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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截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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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宁静,只有偶尔欢快的鸟叫声传来。阳光从格子窗里射进来,投下一块块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野的泥土气息,让人不自己忘记了一日前的截杀。
刘泽煊躺在木板床上,似是睡得不太习惯,又似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不论我怎样想方设法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都是徒劳。
他脸色苍白,额上却伸出一层薄汗,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骨泛白。从方才到现在,他嘴里一直在呢喃着什么,仔细去倾听,才发现是‘额娘’二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所中的剧毒解了。看来老天是当真不想收他,让他与我在一起。方才那一枚暗器所在的位置离心脏所隔不远,若是换了别人,神仙也救不了他。
静静看着他的睡颜,虽说不安稳,却也比平日少了一分猜忌。现在看来,他与一个受伤需要人安慰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样一分宁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姑娘,你一宿没歇息?”
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灰色粗布衣长得极其普通的年轻小伙,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也许是因为他没什么心机吧,,不会想尽方法害人。
“恩,小哥,小女子放心不下表哥。”
“身子要紧。”他看了看我,霎时间脸红了。他目光闪躲了片刻,好半天才结巴道:“姑、姑娘……这、这有些食物……吃了就歇息一会吧……”
不是吧,这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他没见过女人么。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纳闷了一会,对于他来说,我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这荒山野岭的,肯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却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恩,小哥先放下吧,等我表哥醒了我与他一起吃,现在小女子实在是放心不下。”这说的是实话,绝对不是敷衍。虽然知道刘泽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没看见他转醒,我又哪来的胃口。
他手足无措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道:“那……姑娘,我将东西放下了。”
还未走出两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道:“姑娘,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我去山上采些果子打些野味给你朋友补补身子。”
我本不想麻烦他人,只是每次看着他一脸憨厚的笑容,我就不忍拒绝他的好心。长时间在利益间权衡着,现在突然有人无条件的关心,说道底还是不太习惯的。
“那小哥小心点。”
待那人走远,我好笑的转头看着床上双眸紧闭的刘泽煊,“既然醒都醒了还装什么睡?”
他轻笑一声,慢慢睁开微红的眼眸,里面写满了深深的疲惫。只是,唯一不变的是那依旧轻佻的语调,“夜儿啊,这么快我就变成你表哥了,我还不是怕睁开眼就坏了你个那小哥的好事……”
我嗔怒道:“你又发什么神经,吃醋也不会吃到他身上吧。”
“哎,”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戏谑的看着我,“女人的心真难测啊,要是你变心了怎么办?”
我……变心?开什么玩笑,我笑道:“殿下对自己还真是没有信心啊,殿下觉得自己还不若一个山野莽汉?”
此次轮到他语塞了,“哎……夜儿,我们现在在何处?”
我走到床沿边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不用担心,这是半山腰间的一间茅屋。当日你负伤在身,恰巧刚才那个小哥经过,就救了我们。”
“咦?”他疑惑的看着我,“我身上的毒怎么解了?我当还以为自己一定会死……”
已经打定主意要避开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是没办法搪塞过去的,那种剧毒随随便便就解了,这就算扯什么理由都说不通。
“阿煊……别说傻话,你死了我陪你……”看着他渐渐变得深邃的眼神,我继续道:“况且你是千金之躯,肯定会长命百岁,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
“呵……”他轻咳两声,继续道:“长命百岁也要你陪着,以后若没了你陪我斗嘴,那日子不知道会变得多无聊。”
要我陪吗?
只是,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为什么最近我心里老是堵着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由于他身上的剧毒被我解了的缘故,他身体上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我怕他胸口的伤留下病根,所以只有强硬的将他留下来,不管怎么说,什么都比不上身体重要。
只是,此时却有一件更让我忧心的事。昨日夜里帮他清理伤口的时候,明明已经帮他解了毒,可他从他伤口处流出的血液依旧呈一种红褐色。比上次我在夏府帮他清理伤口时血液的颜色还要深处好多。
可是上次我却单单以为是个体上的差异,只怕现在这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与其让我相信这是遗传,我更怀疑他是中毒了,而且是慢性毒药。更诡异的是,我有昨夜有尝试过将他体内的毒引出来,只是他体内的毒素没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我正看着染了一片血的衣布出神时,他却幽幽叹了口气,“哎,你都知道了?”
我回过神来,不知他什么时候已在我身侧坐下。他随意瞥了两眼我手里的布料,“怎么想?”
“中毒了。”我如实回答。
“恩~~~”他用白净的手指捻起蜡烛,放在手里把玩,甚是随意,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起初我也是这般认为,我也将身边的人好好盘查了一番,只是没有丝毫线索。”
“怎么可能?你身体里的毒是长期累积而成的,若是没人下毒,你的中的毒怎会越来越深?”
他静静着我,半晌后又看到别处,“我曾告诉过你刘家男儿的血不能随便流在外吧?”
“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但是这又跟你中的毒有什么关系。
“不论是谁沾上这毒,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掉了。”他静静地说出这句让我诧异无比的话,这就好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而他自己却这般直白的宣布了他的死刑。
不是吧,这么说皇帝难不成真的是毒发了?
我突然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够安慰他,“没关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若是有办法我就不至于中毒中这么深了。”他突然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荡起一抹冷笑,我的心跟着凉了半截,“倒是有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方法。”
“还没尝试你怎就知道行不通?”
他抽出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一片光秃萧索的树林,“传闻说能解这毒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失踪许多年的女侠冷珏。”
他突然转过身来,一脸漠然的看着我,“只是她失踪这么多年,只怕现在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更别说去找她那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传人。我也曾打听过,只是没有丝毫线索。就好像……就好像天地间从来就不曾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他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急忙问道:“若是找的到应该怎么解?”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奇怪,夜儿怎么比我还着急?”
看着我嗔怒的眼神,他自然也不多加调侃,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父皇说过。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让冷珏日日帮忙祛毒,这样虽说不能解毒,但是却可保证毒素不会再累积。第二种方法是……喝她的血……”
我终于明白他说这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先不谈找不找的到,就算当真是找到了,别人又怎肯愿意日日陪在他身边帮忙祛毒,更别说是为一个陌生人流血了……
只是,为何刘泽煊的运气会这般好,老天实在是待他不薄。
可是,更让我郁闷的是,为何老天总是不放过我,为什么我越是想摆脱那些过去,那些名字却总是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怎么甩都甩不掉。
“姑娘。”一道身影急急的冲进来,他看到一脸淡漠的刘泽煊时愣了片刻,“公子醒了……身子没事吧……”
刘泽煊皱了皱眉,与这些人打交道他实在是适应不过来,只是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不碍事,还要多谢阁下收留。”
“不不……”他一手拎着一竹篮,一手慌忙的摇了摇,脸上腾起一抹红晕,“没什么好谢的……这都是应该的……”
呵,应该的?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即便是父母与子女间也并非是那纯粹的关系。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闺女加入豪门,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的儿子独步青云。说的好听些是为了光宗耀祖,说难听点,还不皆都为了名利。
我看了看他拎在手里的男子,示意道:“小哥,这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竹篮放在古旧的灰色木桌上,“瞧瞧,倒把正事给忘了……”
随着他将竹篮上遮着的亚麻色粗布掀开,一篮子嫩得透水的新鲜水果在冰凉的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水果清香。
我与刘泽煊疑惑的对望一眼,仿佛都在求证些什么,我急忙道:“小哥,这天寒地冻的,这些水果是哪来的?”
他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没有偷,这是人家送的……”
“送的?”我看着这一竹篮的水果,大冷天的要收集这些东西当真是不容易,又有谁会轻易将这些东西送给一个山林野汉。
“恩,刚才我是准备下山找水果来着,结果刚一下山,就有人将这一篮子东西交给我,还说什么山上有人需要。”他抓了抓头,嘟囔道:“我当时还奇怪着,难道那人认识二位?”
“可曾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我诧异的问道,这也太不合逻辑而来吧。从昨日获救到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这附近有杀气,甚至除了那小哥意外,我都感觉到什么生人的气息。
他摇摇头,道:“当时我也没怎么留意,她脸上带着黑色,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子。”
这就更加不合逻辑了,我看了看刘泽煊,见他也是眉头紧锁。
“小哥,这篮子水果你动了没有?”
“不不不……”他结巴道:“没、没有,这篮子水果本来就是想给姑娘和你表哥的,我这人吃惯了粗食,吃这水果浪费了。”
这人竟然会说浪费,他这一番话说得倒也诚恳,也不似是自谦什么的。只是看着刘泽煊手中变黑的银针,再看看一脸茫然的小哥,我只感到一阵悲凉。他救了我们性命,做人又太过老实,可是我们反倒还害了他。估计送谁过来的那人也不曾想到,他竟是这般的老实。
“阿煊,怎么办?”我焦急的看着他,现在他身体还不适合过度奔波劳累,只是眼看行踪已经被发现,在躲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了。
那小哥茫然的看着我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看到我们严肃的表情后又不敢开口,只能愣愣的盯着我们。
“现在留在山上太不安全了,夜儿,马上下山。”
“你……你们不多留些时日?”他茫然的看着我们,似有不舍。
“不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不能再耽搁了,多谢你昨日的收留,在此别过了。”刘泽煊拉着我的手,礼貌的说完这些刻板的台词,却不带丝毫感情。
他似是想说什么,却终是欲言又止。他沉默了片刻,黯然道:“不若我送送你们吧……这山里的路不好走,我知道下山的捷径。”
我实在不想决绝他的好意,却不料刘泽煊先我一刻开口,“不麻烦阁下了,我们自己可以找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