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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小肚鸡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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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茅草屋仍旧是一片萧索,屋内只有简单一个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灰色木桌。
一个年轻汉子茫然的看了看还有余温的椅子,突然神色懊恼的摇了摇头,“你怎么这么不中用,真是笨死了。见到漂亮姑娘什么事都忘了,竟然没问她叫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一脸忧郁的看着竹篮,自言自语道:“本想给姑娘一个惊喜的……”
他轻轻拿起竹篮中的一颗最大的水晶梨,就好像捧在手上的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石,“姑娘,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只是你们为什么没吃呢?”
他无奈的自嘲道:“也罢,不要在拉□□想吃天鹅肉了,吃了这颗梨,只当是做了一宿美梦吧。”
他苦笑着咬了一口水嫩的梨,只是这第二口就再也没力气咬下去。梨从他手中滚到地上,摔烂了,就如他的美梦一般。他脸变得扭曲,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脖子不让他呼吸,他拼命的张大嘴,就算是一丝微薄冰凉的空气都能让他有生的渴望,只是此刻,他脑袋里除了绝望什么都没有。
他喉管里是火辣辣的一片,整个肺部似是燃烧了起来,可是他却置身如冰窖,四肢渐渐僵冷,所有的感官都离他一点点远去,只剩下那弱点可怜的听觉。只是,在他彻底堕入黑暗前,他好像听见有人幽幽的说了一句,“可惜这梨了……”
两匹快马在管道上飞驰前行,坚硬的马蹄踏过湿粘的泥土留下深深的凹痕,只是我与刘泽煊已不再去留意这剧烈的颠簸,现在早些赶回白水城才是上上策。即便是现在走官道也是被逼无奈,最起码这样可以躲过不少暗杀。
“阿煊,还要多少日程才能到?”耳边想起咧咧的风声,自己的声音似乎都被吹散了,只留下那一声极其微弱的音调。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捂住胸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答道:“按这个行程来看的话,如果不遭大雨阻拦,至多还需五日。”
看着他如此焦急的样子,其实我疑惑的很,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凭直觉来说,他对刘霸天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他多少会觉得那男人对不起他娘亲。论皇位来说,刘泽煊并不是一个莽夫,他心思是缜密的,而且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争皇位的念头。
现在刘君皓是白水城,应该还可以撑起局面,刘泽煊又何必这样没日没夜的往回赶。说是去看病入膏肓的刘霸天,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说什么血浓于水,这话对于刘家人来说简直就是废话。
我喜欢一望无际漫天繁星的夜空,即便显得荒凉,它却也是沉静的,那一颗颗闪亮的星让人有无尽的遐想。我不喜欢落日黄昏,它给我的感觉总是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回味自己那坎坷的一生。当夜幕降临之时,回忆结束,最后一丝生命燃烧殆尽。所以每当到了这时候,直觉告诉我没什么好事发生。
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数十道陌生人的气息从两周的树林里飘出,这种肃杀的气氛过于明显。除此之外,我似乎还嗅到了冰冷刀锋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腥味。
刘泽煊似乎也是感应到了什么,忧虑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可恰恰是这一眼的瞬间,他座下的马发出一声嘶吼,马身瞬间向前倾,那种速度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刘泽煊很快反应过来了,急忙从马上飞离开来。
待他落地时才看清,那马的前腿已被生生的隔断。前一刻还雄壮威猛的马儿此时已经躺在冰凉的地上抽搐着。血水从它前肢不断涌出,染红了褐黄的泥土地。看着这情景,我不禁想起了上次在草屋内看见的那老妇人的尸体,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身下的马儿还在向前奔,我强忍住恶心,托起刘泽煊的手臂就将他拖上马。两人共乘一骑的速度慢了许多,四周树林的那些人穷追不舍,只是他们似乎就没打算杀我们,暗器都招呼到马身上去了。
若是没了马,我们便不可能前行了。无可奈何,现在只有比保护自己还用心的去保护身下这匹狂奔的马儿。
我不知前天那些刺杀的人是不是与这些人是一路人马,只是这些人却聪明的很,不肯与我们正面交锋,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拖延时间。
也不知这白水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百般阻挠。明明知道我们的身份,却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他们不怕引火上身吗?他们的幕后主使又是什么人?这样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感觉到环绕着我腰的纤长手臂越收越紧,说心里不焦急是假的。只是我实在不知他为何
是忧虑成这样,看着他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的赶路,我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我幽幽叹一口气,“哎~马儿啊马儿,委屈你了……”
说罢,还不待身后人开口,我拔下玉簪就朝马背上刺下去。那马猛然感到刺痛,疯也似的撒腿狂奔,我恨不得直接晕厥过去。再想想身后的刘泽煊,还不知道他有多难受呢。
“喂……”我向后靠了靠,“你没事吧……”
“放心,还死不了……”
“哎,早知如此就不委屈这匹马了……”
“呵呵……也是……”
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自然可以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漠然与勉强,看来他是实在没心情跟我开玩笑。
我轻笑出声,“喂,坐好了……”
还不等身下的马慢下来,我狠心往它背上又是一刺,只听它撕心裂肺的哀鸣了几声后风驰电掣的往前冲,不管前面是山坡还是凹地。
而马跟人的最大区别是,马儿可以快速的长时间奔跑,而人不可以。我自己都为身下这受了刺激的马的奔跑速度感到汗颜,而那些人也一点点被甩后。
其实期间也有暗器朝我们袭来,只是移动速度太快,他们实在不易瞄准目标,还有部分暗器被我与刘泽煊挡下了。
这一路上身后都是一阵死寂的沉默,若不是他的体温由他温热的掌心隔着衣料传过来,我定怀疑他已是个死人。对于他来说,不开口才不正常。
在我的记忆里,他与刘君皓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刘君皓是个寡言的人,而刘泽煊却从未停止过对我的调侃。即便是逃亡,他也不用这么严肃吧。还有几日才能抵达白水城,若他一路上都保持这个状态,我还不闷死。
看着刘泽煊心急,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休息。曾经也经过几个栈道,只是随便准备了点干粮就起程了,甚至连马都是在栈道换到。每次看到栈道伙计一脸菜色的看着我们要换的马时,我心里就憋屈。好好的个姑娘家,难道就被别人当做虐待狂了?
虽然郁闷是有点,只是在接下来的两日也倒是相安无事,时不时冒出来的刺客还真给单调无味的旅程增添了一份新奇。夜间留宿的时间全部都用来赶路,眼看明早就能到白水城了。按时间算,今晚戌时可以到这路途上的最后一个栈道。
也许是离白水城近些的缘故,这栈道看起来比路途上的栈道多出了点生气,留宿的人自然也不少。
我与刘泽煊翻身下马,一个年约四十的瘦伙计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二位是歇脚还是留宿?”
我正准备打发他去准备点干粮时,却不料刘泽煊猛然开口道:“可有两间空房?”
那伙计皱了皱眉,为难道:“这……真不巧,现在只有一间空房了……”
“一间就一间吧……”
刘泽煊不也不看我,跟着引路的瘦长伙计就进了小楼。
一进大厅,四周瞬间鸦雀无声,无数条实现毫无避讳的直直射了过来,似要将我与刘泽煊射穿才甘心。没有人愿意自己被陌生人这样盯着看,只是看刘泽煊一脸泰然自若的表情,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
砰地一声,室内所有的实现全部转移到了那霍然站起一脸怒气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生的好生斯文,像一个读书人,而这大冷天的,他只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袍,腰间还象征性的挂了一支折扇,好不潇洒。
只是仔细看看,他眉宇间又凝聚着一抹英气,两条浓眉放在这白净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眼睛
“哼!当今皇帝就是个废物……”
刘泽煊原本准备上楼,只是此刻他却生生顿住了脚步转而走向角落里一张空着的桌子。
那伙计也见过各色各类的人,所以不论刘泽煊现在是多么的憔悴,他由内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告诉别人他不是个好惹的主。那伙计很识相的告诉我是二楼哪间屋子,然后便不做声的离开了。
“儒生,你胡扯!真么好的皇帝你去哪找啊!?”一个满脸肌肉的大汉一手拍在桌上,那桌子似是感受到了疼痛一般猛然抖了两抖,桌腿与桌面连接处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在这一触即发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笑话?你说皇帝怎么好了?他给你一分钱了?给你官做了?他给你减赋税了?还是他无条件送了你田地?”
看着蓝衣男子挑衅的笑,那大汉脸瞬间憋的通红,只是他满腔怒火却不吐不快,“哼!钱财名利皆是身外之物,月余前净河下游发洪灾,圣上是九五之尊,他却还去给百姓祈福。这种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去哪找啊?”
“愚昧!”蓝衣男子大喝一声,座下人似乎都惊住了,“若皇帝真是爱民如子,那他应该早早的去修河流堤坝,而不是等到千万人亲离子散后才假惺惺的去祈福。百姓没了家,没了亲人,甚至是辛辛苦苦耕种的土地也被大水淹没了,他们还有什么盼头!”
男子看着其他人愣愣的听着他这一席话,继续道:“而当净河下游罹难的百姓无家可归时,被你们尊为九五之尊万寿无疆的皇帝又在华丽的宫殿里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有胆小而不敢答话的人,又不满却又找不到任何辨别理由的人,当然,还有旁观者,旁观者是无论何时都不欲惹上麻烦的人。而我与刘泽煊恰恰就属于这种人,刘泽煊优雅的吃着一碟花生,似乎别人说的不是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王。
“呵呵,”那大汉一笑,鄙夷道:“他贵为九五之尊,我们自然相信他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不知阁下有何高见啊?”
那蓝衣男子也不自谦,径自说道:“若我要是皇帝,洪水决堤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修堤坝,运粮草。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会躲在皇宫深处,让一个女人掌权!”
四周人皆猛的抽气,倒不是佩服他的谋略,而是觉得此人实为大逆不道,竟敢在天子脚下说出这种谋反的话。这人竟然将自己比作是皇帝,别说是有这个能力,这种事本是想都不能想的。
“你怎么看?”
沉默良久的刘泽煊终于开口的,他撇了撇嘴,虽然仍旧是一粒粒优雅的吃着花生,只是我确定那问题是他问的。
“这人嫌他命长了,话说回来,他命也挺大的。”我如实回答。
“是吗?”他轻轻搁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那个男子,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这种人留在朝堂之上还真是活不了几天,只是这人若是做为一个谋士,前途无量。”
“诶?你想收了他?”我奇怪的看着刘泽煊。
他笑了笑,“有何不可?”
“不问身份来历,你不怕他故意哗众取宠?”
“有何好怕?”他站起身来,低声说道:“这人虽然莽撞,但是从这种人嘴里说出的话大部分都是实情。”
我正准备叫住他,却不料他已经走到那男子旁边,他微微做了一礼,“在下着实佩服公子的见解,不知公子可否有兴趣与我把酒畅谈?”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似是不能理解这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男子是何人,虽然心中疑惑,他却还是礼貌的答道:“多谢公子抬举,请。”
其他人像看怪物样的看着他们二人,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大胆抨击九五之尊。若是让他们知道刘泽煊的真实身份,那这白水城还不乱了套。
只是这种谩骂皇帝的事情也没有少发生过,的确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看不过刘霸天的做法,只是很多人都是心理不爽,而像这样将自己的情绪以激烈的言辞表达出来的人是少之又少。待我们上楼后,下面像正月十五的集市一般炸开了锅。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必定是无聊的,不,是极其无聊。若不是现在要顾及刘泽煊的安全,我早就自行回白水城了,又何必在这里呆上一晚。我知道他是想先探查探查情况,只是理不理解他的举动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刘泽煊看着身旁哈欠连天的我,无奈道:“夜儿,若是累了就过去歇息会吧。”
那蓝衣男子神色复杂了看了我两眼,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是……”
“他是我丫鬟。”
“不必了,”我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只是眼神变得极其幽怨,“公子这样太过失礼,我还是陪在一旁罢。”
他直接忽略掉我,继续他那无止尽的交谈,“公子为何不考取功名?朝廷有你这样的人才是天佑王朝的福气。”
蓝衣男子叹了口气,黯然道:“说来也不怕公子笑话,打儿时起,将毕生交给天佑王朝便是我的梦想。只是,在下也曾游历四方,在各地看到关于迂腐不堪,有的甚至是贪赃枉法。这与在下曾经幻想中的情况大相径庭,我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
“这可真可惜了……”刘泽煊惋惜的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朝廷的损失……”
“公子有所不知,每当想起现在天佑的没落,在下都痛心疾首,只是却又无能为力。”
“哈哈,在下今日可真是遇到知己了。夜儿,叫小二拿两壶酒上来,我要与这位公子开怀畅饮!”
哼,想把我支开就直说,我也不想听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