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替死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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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念安静地坐在系统附近的沙发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桌上的绵羊木雕，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倾泻在身侧，掩盖了她的神情。
她的意识自一片混乱中抽身，才发觉到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了两天。
顺着发间的空隙，她动作幅度很小地向青年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对方坐在她的位子上，屏幕中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道青年已经看了多少组织的情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和指节处，上面光洁一片，所有藏有发信器的手链和戒指都不见了。
很好。
巫念感觉自己的胃都要气得痉挛起来。
看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害与忠诚，前两天的我还真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安静的房间里偶尔传来青年敲击键盘鼠标的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听得人心情烦躁。
怎么？巫念冷冷地想，是想要一鼓作气挖空组织的所有信息么？
武力值的差距让她不会轻举妄动，但她知道多耽误一天，因她而生的损失就会越大。
她望着不远处的木雕，试探着悄悄抬起手。
“过来。”
她的手指微颤，面上不露痕迹地温声回答：“嗯。”
青年脖颈处的伤口已经几近愈合，几乎看不出痕迹。这个恢复能力巫念只在注射过特殊药剂的组织成员身上见过。
巫念向青年走去。
桌上摆着打印出的资料，隐约可以看见面容尚且稚嫩时的孩童相片。
青年森蓝的眼瞳正注视着自己。
这一幕竟然让巫念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的水滴声规则地响动，与巫念的心跳声逐渐重合。
她的心脏鼓胀跳动，古怪平静的压迫感让她的情绪紧绷。
房间很安静，却又很吵。水滴声，她的脚步声，她逐渐加速的心跳声，青年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像是一场混乱的小小交响曲。
脑海绷紧的弦在看见屏幕上那个眸色深蓝的少年面容时一瞬崩断，她的瞳孔猛地缩小，思绪像是被揉碎搅乱的湖面。
页面上鲜红的字体在同一时刻强势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绞杀者：巫念。】
再一定神，眼前的屏幕没有那个少年，只有一个瞳孔验证的界面。
她僵硬地配合解开了锁，而后强装自然地坐回了沙发。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片段逐渐清晰，那个她原本不甚在意的少年抬起脸，忽然有了一双湛蓝色的冰冷眼眸。
是了，她当时应该是失手了……
那应该是个雨天，雨水冲走了那些刺鼻的气味，空气中水雾的浮动也干扰了她的判断。那个少年倒在同伴的身下，呼吸几近于无，眼睛半睁着，无神地望着眼前的黑色土壤。被惊动的小虫子在他的脸颊附近窸窸窣窣地爬动，他却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极了一只引颈受戮的羔羊。
她当时为什么要放下匕首呢？
巫念浑浑噩噩地回忆着，脑内思绪逐渐清晰。
是因为当时还仅存的轻微的不忍……？软弱！
但是……她的眼神迷茫，陷入了难以理解的混乱中。
但是之后她的老师明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所有被处理的羊羔都会被丢入巨大的腐蚀水中，其中也应该有他才对！
她当时还请求老师，能不能让她保存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然后老师笑着告诉她，投进去的人是不可能留下痕迹的。
难道……在她短暂离开的时间里，少年逃走了？不，善后的人没有反映人数缺少……人数绝对没有问题！除非有替死鬼！
……？！
巫念呼吸一顿，曾经调查的资料在脑内疯狂翻页。
青年所在的那家小店，是不是有很多拟真人偶？！她当时还感慨道，这样精细的手艺，烧了实在可惜。所以烧店可以作为第二选项。
但在这件事上，她忽然惊觉。
只负责善后的那群蠢货，会关心那些注定被腐蚀殆尽的“尸体”吗？
即使有重量质感上的差别，谁又会仔细查看呢？谁又会觉得口袋里可能装着的……不是人呢？
心跳声逐渐变成了沉重的钟声，指尖也冰冷刺痛。
巫念垂着眼，嘴角因为彻底落地的某个猜想而不断下压。
她在内心嗤笑曾经觊觎青年的自己。
“漂亮的野狼”？
巫念注视着不远处的绵羊木雕，只感到一阵让人恶心的头晕目眩。
分明是一只曾经被她轻松绞杀的小羊。
她早已经忘却最初是以何种心态注意到青年的，现在想来，说不定是隐约回忆到了什么才对他产生了兴趣。
这么一想，青年非凡的身手，空白的身份，对项圈的适应，甚至这个心理控制的能力都有了解释——估计是在被他们控制时学到的。
呵。
她无声地笑。
他们终究是培养出了一个怪物。
一个，反噬组织的怪物。
——
【系统：已经暗示她“我”的身份了。】
【牧冉：哦哦！什么反应呀？】
【系统：暂时没表现出来。不过这倒是无关紧要。】
坐在电脑前看似在打入组织情报网的系统，实则在通过木雕上的镜头观察巫念的表情。
【系统：不久后我会把她送进警局。】
牧冉了然地接话。
【牧冉：到时候就可以顺着她现在脑补的剧本演啦=v=】
这就是他们的打算。
虽然已经定了系统的失忆人设，但毕竟他们不清楚组织当年具体发生的事情，要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演，指不定又演出一个和事实矛盾的漏洞。
还不如蒙骗一位当事人，让她帮忙想剧本。
牧冉：已经完全不想自己补漏洞了.jpg
【牧冉：哦对了，这位反派弟弟又透露了一位被诬陷的可怜人，你可以去查查他的情况！】
【系统：……】
【系统：你又和他见面了？】
系统语气有点奇怪，但是牧冉没有多想。
【牧冉：是呀。感觉他记忆恢复后和善了很多……就是偶尔说话怪怪的？】
【牧冉：嗯，毕竟我现在住在警方这边嘛，他总是提出要求想要见我，警官们也得顺着他，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啦~】
【系统：事挺多。】
【牧冉：可以收集一点点情报啦~别烦我qwq我也只能这样帮帮忙了嘛。】
系统莫名无措。
【系统：不是说你……】
【系统：就是，担心他对你怎么样。】
【牧冉：没事的！感觉恢复正常后反派弟弟性格还可以~就当每天听听故事啦。】
【系统：啊，这样就好。】
系统望着眼前的屏幕出神，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回答。
【牧冉：唔，那什么时候把这位女士送进局子呀？】
【系统：两天后吧。】
牧冉有点惊讶，毕竟他们之前商量的时间在更后面，为了更好地铺垫一下避免出现问题。
啊，不过系统可能是不想呆在那边吧？想想也是，毕竟是反派组织里正常人呆着也不会舒服，前面系统的回复也感觉有点失落。
所以牧冉体贴地没有多问。
【牧冉：好呀！早结束早收工~】
系统没有回复，大概对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哼哼，回神。”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在牧冉眼前挥了挥，唤回了他的意识。
牧冉眨了眨眼，语气温吞，“抱歉。”
“啊，不会吧，你和那家伙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叶轩小声嘟囔了几句，而后兴奋地开口，“我的故事讲完啦~现在我问你啦~”
“你和那家伙一起生活的时候，是睡在一起的吗？”
牧冉：……
又来了，怪怪的问题！！
组织的数据情报很多，而且事件都会有独特编码，组织外的人根本不能精准定位自己所需要的情报。如果让系统地毯式扫一遍效率会非常低，在数据网里过度计算也会让系统比较累，所以牧冉想到了叶轩。
既然叶轩曾经配合警队的内鬼陷害系统，那起码证明对方也有做过类似的事……说不定他还记得那几件事的编号呢？
所以第二次见面时，牧冉试探着主动问了问叶轩关于组织的一些问题。当然，并没有直入主题。
叶轩弯着眼，“嗯哼~说是可以说啦，但是你为什么想知道呢？”
“诶！不许说是为了那些臭警官。”叶轩无情堵回了牧冉即将脱口而出的借口，捧着脸歪头，意味深长，“我觉得……你应该更在意另一个人。”
在意谁？我会在意的不是只有系统吗？
所以牧冉垂着眼轻轻地开口：“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哥哥的过去？”
他其实是疑问句，但是叶轩完全忽视了句尾浅淡的疑惑，笑着开口：“……感情真好。好嘛~我只能说了。”
“不过……光是我一个人讲故事多没意思嘛，来交换吧？”
……
然后就变成了叶轩先说一个情报，然后牧冉回答他的一个小小的问题。
牧冉还以为他会问一些比较严肃的问题，比如系统怎么抓得住他，系统那天怎么会赶到之类的……
再不济也是问他怎么遇到的系统，问系统的记忆还剩多少。
结果……
“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他做饭嘛？”
“你觉得那家伙有什么缺点吗？”
“你们吵过架嘛？”
牧冉：为什么要问这些东西啊啊啊！！
今天的问题依旧是很难回答。
按照小店的布局……唔，应该说没睡在一起吧？
“诶……”叶轩似乎有些失望，“可是你眼睛不好，万一半夜想起来喝水呢？很容易磕到吧？”
牧冉困惑：“不会啊，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半夜起来的。”
叶轩循循善诱，像是关心弟弟的好哥哥：“不可以抱有侥幸心理噢~而且外面坏人很多的，要是都像我那样半夜偷偷来找你怎么办呢？”
牧冉：……？
“唔，所以？”
“所以之后你们就一起睡嘛……总归没有坏处啦。”
你在说什么啊？！
偷听了全过程的沈飞白感到震撼：“我说，你们真的没有做什么不得了的事吗？比如一些高强度的审讯？？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吧？！”
“我们可没这权力……”
“好吃好喝供着呢……”
沈飞白几倍速过了一下前几次的监控，表情逐渐困惑。
“我不理解。”
他发出灵魂质问：“他问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啊？”
“谁知道呢……”
“可能比较八卦？”
王队咳了一声：“撇开这部分内容不谈，他前面讲的事情还是值得注意的。”
“哦，所以你们把我叫来是为了确认他口中案件的真实性是吧？”
王队：“牵扯到的时间和人都比较复杂，你可以慢慢……”调查。
他望着沈飞白递来的相关资料，思绪凝固。
“呃？你，你早就知道了？”
“甚至还查完打印下来了？！”
沈飞白又抽出了几张还热乎着的，“还有今天才说的，拿去看。”
“觉得证据充分了就赶紧给我翻案，别磨磨唧唧，顺便准备好给他们的赔偿。”
……
沈飞白在一众警官震撼敬畏的目光下离去。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
几张图片和简短的叙述摆在屏幕上，只看一眼就让人气愤。
不过……
【大哥……】
沈飞白无力地打字。
【为什么忽然催得这么急啊……】
他早就默认对面的黑客就是那位逃亡中的青年了，于是无奈地调笑道。
【怎么，是害怕呆在外面太久宝贝被别人拐走吗？】
手机一震，一个压缩后依旧庞大的数据包出现在屏幕上。
沈飞白点开，才加载出来的几张相片就让他眼神一沉，完全没有了方才调笑的心思。
……全都是孩子啊。
这些伤口，痛楚，绝望……本不该是他们这个年纪所经历的事。
虽然曾经在墨沅口中听过关于组织从孩童培养成员的事，但他没想到实际进行时这么残酷……
几千张相片加载很慢，就在他耐心一张张看下去的时候，某张相片一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睛。
眸色深蓝的少年冷淡地站在相片正中央，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沈飞白心跳得飞快。
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个青年。
他保持着手指在屏幕上缓慢下滑的动作，没有刻意点开那张图片——毕竟也不知道那位黑客先生传给他数据后还有没有监视他的屏幕动态，万一被他发现这个纰漏就糟了。
其他人的相片都是一起的，有好几张，不同角度。
唯独这个少年只有一张……而且还藏在角落，周围还有几张类似构图的相片。
估计是不小心错漏下的。
毕竟是人工整理数据……哪怕他的技术那么高超，总会产生纰漏。
沈飞白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想，终于发现青年的秘密了，了却他自相遇时就想要扒掉对方马甲的心愿。
另一方面。
……出现在这组相片中，还能意味着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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