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釉霜

32、判敌

　　穿过长廊，后院的第一间便是秦渭墨的书房，随后是他的厢房和秦涣墨的。
　　侍卫到来时，庆鸿已经去秦涣墨房里叫人。
　　随之，夏青棠见到前后走出的兄弟俩。
　　显然，她走后，两人还在屋里说话。

　　秦渭墨脸色灰青，瞬即进书房，那一刻，夏青棠和他的视线交集须臾后，门被关上。
　　她和秦涣墨都留在门外。
　　夏青棠收起嬉闹的神情，让秦涣墨有些诧异，眼神不断往她脸上瞟。
　　巴掌过去，把他脸拍向另一侧，“别看，出事了。”
　　虽然只是下意识的一句话，秦涣墨摆脱她巴掌的束缚，死死盯住她，“···你···你好了？！”
　　她这才意识过来，调整情绪，又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什么好不好的？本姑娘一直都很好。”
　　秦涣墨眼里才闪的光，一点点在消逝。
　　夏青棠不忍看，故意戏谑问，“你三哥很厉害？怎地都往他这里来？不到你那儿去？”
　　“我干不来他的事。”瓮瓮地，有气馁，有无奈。
　　揉捏住他刚垂下的一只手腕，“在我眼里，你也是很棒的。”
　　秦涣墨没吱声，任凭她捏住，眼眸下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在这，也没什么意义，真要有能够让她知道的事，自会传到她这里。
　　秦涣墨去了暗卫院打听消息，夏青棠不想当碍眼的人，只好躲进自己屋里，睡大觉。

　　自她醒后，搬到和夏家兄妹住的套屋里，回屋时，夏长江正和妹子在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见她进来，赶紧噤声，说些别的话题来搪塞她。
　　夏青棠更加确定：这件事，和夏家有关，或许和她有关。
　　现在除了没归府的大哥之外，他们三人都好好的。
　　那么，肯定是在外出勤的大哥出事。
　　她不懂官场那些，更不懂暗卫的那套，只能忐忑不安地等。
　　秦渭墨说让她睡醒后，找她说话的。
　　那个时候，大概就全都知道了吧。

　　~
　　执勤的时候，夏青松便知道自己的那句多嘴惹出了祸，被黄山安排在离他最远的地方，这便已经说明，黄山并不信任他。
　　至于到这窄窄的巷弄来做什么，他不可能知道。
　　只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巷弄里扇门打开，给他塞了张纸条后便关上。
　　趁着大家集合往回走，夏青松佯装系鞋带，瞅了眼纸条，“进冕王府。有事议。”
　　他不确定这张纸条是二皇子的人给的，所以起初，他并没放在心上。
　　按照规定，行动结束后，人马要立即回大本营归位点卯，算作本次行动的正式结束。

　　夏青松能混到暗卫营，一来是他妹子在三殿下前的面子，二来是因为他在平安镇替殿下挡的那一箭。
　　虽说那冷箭，是他背后主子的主意，可也算是让他顺利入了秦渭墨的眼和心。
　　这次出行的暗卫们，都是隶属于黄家兄弟阵营，生死福祸捆绑着的铁板一块。
　　骤然跑进来一个天降之人，任谁都心里有些不痛快。
　　夏青松在军营呆惯了，并不适应暗卫的这种领导结构，一时之间，也没在营里找到可以真正交心的朋友。
　　所以，有些规矩，他们故意不说，他是不知道的。
　　比如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打着给妹妹买东西的名义，去查一查那张纸条的真假。
　　多掌握主动，总比被人暗中随意指使强。
　　带着这个动机，回转后的他，敲开了那扇塞给他纸条的门。
　　······

　　秦渭墨派出去三拨人，最后一拨，压着已经被打晕的夏青松回来，直接走的暗道，除了黄家兄弟和另外两个铁杆亲信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在改造这三间连院时，吟霜和颂雪便已经知晓主子想要的样子。
　　牢房在暗道的最里面，黑黢黢，却开了两扇用粗铁丝网缚住的气窗。
　　秦渭墨端坐于案桌之上，手指敲击桌面，“带上来吧。”

　　夏青松被押解上来，脸上和脖子上还带有搏斗后的淤青。出门前整齐的玄色制服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显然，受了伤。
　　黄山毫不客气，脚尖抵住他脊背，一个刀掌在其颈后狠厉劈下，人瞬间清醒。
　　夏青松环顾一圈后，头颅几乎垂到胸前，完全不见曾经憨直严板的模样。
　　秦渭墨艰难地对上他视线，“想说什么就说，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
　　“要杀要罚就我一人，我夏家其他人并不知晓，殿下能否放了他们？”

　　换了个姿势，“所以，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鼓动夏长江带着你妹妹赶紧回廉州老家？”
　　“我妹妹难道不应该走吗？夹在殿下兄弟之间，有何生趣可言？”
　　他的反诘，让秦渭墨沉默几息，“你是谁的人？秦勉还是秦浅墨？”
　　夏青松冷笑，“你们皇家争夺权势，我等小民沦为刀柄，我是谁的人，重要吗？”
　　黄山抬脚要揣，被秦渭墨摆手制止。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调苍凉中带着丝丝的颤音，“你为何会与我为敌？我一心待你，想法子让你和青棠团聚，真心替你谋取后路，顶着被人责备，还将你加入暗卫营，你出任务便私下去找冕王，虽说我们发现的早，可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谁？”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
　　黑魆魆的地下，本就光线暗淡，在一萤小小的烛火中，静的出奇。
　　“别忘了，你还有家人在我们这边。”这句威胁中，感受不到一丝危险，更多的是无奈和茫然。

　　“殿下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我只求速死而已！”拿出最大的勇气，夏青松说完后，瞬间低头。
　　“黄河，你们审吧，结果报给庆鸿，再做定夺。”脚步踟蹰，踽踽而行，好像卸下千斤担，又好像背上了万层忧。

　　背叛者，竟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秦渭墨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猜不到，夏青松什么时候倒戈，亦或者他一开始便不是他的人？
　　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到底知道多少？
　　每一个问号，都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更不知道，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他该做如何选择？
　　暗暗杀了他？暗中让他流放三千里，永远不回来？
　　一笑释之，肯定是不可能的。
　　保存这一底线，再多定论。
　　他暗暗对自己说。

　　秦渭墨走出暗道时，阳光刺眼。
　　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
　　好像自打察觉出事，夏青棠的笑声，便没再响起。
　　脑海里，顿然闪出他在进书房前，目光的交汇。
　　眼神里有担忧，有好奇，也有震撼，唯独看不出一点混沌。
　　难道她······？！
　　念头闪过，便难消失，他快步朝中院而来。
　　~
　　夏青棠翻来覆去好几次，总算睡着。
　　她又梦到前世的片段场景。
　　这是自打她苏醒后的日常，一帧帧画面，总是在梦里闪现。
　　今天，她又梦到。
　　秦涣墨一声红衣，似火像霞，在云层中朝她飞来，忽然伸出的手臂，把她狠狠一推，她来不及尖叫，便直直地坠落下去。
　　头痛欲裂。
　　“··啊···”手指曲成拳，她朝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捶打。
　　眼睛还没睁开之际，她被圈进怀抱，“别打自己。”
　　闻着前世和今生他身上一样的味道，她喃喃，\"你回来了？\"
　　“嗯。”手指揉捏她的头顶，“我回来了，我们都要好好的。”
　　夏青棠仍然闭眼中，她捏紧他的手肘处衣袍的褶皱，“我···我···”
　　“别说话，让我好好抱一抱，就一会，一会就好···”
　　夏青棠只当没睡醒，没有挣扎，也没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搂在一起。

　　夏小妹进来，见到偎依在一起的人，她悄悄退了出去。
　　夏长江正在廊下躺椅上喝茶，边上，坐着依然一声白衣的何向贤。
　　三人都瞧见主子魂不守舍回来后进了夏青棠的房。
　　与其说是在坐着闲聊，不如说是都在暗中好奇，好奇主子要做什么。

　　黄昏，天色渐渐黯淡,指导天边最后一抹红，成了线。
　　庆鸿拿着一个上锁的匣子，去书房找主子。
　　秦渭墨自打从夏青棠屋子出来后，在书房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都没动。
　　夏长江借故进去斟了两次茶，他手里拿着镇尺的姿势，就没放下。
　　庆鸿退出后，秦渭墨叫住了夏长江。
　　点点紫檀木的匣子，“你侄儿的证词都在里边，我当着你的面，拿出来看，你也一起瞧，也算咱们主仆这么多年的情分。”
　　秦渭墨仿似浑身被抽走了气力，却还要强打精神，从抽屉里拿出把钥匙打开匣子。

　　秦渭墨先看第一张，随后放在桌上，夏长江虾腰过去，迟疑间拿了起来。
　　等到秦渭墨第二张看完，他已经吓得嘴巴大张，手指颤抖。
　　随及，跪倒在地，额头伏地，小声抽噎起来。

　　夏青松去军营时，是赌气去的，在军营，文武全都不是拔尖的，所以，前两年，他都在营地里属于毫不起眼的喽啰。
　　直到一场战役，上前线的兵士，遇到劲敌，杀红了眼，最后，只剩下他和他的百户。
　　在危机关头，奄奄一息的敌人，用刀刺向百户，夏青松下意识替他挡了那一刀，救下百户。
　　自那以后，百户对他另眼相看，百般提携。
　　夏青松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可怎奈军中人才辈出，他能力纵使被长官百般偏袒，却在每一次的考核中，无法脱颖而出。
　　渐渐的，百户提携他的心，慢慢冷掉。
　　夏青松也随之再次遁入喽啰行列。
　　没有崛起就不会有希望，恰巧他得了希望，却还是被自身的局限绊住，成不了大器。
　　他一直怀恨在心，势要寻找机会，再次名声鹊起。
　　又一次战斗打响，他和百户再次并肩而战。
　　这一次，当敌人的刀刺来时，他没在挡在前面，而是让百户绑了手脚，送到敌营。
　　在敌营，他和对方谈判：只要让他当上军官，让他做什么都行。
　　敌营大军统领，暗中和二皇子勾结已久，双方暗中商定，夏青松便这样，成了秦浅墨的人。
　　直到夏青棠寻找哥哥的书信送到。
　　······
　　夏长江想要请求的话，一个字都出不来。
　　投敌是死罪，诛杀三族。
　　可好在夏青松这枚棋子，还没被秦浅墨完全启动，所做不多。
　　可无论怎样，性质没变。

　　“你且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让青棠知道，一辈子，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