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釉霜

34、中招

　　庆鸿找到的院子在安泰城东边。
　　防卫严格、准备齐全的六口井巷子被烧，这件事本来就在秦渭墨的意料之内。
　　有借口才好行事，不然要想真正找到秦勉的把柄，那就还需更多时日。
　　他等不及。
　　夏青棠的病情，让他的怀疑越来越大，他快马加鞭催促庆鸿，平安镇的人，怎地还不来？
　　庆鸿瘪嘴：那盛家的小儿生病，齐月不放心，不敢冒然出远门。

　　六口井被烧事件，惊动到京城，据说秦勉被抓后，皇上连下三道旨意，至于是什么，秦渭墨懒得多问。
　　作为皇上，他不能做的，势必会让儿子和臣子出面，只看谁更得圣心。
　　作为贵妃的娘，已经给他们兄弟俩撑了不少面子，用过不少心思，是否有造化，还需自身跟得上。
　　这点，在兄弟俩的仕途上，尤为明显。
　　他，并不担心。

　　新搬家的那天，秦渭墨带领一伙人再次消失。
　　天天跟随的庆鸿被留下，和夏长江一起指挥搬家。
　　为了低调和隐蔽，大队人马再次被拆分。
　　等到所有人到达东城的新住所时，夏青棠再次惊掉自己的下巴。
　　偌大的院子里，按照四季景色，隔断成四个小的院落。
　　你园中有我，我园中有你，彼此衔接，次第有序。
　　见到后，她只在心里感慨一句：有权有钱，就是好。

　　这次的宅子，没有按照上次那样，严格区分开，而是大杂烩地住在花园的周围。
　　只是做了区分。
　　侍卫们依然住在前院，离大门最近的地方。
　　暗卫们在后院，离后门最近。
　　而夏家人和秦家兄弟以及何向贤，依然住在中间，离花园最近的一排厢房里。
　　等到所有事物安排完毕之后，夏青棠发现，隔壁的宅子，让秦涣墨脸色铁青，本来是秀气的长脸，顿时拉成一张马脸。
　　隔壁的宅子，竟是他赏给王佳柔的二进小宅。
　　夏青棠不敢直接笑他，只在背后和夏小妹说起两个字：活该。
　　惹得正在收拾东西的夏小妹，赶紧捂住她的嘴。

　　既然是邻居，夏青棠没有不去探望的道理，带着何向贤替她找出的几包补品。
　　秦涣墨不放心，偏要拉上何向贤，一行三人来到只有他们住所三分之一大的宅院。
　　王佳柔的娘王何氏，在平安镇泼辣无比，可到了安泰城，已经收敛很多，在对待夏青棠的态度上，已经和以往的颐指气使，完成不同。
　　不但谨小慎微，还没说一句话，便去偷瞥秦涣墨一眼。
　　这让夏青棠感觉很惊奇，想到在六口井巷子时，王佳柔望向她的最后一眼，她顿时使然。
　　敢情，把她当成正主。
　　误会了，这可该怎么解释？
　　灵机一动，知道摆出现在不谙世事的一副模样出来。
　　“贤哥，走，咱们去她家园子转换。”同时对正襟危坐的秦涣墨道，“你好好和佳柔妹子好好说道说道。不然···哼！”拉起何向贤的袖子，就往她家园子栽种的几棵桂花树而去。

　　两人走进长廊，何向贤哂笑问，“你这不是把他架起来烤吗？”
　　“他活该，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还怪咱们不成？”
　　这话让何向贤的脚下顿时停住，瞥过眼来瞧，“青棠，这种粗话你原来可是从来不会说的。”
　　“·······”夏青棠只以微笑回应。往身后再次看，秦涣墨的脸，好像被浸在冰水里，一丝丝的暖，都没有。
　　男人啊，竟是这般绝情。
　　把对王佳柔的怜悯，化成一声喟叹，她同何向贤，已经转到长廊的另一侧。

　　两人坐在桂花树下闲聊时，秦涣墨已经坐进宅子的正屋，板着脸把王家母女俩狠狠地训了一顿。
　　同时再次表明立场：不会承认王佳柔肚子里孩子的身份，也别想着到隔壁院子来无理取闹。
　　更别指望会让她进京城王府。
　　总之：孩子和大人，他全都不认。
　　王佳柔听后声泪俱下，面如死灰，可秦涣墨坐着的姿势，动都没动。
　　更别提安慰一句。
　　到最后，王佳柔明白：一厢情愿的贬低自己，只会让对方更无情。
　　所以，当夏青棠一行准备告别时，王佳柔已经收起眼泪，神色淡淡地送出了门。

　　“谈好了？没浪费我这一番苦心？”
　　“我就是陪你过来见个朋友而已。”斜乜她一眼，秦涣墨双手背后，抬脚出了大门。
　　夏青棠浅怔，皱起眉望向他宽厚的背，哀从中来。
　　男人，难道都是这般薄情寡义？
　　“走吧，殿下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的挖心掏肺，不喜欢的视若敝履。”
　　何向贤这话，让夏青棠再次抬脚，把他绯红色的衣袍下，印上一个大大的脚印。
　　秦涣墨也没恼，把屁股拍怕，回头在她头顶，抚弄几番后，算是报仇。

　　三日后。
　　秦渭墨还没回来。
　　隔壁却开始哭天嚎地。
　　王佳柔捧着肚子跳了院子的小池塘。
　　因为是半夜，偷偷下的水，等到王何氏发现时，尸首已经飘在了塘面上。
　　王何氏打着赤脚，一身水淋淋的来找。
　　秦涣墨躲在屋里，一天都没露面。
　　全是庆鸿和夏长江出面摆平的。
　　夏青棠去给王佳柔上过香之后，看大她白惨惨的脸，鼓起的大肚子，一滴泪都流不出。
　　回来后，把秦涣墨好好地打了一顿。
　　他没还手，也没抱怨，只是阴沉脸，像初秋的天气。
　　干燥，阴沉，仿佛憋着一阵大雨。
　　等到第二天，夏青棠听说：四殿下回京了，是连夜走的，只带了他来时的几个侍卫和小厮。

　　等到秦渭墨回来，这件事已经平息，王何氏被王善保带着，哭哭啼啼回了平安镇，隔壁的宅子，据说卖了两千两银子。
　　回来的秦渭墨，再次一身伤。
　　这一次，是直接便抬着进院子的。
　　真正是两个兄弟，没一个省心的。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皇子们，都这么爱折腾？
　　要真是这样，夏青棠悲哀的想：皇上还真挺可怜的。
　　同时带回来的有何家俩老夫妻，盛家小夫妻，还有已经长出乳牙的小屁娃。
　　说是三殿下去亲自接，在半月山遇到残党伏击，才受了伤。
　　夏青棠没忍住，一把眼泪便出来。
　　也不知是在哭见到熟人后的喜悦，还是在哭三殿下如此待她，专门找人来安慰。
　　居然把院子里的花草都给感动到，秋风一吹，都跟着萎靡下垂起来。

　　秦渭墨压根就没昏过去，他微翕眼，躺在床上直喘粗气。
　　伤处有些是真的，比如容易暴露的地方：脖颈、手臂。
　　至于其他地方，便是他如法炮制，上次在洛山镇时的套路。
　　他相信，只有苦肉计，应该对夏青棠还有些作用。
　　尽管已经用过一次。
　　故意哼哼呀呀中，已经有不少的暗哨，把夏青棠所有的表现，全都说了出来。
　　所有的的人，她全都是一次认出，脑袋丝毫没停顿。甚至包括她哭了几次，说了些什么。
　　通过这些讯息，秦渭墨忍痛，认真分析。
　　分析之后，冷静地让何向贤来。
　　表面上说是治疗换药，实际是在屋里仔细核对，认真揣摩。
　　最后，想出一个更为大胆的主意。

　　入夜，黑如墨，星斗皆无，风冷寒升。
　　夏青棠在一阵噪杂中被叫醒。
　　三殿下陷入昏迷，何家父子全都守在床边，不断地有汤药进去。
　　她懵了，和齐月偎依在一起，在门口瑟瑟发抖。
　　“三殿下这····，不会有事吧？”齐月惴惴，有些不安，“如若知道去平安镇会遇险，我该直接带着孩子来安泰城的。”
　　“谁会怪你不成？放心，他没事，命硬，应该挺得过来。”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夏青棠笃定的语气，让床上的秦渭墨为之一振。
　　总算露了马脚。

　　因为杀他的人，已经气得回了京城。
　　前世的他，尽管也遭遇过几次暗杀什么的，可每次都有惊无险。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能够挺过来。

　　“青棠进来，殿下找你。”收起回忆，夏青棠低眉顺目，过了门槛。
　　秦渭墨气若游丝，眼神飘乎，直勾勾地盯她。
　　何向贤往她往前轻推，“过去吧，陪他说说话。”
　　唉声叹气，带着何大夫出了屋子，顺手关上门。
　　至始至终，他都没提到一个‘死’字，或者救不活这类的话。
　　他实在没有三殿下那样的勇气来骗她。

　　戚戚哀哀中，面如白纸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往日的义气风发，冷冽缄默。
　　“三公子不会有事的，你要赶紧好起来。”
　　夏青棠坐在床边的杌子上，捏住他已经垂下的手腕。
　　脉搏微弱，汤药味扑鼻。
　　即便呼出来的气，都是时断时续。
　　依然无回应。
　　她有些慌乱：难道前世的过程，到了今世发生改变？
　　会吗？
　　看他灰败萎顿的脸，她好像没那么自信。
　　“你可别吓我，所有人还等你主持大局呢。”下意识捏他手腕的力道，用了些劲。
　　依然毫无反应。
　　“你前生是被人害死的，并不是这样，所以，你能挺过去。”这一次，是死死地勒住他的手腕，害怕力气不够，夏青棠还咬了下嘴唇，一起用劲。

　　秦渭墨岿然不动，只是鼻息间，有了点痛感的冷抽。
　　夏青棠暗暗喘口气。
　　看来，还有救。
　　“我会陪着你的。”说完后，夏青棠去看他左侧脖颈间那被包扎的白色，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丝长长的血痕。
　　一张俊脸，成天被砍，还能长成这样，真是老天垂怜。
　　床上的人，幽幽开口，“多久？一辈子？”
　　“啊？！”
　　夏青棠始料未及，眼睁睁瞧他睁开眼，眼神熠熠，好像眼球里有团火。
　　“是你说的，会陪着我。不能耍赖。”手指捏过来，直接拽住她手腕，“我会记得一辈子。”
　　“···你···？”急于甩开，却被拽的更紧，有些热。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这样亲近。
　　她甚至能看到他里面穿的中衣领上，有个小小的皱褶。
　　“我喝了药。”秦渭墨顾左右而言他，“我一直记得第一次你救我的情景。”
　　双手过来拢住，“你能恢复，真好。”
　　这一次，换成拥抱。
　　有白檀和沉香的味道。
　　和前世一样，都是属于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