解释一下……”
　　“没关系，关于祸具的来历什么的，我的室友和我科普过，直接讲我应该听得懂。”
　　“好吧，那么是她灵力本身的压缩——那个击发的东西。”
　　珠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祸具是有品级差异的，品级越高负载越大，对使用者的要求越高，你现在看到的蓝色品级——作为填装的是灵力本身，没有载体，击发是对体能的损耗，射程很近，破坏力也比较小。如果是橙色及以上品级的祸具，很有可能就需要使用者的血作为载体，射程和破坏力也会因此增强，但是对使用者的消耗很大。”
　　阴影的范围依旧在扩大，从阴影中伸出无数只黑色油光的手臂，一边阻挠蜜卡的攻击，一边试图抓住她。那个纤细的身影在无规则摆动的手臂之间轻盈地跳跃，依旧无法对阴影中的那个人形产生有效攻击。
　　“差不多了……”老师微叹，做了一个投掷飞镖的动作，一枚红色的匕首，直线飞出，穿过层层手臂，直达黑色人形的额头，炸开一个红色的光圈。
　　“啊——”那个人形发出尖叫，声音震碎了离它最近的几面窗户玻璃。阴影迅速向中心退去，和那个人形一起坍缩成一个雾蒙蒙的球体，消散。
　　“老师那是红色的祸具？”珠黎随口问。
　　“嗯。”老师也回答得很随意。
　　蜜卡的足尖点地，身体晃动了一下，勉强站稳。
　　“作为一个出生在附庸家族的人，能拿到这个品级的祸具也算不错了。”老师小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接着他扬起声音，“抱歉，时间有点长我怕你撑不住了。”
　　“嗯……刚拿到没多久，这也算第一次正式使用了。”蜜卡虚弱地喘着气，“只不过，我比较在意这里的召唤阵……”
　　老师从前排走向蜜卡的方向。
　　珠黎在思考别的问题——按照蜜卡的说法，祸具的使用显然是需要适应期的，如此看来老师的那一下就显得有点过于老练了……
　　一个教艺术史的老师……
　　“并不意外……”老师看着地上残缺不全的符号淡淡地说，“就是麻烦大家先留一下了。”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窗户和门上响起拴上锁链的声音，然而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
　　这是本学期的第一节课，阶梯教室的门永远是由上第一节课的学院中的学生代表打开晚上由楼管锁上。这间阶梯教室在漫长的假期之后在今天早上7点第一次被打开，期间没有进来过别人，能在这里写下召唤阵的嫌疑人得先在学生中排查。
　　“老师，我们老实得很，你就算不用结界把这里封锁起来我们也不会跑的。”一个男生有点埋怨似地嘟哝。
　　“老师。”珠黎举手，“我只是一个从外面来的普通人，应该没有做这种事的能力吧？”
　　“那可不一定。”站在附近的男生正经地说，“就算是普通人，只要训练得当，只要有一点微弱的灵力就可以召唤这个等级的恶魔了。”
　　普通人也可以绘制出召唤阵召唤恶魔？
　　这确实有点意思……
　　“反正后来老师拿出一个水晶球，让我们每一个人摸了一下，最后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排除了……”午休的时间，珠黎把这件事讲给百雉听。
　　“那个水晶球是测试污秽程度的，很久以前，称呼还没有统一的时候，恶魔又称秽物，在那个理论还不发达的年代，人们简单地认为只有污秽之人才能召唤污秽之物，于是有了这种判断方式——他们相信当污秽之人接触到纯洁的水晶球时，水晶球会变得雾雾的——当然现象就是那么个现象，不过当时的阐述的因果关系是有问题的，要不然现在的那些注册召唤师全都变成污秽之人也太惨了，好歹人家也是持证上岗的。”
　　“等等，这玩意还有证？”
　　“有啊，你可以上生命楼C座303自己去咨询。”
　　“嗯……那个再说，你还是讲讲现在的召唤理论吧。”
　　“是频率啦频率，你得让你的生物电达到魔界的那个频率……慢着，听你的意思，你该不会想考这个证吧？”
　　“要不然我也不用找你谈。”珠黎坚定地看着百雉。
　　百雉哭笑不得地看着珠黎。
　　“好歹我这个普通人也得在这里有个自卫的办法不是吗？”
　　“可是，就算你持证了，这里也不允许顺便召唤的唉……学校里有那么多监控，但凡发现你在哪里书写相关符文，警报就立马响了……”
　　“那阶梯教室里那个召唤阵怎么说？”
　　“阴谋论一点来说……只有校高层拥有解除和屏蔽警报的权限……所以弄不好，你那老师更希望犯人在你们中间哦……”
　　“那也太悲伤了吧……”珠黎回忆了一下，最后老师也是一边抱怨着要为此打报告一边笑着走了，“而且他看上去也不是很纠结的样子。”
　　“弄不好是你那老师城府深……对了，你那老师叫什么名字？整个岛能有祸具的人就很少，能有红色及以上品级的人更少，你那破学院怎么会藏了那么个人？”
　　“不记得了。”
　　“不是吧，第一节课不是一般都会记录老师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吗？你课本拿出来给我看看。”
　　珠黎很乖地把课本递了出去。
　　她确实记了，歪歪扭扭的邮件地址下面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璃弦。
　　“那么就对了。”百雉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知道‘红莲之乱’吗？”
　　“红莲？”
　　“红莲的意思，是指火烧得像血一样红。五年前在这座岛上发生的事件……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如果不杀出一条血路的话，就无法离开这里了……很多人都被牵扯进来了，夕泉的腿也是因为这个废掉的。”作为武器的宿命……
　　珠黎听得目瞪口呆，努力地想自己五年前在干嘛——五年前啊……哦……五年前啊，自己好像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初中生啊喂！
　　“璃弦也是在岛上死守的人之一。”
　　“死守？”
　　“因为不可以让岛上的东西逃出去……”
　　“是祸灵吗？”
　　百雉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缓缓地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既然存在一种力量，就总有想要利用这种力量的势力——无论是人，还是恶魔。
　　珠黎决定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你能教我怎么召唤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自己也只会一些简单的操作，具体的你可以查查图书馆，而且图书馆有模拟室——召唤不出真的恶魔，但是可以大致评判你能召唤出什么东西——反正考核也是那么考的……”
　　为什么听上去有点不靠谱呢……
　　“然后，还有转专业的事情……”
　　“学习资料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但是有空你最好还是自己去上一下课。”
　　“所以我今天还有一下午课。”珠黎把两张A4纸叠在一起，其中一张是她当下专业的课表，一张是她要转的专业的课表——毫无疑问地，课程的密度大到令人发指。
　　“所以我也不确定你还有没有时间考召唤师证明了。”百雉一脸幸灾乐祸。
　　珠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大学生活注定了不轻松：“那我去上课了——享受第一节课最后的闲散时光……”说完她吸了吸鼻子。
　　“哈哈，我也得去上课了。给你讲一个这个专业的可怕之处——正常专业到了我这个年级就没有什么课了，大家准备考研的准备考研、留在实验室的留在实验室……但是我这专业，到了大三的课还是几乎整天整天的，有的时候还没有双休日。”
　　“……趁还年轻。”珠黎纠结了半天，挤出一句话总结来自我安慰。
　　“啊，是啊，趁还年轻。”百雉重复了她的话，多掺了一点挖苦。
　　下午的课上，来了一个走路怪异的老师。
　　珠黎默默地看着对方藏在长裤里的腿——其中一条毫无疑问是正常人的腿，而另一条可以由裤子上的褶皱判断出形状十分怪异。老师走路的时候也一直往形状怪异的那条腿的方向上靠。
　　“那个老师的腿，是假肢。”
　　珠黎听到后排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
　　“他在红莲之乱中失去了一条腿。”
　　珠黎正想问问后排的人关于红莲之乱的事情知道多少，老师打开麦克风说话了：“你们应该能从课表上看到你们这门课的任课老师——很遗憾，我并不是上面写的那个人——原本应该教你们这个课的老师临时有点事，你们这段时间的课会由我来代——正常情况下，我只会上研究生的课……”
　　这间阶梯教室比珠黎上午那几节课的教室大很多，大概能容纳五百余人的样子，讲台上的麦克风除了本身的扩音还和墙壁上的多个音响相连，以确保老师的声音能传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老师的名字叫玉衡，和其他老师一样，他在黑板上留下了他的邮箱地址和电话号。
　　和其他课一样，新生开学第一天的第一堂课，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讲的。老师聊了聊这门专业课的实际应用，以及对课本上章节的主次做了划分。
　　下午的第一节课下课，珠黎跑去站了一节课刚刚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的老师身边问：“老师，你认识璃弦吗？”
　　玉衡愣了一下：“认识啊，当然认识——那可是同袍啊，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失去的可能就不只这条腿了。”说着，他拿出一支水笔，敲了敲裤腿下面的假肢。
　　“是因为五年前的那场灾难吗？”
　　“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就是好奇。”
　　“……哦……我想起来了，今年听说岛上又来了一个以‘新娘’的身份招进来的普通人，一直嚷嚷着要转专业来着——该不会就是你吧？”玉衡那双漂亮的薄荷绿的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我并不知道我那么有名……”
　　“我还听说，那个人的教室里今天上午被发现有一个恶魔召唤阵？”
　　“呃……是先看到了恶魔，然后再看到了召唤阵……”
　　“那中顺序无所谓，这个岛的结界足以把恶魔挡在外面，不用召唤阵做通道它们都进不来。”玉衡讲到这里，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同时他也很确信，这种表情被珠黎敏锐的双眼捕捉到了，“抱歉，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红莲之乱吗？”
　　“嗯……你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总有人会为了那一毛钱的利益对未来的灾难视而不见。如果不是因为红莲之乱，岛上也不会对恶魔召唤有那么高的警戒……”
　　一毛钱的……利益？
　　玉衡似乎也不愿再往下讲，最后和珠黎说了两件事，其一为璃弦是一个很全面的人，好好听他上课肯定不会有坏处，其一为夕泉中午抱怨珠黎短信不回。
　　短信……
　　不回？
　　可是珠黎根本没有上课带手机的习惯……
　　“你确定你要转这个专业？你可知道这个专业每学期都能逼疯几个学生？”似乎为了让珠黎没有再问问题的余裕，玉衡开始讲个不停。
　　“嗯……听说过……”珠黎脑子开始变得有点乱。
　　“说实话，我觉得你就算想转工科，也可以转一个相对容易的工科，也不一定非得选这个专业。”
　　“我就是想选最难的工科……”
　　“那你知道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在哪里吗？”
　　“……”
　　“在生命楼B座258。”
　　珠黎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才好，茫然地看着玉衡的眼睛——一双很温和的薄荷绿眼睛，所有的东西都被藏得很深。
　　没等珠黎厘清思路，上课铃就响了。
　　“回去上课。”那双温和的眼睛那么说着，玉衡站了起来，重新拿起麦克风。
　　一下午的课以后紧接着就是晚上的选修课，等正式放课已经是晚上9点以后。
　　接下来的日子是肉眼可见的不轻松。
　　下课以后，珠黎没有着急回公馆，而是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单纯地，有点茫然。
　　走过了来往的人群，珠黎身边的路灯渐渐消失，清冷的月光慢慢成为主角。
　　这里有一片在月光下泛着水晶光泽的人工湖，白天湖上有天鹅，湖边的草坪上是宛若遗迹废墟的造景。
　　确实是很有意境的地方，但是对于这里的学子或者经常出入这里的人而言，几乎是司空见惯不值一提。
　　空气里传来了低沉的弦乐声。
　　循着声音，珠黎走到了湖边白色的圆顶凉亭附近——月光深浅不一的阴影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凉亭里拉大提琴。
　　“你怎么来了？”大提琴的声音没有停，一个熟悉而突兀的声音夹杂在里面，“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
　　“我上课不怎么带手机……话说你怎么在这儿？”
　　“有人说我像鬼，那我就尽一点做鬼的义务。”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在赌气。
　　“哦，你听到啦……”珠黎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里的环境很好，所以白天经常有人会到这里来找灵感。”
　　“你也在找灵感？”珠黎钻进白色的亭子，里面有点积水，要比想象中亮。
　　“嗯。”
　　“你要出去会不会有点不方便？”珠黎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亭子里侧有两级向下的台阶。
　　之前一直没有断的琴音直接停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说我的腿是正常的？”
　　借着微弱的光斑，珠黎看到夕泉的眉头微蹙，满脸写着“你是不是傻”。
　　“行书呢？”珠黎四下打量，完全找不到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以外的第三个人。
　　“不在。”
　　“那你这样也不怕别人怀疑？”
　　“你是来干嘛的？”
　　“我大老远听到有人在这里锯木头，我就好奇是谁大晚上在这里锯木头。”
　　“呵……”夕泉用手机记录了一些什么，然后重新开始拉琴，“手机还是随身带着吧，这所学校这座岛，并不是什么非常安全的地方。”
　　珠黎不再说话，伴着琴声，看着亭外湖面宛若水晶切面的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