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就说……以后可能没人还能记得这个老师的名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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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第四天，原本在百合公馆的宿舍已经搬空，蔻蔻也参与了搬运。
“珠黎……”帮忙把实验室收拾成温馨的小窝后，蔻蔻若有所思地叫住了珠黎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拥抱中，嘴唇靠近了她的耳垂细语，“你不会走的，对吧？”
珠黎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珠黎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谈谈吧，你的计划。”关上实验室的门，百雉表情凝重地问。
她的弹簧床没有搬过来。虽说目前两人算住在实验室，但是往实验室里摆个弹簧床还是太奇怪了。那个弹簧床应该会和她们留下的其他东西一起被诗宁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还记得3月底的正式开题吗？届时我们这些本科就进入实验室的新人，得向评审证明我们的研究是有意义的，进而获得让项目进行下去的支持——说白了也就是投资。”
“投资？那么说会不会有一点太大了？仅仅是学生实验而已，一般都会给过……”
“‘一般都会给过’——但是如果特别希望某个学生离开的话标准恐怕就不一样了吧？”
“……确实很有可能，再怎么说，那些东西对岛上的大人物而言，都是无不足道的东西，之所以一般都会给过是为了鼓励学生的积极性，但是如果要故意针对谁，也就是件像踢开路上的小石子那样轻飘飘的事而已。”
“没错，只是轻飘飘的事——落选或是留下，都只是轻飘飘的事，所以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不会踢开我们的理由。”
“是什么？”
“前景。”
“前景？”
“关于这项技术商品化的能力，以及它所能带来的利润的前景。”
“听上去挺大的——我记得你之前在提交申请的时候，应该会写到这个吧？”
“写是写了，但是——”珠黎皱了皱眉头，“那种大饼谁都会故意画得又大又圆，而我们现在需要把它做得更加立体。”
“你想做什么？”
“我们需要一个实例——一个直接应用的实例。”
“你确定？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连这个被你改装过的仪器都还没有摸透，更别提得到完美的晶型当材料了。”
“正好，我们现在连睡觉都在实验室里。”珠黎咬牙切齿地说，已然被狂热冲昏了头脑。
“喂！你怎么了？！冷静一点啊你！”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百雉还是不太习惯她的情绪经常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而且很多时候中间根本没有过渡。
于是学校中开始出现了一个传说——有一个嫁到岛上的新娘被退婚了，无处可去的她干脆睡在实验室里，她的效率是别人的两倍。
“你们都在说那只想不开的狐狸、那朵矫情的玫瑰花，有人在乎过开篇的那只小羊吗？它只因为一个无聊的念头诞生，又老又瘸，最后干脆被关进了盒子里——你们考虑过吗？——它只是一只小羊，它也不想这样的，它就因为有人的一时兴起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只能靠着盒子的三个洞洞看外面的世界！”珠黎把那本《小王子》往桌子上一拍，义愤填膺地说，听得其他人都一愣一愣的。
淑韵的读书会如期开始了，来的人寥寥无几，用手就能扳出来的人数。
珠黎倒是觉得能来这些人已经不错了，至少说明了负责人的名片是有号召力的。
淑韵的表情有点沮丧，依旧在约定时间的半小时之后开始了第一次读书交流。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来了——那么……规则大概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当中有一个艾曼，可能有的人知道她是谁，有的人不知道。希望不知道的人也不要去探查她是谁，而是沉浸在我们的活动中。我们的活动是半开放式的，除了已经登记过的会员，也欢迎其他人旁听，如果旁听后对我们的活动感兴趣也可以等结束以后在我这里登记后下一次参与进来……”语气中明显透露出向来一帆风顺的大小姐遭遇滑铁卢的小哀怨。
接下来就是按照登记的顺序上台分享自己对《小王子》这本书的看法。
虽然淑韵很早就来找过百雉和珠黎，但是因为两个人答应得晚，顺序就比较靠后。
前面的人或放松或随意地讲了一点东西，和网上能查到的也大同小异，只是到珠黎这里画风就变了。
“——我估计你们看完之后都没有人还记得前面的小羊了，当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两个主角和狐狸和玫瑰花上的时候，它就被忘却在那个只有三个洞洞的盒子了。”
好消息是珠黎这一段暴走式言论吸引来了不少凑热闹的围观者，他们站在活动的教室门口，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珠黎发言完毕，带着她的书气定神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留下一干目瞪口呆的人久久缓不过来。
百雉觉得她会说出这番话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于是翻了一个白眼以示回应。
显然，珠黎的发挥让本来状态就不佳的淑韵在结语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
读书会的下一本书是《红字》——
“《红字》？那是讲什么的？”百雉对此感到茫然。
“是一群清教徒迫害一个女人的故事。”珠黎嗤笑了一声，“这些搞唯神的家伙们可真是除了喜欢迫害妇孺以外没有一点共同点，我都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让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死后上天堂的人——我是说，这个世界上可不是没有比他们更适合下地狱的人了不是吗？”
“你看过的书可真多。”百雉立即设法打断她继续输出。
“名著、地摊文学、垃圾书、经济学、唯心主义哲学，以及‘噢，我亲爱的老伙计’——没错我看得还真多。”
打自住到了实验室里，珠黎受到学术氛围的影响更强烈了，巴不得整天整天地开着那一堆破烂，这直接导致了整层楼每天至少要经历一次小型地震。
终于在一个多礼拜之后，一个谢顶的小老头出现在她们实验室的门口。
从气质上看应该是个人物，从外貌上看有点搞笑——这是珠黎对他的第一印象。身高大概不过一米五，头顶锃亮，鬓角的高度聚集着不屈的灰白色毛发；满脸沟壑有点鹰钩鼻，眼睛可能因为常年近视有点死鱼眼，厚厚的眼镜镜片加剧了这种观感。
珠黎总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有点像……有点像什么平时很常见的东西。
“啊，不好意思，您找哪位？”说实话这个小小的实验室连她们挂名的指导老师玉衡都不来，根本没有什么出现第三个人的理由，所以珠黎以为是有人来找人但是初来乍到找错位置了。
“谁让你们待在这里的？你们是谁的学生？你们一天到晚待在这里干什么？”老人皱起眉头，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
珠黎刚刚从数据里抬起头，对所谓人情世故一时转不过弯，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和眼前气势汹汹的小老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我猜大概不是钝角。”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这里不是给你们胡闹的地方！自从你们来了，这层楼就没有太平过，动不动就跟地震似的……”
此时百雉轻盈而快速地从登高梯上溜过来，凑到珠黎的耳边小声说：“这个人就是槐桎。”
珠黎似懂非懂地微微颔首，满脑子检索眼前这个小老头到底长得像什么。
“实验室是很严肃的地方，你们里面这是一个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推在一起，你们就用这个东西做实验啊？！啊？！”
很快，珠黎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浅溪似乎被训话般的声音吸引过来，拿着一个大概是刚刚灌满的太空杯，站在小老头的身后茫然地往珠黎的方向看，然后珠黎发现，他居然在奶茶里泡枸杞。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背景怎么来的，实验室不是给你们小姑娘喝下午茶的地方……”
“说人家喝下午茶就有点过分了吧。”浅溪在后面看了那么久，终于表情一沉，吭声了，“我都在她们隔壁那么久了，她们还是挺认真的，连累这层楼的问题是因为目前的机器存在缺陷，她们老是待在这里也只是因为被原本住的地方赶出来了——也没有要存心恶搞，搞得这层楼的其他人面子上挂不住什么的……”
浅溪出声显然让小老头怔了一下，气势一时被削减大半。显然，浅溪的态度对哪怕资历老到如槐桎都是有压力的。
不过比起这个，珠黎反而更在意浅溪说的“面子上挂不住”——意思是眼前这小老头来找茬的理由，恐怕是自己对他产生压力了？
“哎呀，老师您看您也不能对不是自己的学生就特别苛刻吧，那传出去多不好听啊是吧，更何况这里还有我呢……”浅溪无缝衔接了一个较为谄谀的表情，应该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台阶，不过在珠黎看来有点人格分裂。
小老头看到台阶就顺势下了，走之前还放话：“你们最好是真的在好好做实验，要不然我肯定让你们滚——你们的老师是谁都不好使！”
那个腔调让珠黎莫名地想到乾洋。
“我惹到他啦？”见小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珠黎转过头问浅溪。
“你啊……”浅溪立马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你指导老师是怎么想的把你们丢在这里……连一个能罩你的人都没有……”
“那你罩我啊？”珠黎开玩笑似地说。
“哈，哈。”他干笑了两声，“——不行，你再怎么说也是玄武家的退婚新娘，跟我扯上关系了那算什么呢？”
“……唉，好烦……”珠黎的表情也忍不住纠结起来。
“你自求多福吧。”他说着，带着他的太空杯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关上自己实验室的门，珠黎突然觉得很累。
百雉回到了登高梯上碎碎念：“……那没用的前夫也派不上用场。”
“先解决震动的问题吧，你有什么建议吗？”珠黎瘫在电脑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显示屏。
“哦，你终于想起来这堆破烂还有这个问题了？”百雉在上面没好气地说。
“啧，以前没人提我当大家都无所谓，现在既然有人说了，总得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吧？”珠黎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我之前研究了一下，你要减震的话目前只能在下面加一块护板，效果不会太好，不过至少波及的范围不会那么大……”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效果不会太好——而且鉴于之前的测算，你那护板上了自己都不稳，最好就是给它搞一个钮方便随时给它拧两下。”
“你这说的，好像我小时候玩的机器人小玩具——总有几个零件是装不稳的，所以干脆处理成活动的。”
“反正你这玩意怎么看也就是一个随时会散架的大玩具。”
“行吧，你看看之前多出来的材料用来做护板够用吗？”
“够，就是装完以后，麻烦你口袋里随时揣一把扳手，每隔一会儿过来拧两下——我一般都待上面，这个工作麻烦你自己完成。”
下午的课间时间，珠黎走进女厕所，下意识地往镜子的方向一瞟，猛地反应过来那个来找茬的小老头长得像什么了。
“同学同学，你是不是在做实验啊？”
突然被面生的女生叫住了，珠黎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她。
“啊，是有点冒昧，抱歉抱歉。”女生忙解释，“是这样的——因为我最近也有想进实验室的想法，就想来问问你相关的事情。”她的语速很快而咬字又十分清晰。
“你是怎么想到来找我呢？”
“你很有名啊。因为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方向，贸贸然找老师会很唐突——找你就方便多了，反正这个时间你肯定在这里上课。”
“有名？”一般“出名”就是没什么好事就对了……
“对啊，对做实验比较有兴趣比较了解的人都知道人直接做实验做到睡实验室里哎，太酷了，拿生命搞研究啊，你是个神话哎。”可能是因为那些有意义的字眼都跑得飞快，于是末尾的语气词显得被拖长。
那是因为……自己别的没地方可以住……
“能拿来睡的实验室感觉怎么样？”
“烂透了……”现在珠黎一想到实验室就想起那个死鱼眼小老头。
“咦？”女生一愣，没有想到她会对一个睡都要睡在那里的地方如此评价。
“烂透了啊——什么东西都要自己规划，没有人会告诉你如果出了问题应该怎么解决，所有的问题都要自己学着处理，爬上爬下跑来跑去累得要死，碰到一个长得像水龙头一样的老师还要没事把人训一通扬言要踢人……”
“水龙头？”女生有点傻眼，顺带着周围的人也慢慢安静下来。
水龙头？
人要怎么样才能长得像一个水龙头？
“开玩笑的吧？人怎么可能长得像一个水龙头？”
“怎么可能不像？”一想起自己被那个小老头训斥的画面，珠黎还是觉得有点气血上涌，一时也没有注意那个问题是谁问的，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水龙头的冷热两个旋钮开关不就像眼睛吗？开关里面的圆形标签不就像瞳孔吗？然后那个出水口，就跟他的鼻子一样，而那个看起来就可怜兮兮的漏水口，就是嘴巴……”说到激动处，珠黎伸手指了指镜子前的水斗。
后来在珠黎的记忆中，大概有和那个女生聊了聊关于找老师和实验申请的事项，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女生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淡菊——并不是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重要名字，珠黎估计自己很快就会忘记。
确切地说，这段记忆几乎在第二节课间迷迷糊糊的时间里彻底模糊了。
二三节课之间的时间特别长，正好又不用换教室，珠黎直接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那些半梦半醒间的片段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大脑编写的。
“你说什么样的人会长得像一个水龙头呢？”
“不过你看这张水龙头的图，确实还长得挺像一张脸的。”
珠黎蓦地跟受了惊吓一样抬起头，枕着头的双臂已然发麻失去知觉。
“醒啦？醒了就别睡了，快上课了。”雾铃在她身边慢悠悠地说。
阶梯教室里几乎所有意识清醒的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一个长得像水龙头的人。
珠黎想了半天，有点不太确定那些议论的声音和自己上一个课间在女厕所里将的东西有关，用含糊不清的声音缓缓地说：“实验室里有一个老教授就长得很像水龙头。”
“谁啊？”雾铃漫不经心地问。
“好像叫……槐桎？”珠黎面容纠结地挠了挠头。
雾铃愣了一下，有什么影像在她的脑海中交叠，然后趴在桌子上疯狂颤抖。
末了，她抬起满眼泪花看向珠黎：“我以前从来没觉得他长得像水龙头，为什么你那么一说我觉得好形象？我的天……”
很形象？
珠黎自己也觉得挺形象的。
从此以后省去了回宿舍的步骤直接去实验室，使得这段时间的效率高了很多。
回到实验室，珠黎像换上睡衣一样换上实验服，坐到电脑椅上。冷不丁一把扳手就从后面伸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啊，已经弄好了？”
“嗯，我又没什么课。”百雉懒洋洋地说。
“加在哪里了？我看看。”珠黎兴奋地前去查看，在改装仪器的地下看到了一块多出来的部分，“这个形状好奇怪哦，你还焊过？”
“嗯。”
“我们这里没有焊枪的吧？”
“嗯……”
“以我们糟糕的口碑，应该也不会有人借我们吧？”珠黎想了想，补充道，“基本上也没有口碑。”
“……”
“你用了你的能力吧，那个用一次少一次的能力？”
“……”
“买个焊枪吧，反正也没多贵。”
“……有一个东西，你要不要来看一眼？”百雉转移话题。
珠黎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跟着她走上登高梯看向观测用的窗口。
她们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这个实验的终极目标——在观测中出现了短短的一瞬，旋即消失。
“啧……是因为仪器本身不够稳定吗？”珠黎皱起了眉头。
“本来拉出来标准线的方差就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其他影响因素我都查过了。”
珠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你觉得我们在开题报告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吗？”
“关键是现在连问题在哪儿都没有排查出来……”
“我觉得是你。”
“什么？”
“你——你在的时候它会稳定很多。”
珠黎一脸震惊地看着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
“生命结晶——这个议题，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没有一个人拿到传说中完美的正多面体结晶，于是有人说，那是神的领域——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哪怕那是经过证明的天方夜谭也能做到，直到我看到了那些瞬间出现的数值……”
“但是那些稍纵即逝的数值无法说服评审，你甚至不能否认它们可能源自于仪器噪音。”
“我是想说——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你和这些东西，有某种共鸣吗？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所以我想问你，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珠黎的表情变得惊愕，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感受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律动，而她感受到的只有疲惫。
“没有。”半晌，珠黎很抱歉地说，“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一切都很普通，很理性，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发生的异变的一成疯狂。
“我在想一个别的事。”珠黎慢慢走下登高梯，回到自己的位置，“我想找一个和我们指导老师一个情况的残疾人，你有什么提议吗？”
“我没有关于红莲之乱的准确记忆，你问我也白搭。而且先不说你产物出不来，为什么不能直接找玉衡？”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就说……以后可能没人还能记得这个老师的名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