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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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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到县城来,居然遇到登徒子,夏青棠的心情,完全被破坏,一直到上回镇里的牛车,她都忘记自己最重要的事情都没做。
随身小包袱里藏着的那些珠宝,忘了去珠宝店给换成银钱。
夏青棠有些懊恼,朝上仰望的县城牌楼,好似一张张嘲笑她的面孔,脸色灰暗。
算了,只好下次再来。
反正还有机会。
起码那家香铺,已经收下她的货,下次便是换新货色和结旧货款。
夏青棠放下遗憾,抱紧包袱闭眼打盹。
晌午的太阳灼然烈烈,夏青棠后悔没戴顶草帽出门,露在外面的脖颈,被晒的发红发痒,她时不时还要用手去挠挠,以致于到了镇口,脖颈间已经被她挠出好几道手指印。
她怕被人瞧出,想到其他不好的地方,赶紧将包袱放置胸前,抬高双肩,挡住脖颈间那一道道抓痕。
唾沫星子,可是会淹死人的。
走到镇口的大槐树下,一群孩子正在那上蹿下跳地玩皮筋,其中,只是瞥一眼,夏青棠便见到小姑子陈香在树底下,假模假式地拿个木绷子,和三两个女人在那绣花,至于她那手艺,鸳鸯能修成鹌鹑,竹子绣成木棍,都能被她舔脸称之为‘形象意也像’。
她不想招惹她,只好低头佯装不见,准备抄到槐树后面,再回家去。
“嫂嫂,这是不打算认我还是怎地?”放下绷子,陈香年轻的脸,布满寒霜,好像夏青棠,是正在被她抓捕的坏人。
边上有胖女人侃笑接腔,“哪能呢,给你们陈家当了三年长工,也算期满归家。”
这话,明显是在帮衬夏青棠。
可惜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有点羞愧的她,只好朝她点头微笑,表示感激。
另坐一边的瘦女人,把手里的簸箕往地上一摆,收起手里纳的鞋底,“可不是,现在的青棠啊,可要归到里正家那一块去了,有钱了嘛。”
这是在讥讽她,夏青棠自然不屑给笑脸,垂首快步往家赶。
······
闲言碎语当放狗屁,臭一阵也就罢了。
她才不去搭理。
她得赶紧回去做香方子,这段时间驱蚊虫的紧俏得很,店老板说可以大量收。
刚一转弯,在家门口的路上,细毛蹲在路边,拿着根草在地上逗蚂蚁玩儿。
浅白色短褂,湛蓝色中长裤,将他强壮的身子裹得满满的。
见青棠回来,他一下站起来,甩了草过来,满眼焦灼,“怎地才回?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现在才正午,半天还没过完,说吧,等我什么事?”推院子门,往里走。
“我娘说那贵人给的东西很多,你给我的太少,她要我来找你再要些。”
青棠脚步顿住,冷乜他。
打开门,青棠端起昨夜的凉茶壶,对着壶嘴大口喝。
喝完之后,用手抹抹嘴,“贪心之人,多少都不嫌多,我可是都跟你说清楚的。”
“我知道,我娘让我来,我只好来,我并没打算在你这又拿走什么东西。”细毛见她脸色愠恼,也不怵,依然嬉皮笑脸,“我就是想找机会过来和你说说话。”
夏青棠不再搭理他,转身去后院仓房。
她把要准备的材料放在粗木台子上,便开始进行称重和处理。
家里所有的材料加起来,一共也只够做大约20个香囊。
这些香囊做完,便要去安泰城进原材料。
等到她把材料清算完,发现细毛已经走了。
她得赶紧做,赶紧赚钱,让自己强大起来。
有了钱便请一位强壮的男劳力当仆人,不然老是被欺负。
何向贤的娘亲姓孟,夏青棠的午饭便是孟大娘给送的。
一碗米饭一盘青菜不值什么,可要有那份被人惦记的心,却很珍贵。
夏青棠也不推辞,大喇喇地吃完饭,也说了谢谢。
邻居,总要有些来往的,夏青棠心里记下这份情。
十日后。
二十个香囊做好,夏青棠要再去成铁县城一趟。
这一次,她选择申时去,准备在县城呆上一晚上,时间充足,可以看看有什么值得做的其他生意,顺便和店家多套套近乎,联系点人脉。
为此,她特意先去县城的成衣店,买了套湖蓝色的绸布裙子,换下了她常穿的浅灰棉布裙。
即便三年守寡,她也算尽到心意。
凭什么不能让自己鲜亮一点呢?
做生意,太磕碜,别人不会搭理。
夏青棠懂这个道理。
换了裙裳出来,她左瞧右瞧,觉得这颜色显得人白,好看,决定以后赚了钱的话,再多买些好颜色的衣裙穿。
只有十九岁,凭什么不打扮?
收起旧衣裙,夏青棠难掩笑意,把店家的恭维话,悉数听了进去。
成铁县城有条商业街,香店一共有三家,夏青棠的货在最大的一家寄售。
店名很有意思,叫无香店。
可店里摆放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香品,既有本地的特色香品,也有外邦来的各式香料做的小玩意儿。
比如她现在正在瞧的一双香箸。
“这是混合香做的香箸,材料全是可以入口食用的保养佳品,既能闻见香味,还有益身体,当礼品,做摆设,实用性皆有,简直供不应求。”
店老板对夏青棠乐意多介绍,不仅是因为她制作的货品卖的快,更是有意和她多沟通,让她能够提供更多样的品种来,提成赚的更多。
人家寄卖都是给他三成,而夏青棠直接豪爽地和他对半分。
这种生意,店家简直求之不得。
“香箸我肯定做不了,这个要模具才行,不过,我可以将香块捏成其他形状的小玩意,然后烘烤成型后拿来,比如弥勒佛、净瓶观音、招财童子之类的,既能摆放,还有香味,老板觉得可以吗?”
“可以啊,这种更好。”店主姓盛,长得白白胖胖的,满脸和气,一看就是生意行家。
夏青棠喜欢和这种既聪明又市侩的人打交道。
近朱者赤,起码,这也说明她也可以是个做生意的料。
捏泥人的手艺和制香能够结合起来,这一趟,她没白来。
双方把货款结清,又把新品清点清楚,指定好价格之后,盛老板还特意写了文书,夏青棠画过押之后,满意离开。
灯火渐次亮起,夏青棠打算找家店歇一歇。
路边,停着三辆马车。
马儿打着响鼻,马蹄蹭蹭落地,马尾左摇右摆,显然是才到地界歇下。
她不喜欢闻牲畜的那股怪味,夏青棠准备绕过而走。
马车帘幕打开,有人踩着长杌下来。
夏青棠悄然低头,准备绕道而行。
“且慢。”
长臂伸展,将她拦下。
夏青棠不耐抬头,峨眉微蹙,“小女子路过而已,并未阻挡贵人行走。”
秦渭墨一身墨色,将他白净的皮肤显得更为俊逸隽净,他并不羞恼,只是有点难以置信,“你不认识我?”
“小女子地位低微,怎会识得贵人?”弯腰抓紧包袱,夏青棠疾步抬脚。
可路口就那么宽,被马车挡了一大半之后,又被他的长臂全部拦住,夏青棠想要离开,只能从他手臂之下穿过。
夏青棠不愿意那般狼狈,两人呈对峙状态。
夏长江正巧虾腰过来,一脸惊喜望向夏青棠,“我说是谁呢,夏姑娘怎地不认识我家主子了?”
脑海里瞬间闪出人影,她记得这位白面无须,身材矮胖的老者,是··是谁来着?
可是,脑海里闪现出很多人,细毛、细毛娘、何大夫、孟大娘、陈家父女,甚至何向贤,怎地就没眼前这位?
“姓秦的,夏姑娘可想起来了?”夏长江和蔼眨眼,“在你家被你救过的贵人。”
“啊?哦······”将他肆意上下打量,夏青棠脑海里总算有了点印象,“登徒子,上次在无香店遇到过的。”
秦渭墨顿时了然。
自己的好弟弟,又给他戴了顶莫须有的帽子。
“不是,夏姑娘,你误会了···”夏长江想要继续往下说,秦渭墨却一个眼刀过去,及时制止。
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夏姑娘来这县城,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我···我自有我住处。”这话说出来多少有点无底气。
她现在要去哪住,她都不清楚。
夏长江不愧是揣摩人心的一把好手,见她这般,当即道,“我主子在这县城有歇脚的地方,还挺大,要不,今晚委屈夏姑娘到那住一宿,也算报答一番。”
夏青棠见他这般热情,有些犹豫。
他们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跟着去住,算怎么回事?
夏长江手掌一挥,站在远处的夏小妹走了过来。
“姑娘,老奴带你去,随我来。”夏小妹长得喜庆,除了比她哥夏长江长得高点,壮点外,还生的一副慈祥样。
秦渭墨微颔首,冷道,“好生照顾,有需要尽管来找。”说罢,转身上车,打下垂帘。
夏青棠认出这位老妇人,也是当时跟随一起送礼到她家的仆人,这让她顿时安下心来,跟着夏小妹上了后面的马车。
一上马车,夏青棠便后悔了。
她居然相信一个登徒子,岂不是凶吉难测?
惴惴不安地捏紧放在手腕上的小包袱,她望向车外,喧闹的街景。
人多的地方,让她心安。
她不介意被那老妇人看到。
马车在一声吆喝中,骤然停下。
“夏姑娘,咱们到了,勿怕,主子人冷心热,不会害你的。”夏小妹将她所有的表情悉数看在眼里,下马车时一手牵住她,踩在杌子上,稳稳下了马车。
夏青棠见她这架势,知道是经常坐马车。
身子一晃都没晃,根基稳得很。
她心道,连这般年纪的女奴都经常做马车,看来她那位姓秦的主子,确实不是一般人。
更不谈他送的那些宝贝和钱财。
只可惜,品行轻浪。
秦渭墨下车时,下意识往后面的马车扫了一眼,正看到抱着包袱的夏青棠下来,右手将碎发往耳后捋了捋,一脸警惕。
他不禁莞尔,她这小动作,他是见识过的。
在被她照顾时,她捋碎发的动作,几乎是无时不刻。
想到此,他招呼夏长江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夏长江虾腰不断点头。
夏青棠跟在夏小妹身后,慢慢往后院移动。
穿过一道长廊,经过一个月洞门,便到了歇脚的后院。
围着花园的是一溜排的房间,有些房间灯光透过来,有些房间还是黑漆漆的。
显然地方大,房间多,确实没住满。
夏青棠总算稍稍放心。
晚饭时夏长江过来问是一起吃,还是单独端来,夏青棠想都没想,只说不想打扰他家主子。
夏长江顿时明白,让夏小妹去厨房端来。
同时让身后的小厮把一个紫木匣子放下,“这是主子差人买来给你的,夏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夏青棠吓得连声推拒,可夏长江只用一句话便堵了回来,“东西买都买了,哪有退回的道理,夏姑娘只管收下便是。”
夏青棠只好收下。
虽然她都不知道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到夏长江走后,夏青棠才打开匣子:一匣子的簪子,各式各样,让她眼花缭乱。
坐在床边她琢磨:这姓秦的,到底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