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是非多》釉霜

31、相处

　　秦渭墨收藏起惊天骇浪的情绪，回了中院书房。
　　正遇见眼眶红肿的秦涣墨，捧着一个黄花梨木匣子往外冲，“棠儿，棠儿，找着了。”
　　那声‘棠儿’叫的情真意切，不熟悉的，还以为真像是一对缱绻的恋人。
　　“真的？这便好，这匣子我用来装我的那些玩意和首饰最好了。”
　　“我那信···?”
　　\"写，每日一封，可以么？我够意思吧？\"
　　“这还差不多。”匣子递过来，秦涣墨还促狭地捏了把她那低首便形成的肉肉双下巴。
　　夏青棠作势要打，两人又打闹到一团，秦涣墨让着她，只是在躲，并不回手，可夏青棠已经把他发簪子扯下，扔在地上用脚踩。
　　白玉簪瞬间稀碎，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准确来说，夏青棠并不算标准的美女，不说宫里美艳决绝的嫔妃，即便是有些出挑的宫女，夏青棠都比不上。
　　她只是活在乡土间，带着农家姑娘特有的执拗和热情，让秦涣墨看惯了那些惺惺作态，无病呻吟的美女们，多了肆意和坚韧。
　　就像看多了精心侍弄的牡丹，偶尔遇到山上的刺儿梅，也是觉得极妖艳的。
　　秦渭墨相信弟弟，对于夏青棠的感情，便是这样。
　　可他却不一样。
　　他是从内心里敬重她，想要呵护她，即便无妻家荣光撑腰，他也能接受。
　　可，那样的前提，是她还是个正常姑娘，能和自己慢慢心心相惜。
　　眼下，这么一点小小的奢望，都成了泡影。
　　从她醒来后，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
　　看到四弟迅速调整策略，放低身段，哄她开心，两人越来越默契。
　　他只越来越惶惑，越来越不安。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随着她的转变，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远。

　　“不像话！还不住手！”秦渭墨的火气，抑制不住地往上冒。
　　不由分说，他恼怒地瞪了眼四弟秦涣墨。
　　拉住夏青棠的手腕，望向她笑意正浓的眼睛，震怒的音节，瞬间消弭，只剩殷殷叹息，“你怎地成了这般？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样子···？”
　　扶额而去，白檀木和沉香的混合香味，萦绕在夏青棠的心里。
　　她红了眼眶，泪珠簌簌而下。到了后来，越哭越凶，谁劝都哄不好。

　　她为自己的伪装，也为不知情的他，更为再也没有彼此的将来。
　　前世的恩爱，终究还是过往云烟。
　　谁也留不住。
　　可，自己怎地就这么心痛呢？

　　不明就里的夏长江，被庆鸿叫去。
　　“主子脸色不好，你当心点。”临关门时，庆鸿还是小声提醒一句。
　　他点头，顿时了然。
　　侄女要走，但凡有感情，谁会心情好？
　　一如既往虾腰浅笑，低首垂眉。

　　“···你···你们家···”秦渭墨见他已快佝偻的背，一时语塞，竟说不出狠话来。
　　夏长江纳罕，他抬头，“主子，有话您就说，我脸皮厚心大，承得住。”
　　棕红色的镇尺，已经被他习惯性地快要摸出包浆，他试探性地问，“青松有没有和你们聊他的事？”
　　“我侄儿？没有啊，他不是在黄山那当差吗？他犯错了？”其实这句话，只是夏长江按照语义，随口顺下来的话。
　　可在已经有了芥蒂的秦渭墨听来，便是他已经知道了某些事，却没告诉他这个主子。
　　想到此，脸色便是更加的难看，“他犯了事，不过他还没回，还没确定真假，如若一旦是真的话···”镇尺放下，秦渭墨眼睛望向下首站立的人，“你是老人，知道规矩。”

　　夏长江噗通一声跪倒，面色如灰，“我们夏家就这一个子侄，主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等他回来，我让他来解释。”
　　“误不误会，我自有人会查清，不过，为了大家好，青棠和夏嬷嬷，暂时还是不要离开，等我查清后再定。”
　　“···这···？”
　　他的迟疑，惹来秦渭墨压抑的愤怒，\"难道你们夏家，想耍阴谋，一个个的脱身吗？\"
　　“主子，不敢！我们都听主子的。”
　　夏长江瑟瑟发抖，第一次，主子对他说这么重的话，其意思还是关于离心的。
　　这是主子和下人之间，最让人伤心的一种。
　　而夏长江，作为陪伴多年主子的人，尤其震撼。

　　上首的秦渭墨没在吱声，显然，是看在他及时服软的前提下。
　　如果自己再做解释，主子一定会更加暴怒，他，颤颤惊惊退出来，朝站在门口的庆鸿，努力想要摆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哪知，最后还是苦涩地摆成八字嘴。
　　庆鸿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同时心惴惴，主子不会轻易朝人发火，他都是把情绪压在心底，真发火，那便是大事。
　　更何况是夏长江，那可是跟随他十多年的老人。

　　~
　　准备放上马车的行李，一件件的往屋里放。
　　夏小妹心里是憋着火的，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很难不把它和秦渭墨不放侄女走的私心联系在一起。
　　可怎么办？她还在手下当差，哥哥也还担着王府大总管的名头，不能给主子拆台，不能质疑主子，这是亘古以来，当下人的本分。
　　她面上，不能有任何的不高兴。

　　夏青棠看到二叔出来的面色不虞，她是在故意试探，“小姑，咱们不走了吗？”
　　“暂时走不了，你放心，该怎样还怎样，只要自己高兴就好。”拉住她被秦渭墨捏出红印子的手腕，夏小妹努力调整心情，幽幽道，“咱家孩子，会有福的。”
　　这话说的是她，也是说的她哥哥。
　　但是她知道，龃龉不解开，孩子便不再有福。

　　回坐床边，夏青棠捻起幔帐的一角，开始慢慢揉捏。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是秦渭墨不舍她离去，故意为之，还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做出这个决定？
　　不能躲在屋里，得要出去打听。
　　想到此，她站起，蹦蹦跳跳就要出房。
　　“你不歇午晌了么？又到哪去？”小姑在身后喊，她摇头，还是走出了屋。
　　她要去找秦涣墨，凭他的面子，他兴许能打听到。

　　秦涣墨住在后院，和他三哥住在隔壁，书房也紧紧挨着。
　　如果有变故，势必会下达些指令，书房，便是第一现场。
　　等她故意欢快的走过去时，果然，书房里传来秦渭墨低沉中带着盛怒的声音。
　　因为关着门，庆鸿像门神守着，夏青棠只听到几个字节。
　　尽管如此，看庆鸿的大饼脸都垂搭着，她知道：出了事。

　　秦涣墨正在房里打盹，作为已经二十的他，本应该是在京城端坐，掌管一方事物，怎奈性子跳脱，崇安帝实在不敢让他担当大任。
　　只能当个被委派事物的执行者，而不是掌权者。
　　前后时辰出来的兄弟，区别竟然如此巨大，这件事，在京城没少被人议论。
　　可秦涣墨并不计较这些，能者多劳，自古有之。
　　他愿意当个我行我素的闲散人，父皇都不管，别人还管得了？

　　这段时间一起陪着玩闹，确实很快活，但，也很累。
　　娇生惯养的人，要拿下身段被她打，被她骂，这种低三下气，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可他就是做到了。
　　貌似还效果不错。
　　不然，今天三哥的那副目眦尽裂的嘴脸，在以往是见不到的。
　　你赢不了我，却也拿我无可奈何。
　　这种得意，比得到夏青棠，更令他开心。
　　在梦里，都是在笑。

　　夏青棠拿了根芦苇，捅他鼻子，忍住痒意，他翻了身，继续梦。
　　这下，把她惹怒，直接上脚，将他揣下了床。
　　腰侧一阵痛，他醒了。
　　如果是别人，起床气惊人的他，肯定大发雷霆，可怎么办，叉腰站着的，是笑得像朵花的棠儿。
　　所有的怨气，骤然消失。
　　可听到让他去打听他三哥为何生气时，他就不再那么高兴。

　　“他生气让他去，谁叫他当了大头衔的？你管他作甚，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猪，蠢猪，他不高兴岂不是祸害到咱们？你说正午那事···”夏青棠蹲下，手里依然把玩着已经折断的芦苇。
　　她并不太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红扑扑的脸蛋上，双下巴再次出现，让她曾经细长的脖颈，堆叠起来，有了一层的褶皱。

　　好玩，太好玩了。
　　他伸出手，摩挲上她的这圈褶皱。
　　肉乎乎，软绵绵，还带了香味。
　　他慢慢凑过来，鼻子嗅了嗅，觉得不满足，又用手再次捏了捏。
　　距离，越来越近。
　　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呼吸。
　　“棠儿···我···”双眼熠熠，呼吸渐重，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传达来的压迫感，让夏青棠不知所措。
　　她呆楞住，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像阵风一般冲了进来，直接将已经在软垫上的人，一把推开，力量太大，秦涣墨顺势在软垫上翻了个身。
　　“三哥！”
　　秦渭墨眼冒怒火，浑身上下是隐藏不住的佞气，他冷睇，“你们想干什么？”乜了眼呆住的人，“青棠，纵使你再不懂事，男女之间大防，应该也要记得。回屋吧，好好睡一觉，醒了我找你问话。”
　　夏青棠下意识点头，看向秦渭墨的眼神里，顿时蕴上太多的复杂。

　　他生气了，他也吃醋了。
　　他还关注到她路过他书房了。
　　他在和人说话时，还掐算她停留的时间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弟弟会做什么一样。
　　怎地，有点小小的得意和甜蜜呢？
　　她一点都不生气，那顿揶揄，就像是一个信号。
　　夏青棠出了长廊，眼神都带着笑。

　　可看到有人来禀，背后有了伤，还在往外流血，夏青棠的笑，顿时停住。
　　尤其是那人，曾经帮她收过稻子，还一起喝过酒。
　　此时望她的眼神，好像淬了毒，带着深深的恨意。
　　脊背生寒，和自己不可能没关系。
　　她猝然转身，跟上那人的脚步，往深深的后院而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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