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离去 ...
-
夏青棠病了,这一场病,来势汹汹。
颗粒归仓后的疲累,短暂心动被毁后的无奈,所有的一切,让她抵抗无能。
吟霜和颂雪自打上次被秦渭墨派出后,还没回来。照顾她的人,当仁不让的,落在唯一女性夏小妹的身上。
何大夫因为外出诊病还未归来,等到过来诊断时,已经是黄昏后。
她浑身垂软无力,靠在粗苯的木架子床上,粗棉纱帐子里,是一张已经起烧后虾红的脸。
秦涣墨过来探病,见何大夫还在,便详细问起病情。
何大夫是个老学究,他不明白,堂堂四殿下,怎会问的这般详细,甚至于这发烧是不是因为吃过海鱼引起的过敏症,都能被他想到。
“四殿下···”在大家都彼此知道底细的地方,何大夫还是喜欢拨乱反正,按照实际称呼来。“她这只是劳累过多,加上神思有损才引起的,并不其他缘由。”
“那就好,那就好。”秦涣墨少有恭正端庄的模样,让夏青棠眼角微酸,一滴泪,就这么不经意,滑了下来。
夏小妹假装没瞧见,用一张帕子,挡住了秦涣墨的视线。
何大夫和她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在夏家前院,遇到正好过来的秦渭墨,一番寒暄之后表示,可以让他家婆子来照顾,不敢劳烦殿下的人马。
秦渭墨不以为然,“无妨,都是邻居,应该照料。”
何大夫摆弄肩上医药匣子粗粝的肩带,“真要如三殿下所说便是大好。青棠过的寒苦,不能再有其他的负担,方能活的下去。”
说罢走了。
秦渭墨望向他快要佝偻的背影,眉皱脸冷。
他懂他话里的机锋,王家那姑娘在收到一番赏赐后并不满足,居然亲自来周家大院,央求再见秦涣墨,被拒后,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那件事,他认为自己只是稍微用了点心思,哪知那姑娘便上了勾。
这能怨谁?
至于自家四弟,他已经差信回京,父皇已经允许他提前返回,是他自己不愿回。
这又怪谁?
他做为哥哥,总不能捆住亲弟弟,把他押解回京,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他也巴不得四弟不再来平安镇,可他已经用了诈,总不能再施计谋逼他离开。
毕竟是亲兄弟。
何大夫如此说,是希望他们兄弟之间,不要影响到夏青棠。
现在夏青棠已经死了心,他的忧患解除,四弟在与不在,也没多大影响。
他不担心。
他只需拿出真心,细细来,慢慢来,对她好,呵护她,让她过得轻松,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主子,药熬好了。”夏长江在身后轻声提醒。
“老四回屋了吗?”
“没,还在夏姑娘房里,可···”夏长江瞥他一眼,“青棠并不理他,催了几次让他回去。”
“··嘁,皇家子弟居然沦落到这般腆脸的地步。也罢,药端进去,让夏嬷嬷好生照顾着,她想吃什么,叮嘱厨房细心些张罗。”
窄袖一甩,调转方向,往院外去。
多好的机会,主子爷又错过了,何时能像四殿下那样,拉下脸来献殷勤,何愁青棠不动心?
夏长江的老脸,再次愁成苦瓜。
~
夏青棠喝完药之后,更加的犯困,等到她睡下后,秦涣墨才出了房。
夏家兄妹是老三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多少碍了他们的眼。
可也顾不上,如果哄不好的话,他和夏青棠之间,便要真的完结。
付出这么多,也真心对待过,居然还是被一次不堪,摧枯拉朽。
他看见她的面如死灰,心里在埋怨:值得这般吗?男人一夜风流,就是死罪?
他有些不甘心。
等到幡然醒悟时,他才明白:她,把他当成了唯一;而他把她只是当成曾经。
彼此的鸿沟存在,他注定做不了她的唯一。
有些自暴自弃的他,在无法排解的苦闷中,又再次大喇喇去到王家。
横竖都是风流,何苦让自己憋着?
王善保为攀上关系,自是求之不得。
堂而皇之的,秦涣墨再次和王佳柔,纠缠在一起。
这个消息,在夏青棠病愈后,便已得知。
她淡然一笑,继续添柴进灶膛,这批熏香,一定要做的更好,为接下来的用香旺季,赢得市场。
晚上,夏小妹带了燕窝盅过来,在看见她喝下之后,便说要让她陪着,一起去田间瞧瞧。
来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夜晚的平安镇是什么样子。
夏青棠对于她在生病时对自己的百般照料,深有感谢,自然乐于奉陪。
两人出院子,夏长江带了人跟着。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朝着镇南而去。
夏青棠觉得奇怪,镇南那有一处大大的洼地,水草丰茂,自然蚊虫蛇鼠都多,怎地要往镇南去?
狐疑之中到了地方才知道:三公子一身白衣,站在路口,举着灯笼,伫立在那,不知多久。
“好了,老奴腿脚有些累,和我哥哥在此树桩下歇一会儿,劳烦姑娘陪我家主子去开开眼界,主子长在京城,还没看过大片的萤火虫,今晚,就劳烦姑娘当向导。”
夏家兄妹并肩坐在大树桩子上,一副全然累倒的模样。
见此,夏青棠哭笑不得。
这其间的意思,她怎能不懂?
主子爷已经站在路口,她只好缓缓跟上。
“来了?”
“嗯。”
“病好些没?”
“谢三公子,已经大好。”
“这处地方,是萤火虫最多的,我已经派人勘察过。”
“·····”
“我在前面,怕有蛇鼠出来,你跟上就好。”
秦渭墨自顾自走在前头,一手灯笼,一手拿剑。
夏青棠没在回应。
这里的路,她熟悉,自然之道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可对方非要走在前面,她只好应允。
偶尔也会提醒,“这边路窄,是后来起的,走那边老路,宽一些,也平一些。”
秦渭墨听娶意见,朝着水洼地深处而去。
微微的小亮光,漫天飞舞,在裙裾,在衣袖,在肩膀、在头上。
墨夜黑寂,看不到其他,只能感受到身边还有其他的那个人。
夜风徐徐,带来不远处洼地更深处的水野泥田特有的味道。
有点腥臭,也有些清新。
是属于这处独有的气息。
夏青棠仿佛扫去所有郁闷,沉醉在被萤火虫包围的神秘微光中。
她捏起一个落在袖口的,又用另一只手拢住一个飞到她掌心的。
笑意盈盈,心像飞絮,几乎飘起来。
他身上有着白檀木和沉香混杂的香味,让夏青棠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三公子,谢谢你。”
“无需,我也觉得这里很美。”
两人站立良久,直到马路上传来一声呼唤:“殿下,有事禀。”
“走吧。”夏青棠提裙,走在前面。
秦渭墨不吱声,只是把灯笼尽量往前伸。
“我无妨,路熟,殿下管好自己,当心崴脚。”
他轻哧后笑,“你是女子,自然应该多些呵护和关照。”
她默然,心底泛起久违的暖,却在想到兄弟俩用到同一种香时,起了隔阂。
他只是无聊想来看萤火虫罢了。
自己只是一个陪客而已。
~
秦涣墨最终还是决定回京了,离去那天,夏青棠故意去了一大早去了县城。
等到回来,在镇口便听到八卦,已经准备好行李的王佳柔被扔下,没带到京城里。
不过,得了安泰城一处大宅子和一大笔金银珠宝。
王家也就作罢,当日便让王家娘带着王佳柔去了安泰城的宅子。
指望肚子里能够有了种子,瓜熟蒂落再被接去。
说起这些时,镇民们看夏青棠的眼色,多了些复杂。
有怜悯,有庆幸,更有奚落。
她不去瞧,也懒得理,自顾自带着包裹,回了自家院子。
秦涣墨没见到人,还是给她写了信。
那封信,夏青棠随意丢在一旁,并没拆开。
七月末。
细毛娘差人来给夏青棠提亲,把她吓得直接锁上院门,躲进后院不敢露面。
可事情的发展,并没因她的躲避而过去。
细毛娘从细毛口中无意透露的信息知道,当日救贵人,被赏赐了很多钱财。
她便想到,如果儿子能够娶到夏青棠,那些钱财,岂不是就成了嫁妆?
这般天降横财,哪里肯随便放弃?
细毛娘精明地不再任何人面前提及,只是说见儿子和她青梅竹马,情谊甚笃,作为长辈,有意成全。
可怎奈她的这般振振有词,并没得到乡亲们的认同和赞美。
相反,大家都一致认为:一棵鲜花岂能插在牛粪上?
这一论调,早有口舌利索之人传到何大夫夫妻俩跟前。
希望夏青棠能够擦亮眼睛,看清细毛娘的猥琐行为。
何家夫妻很有默契地付之一笑,“只是有打小的兄妹之情罢了,哪里谈得上男女私情。”
成功让那些企图看笑话的,堵住了嘴。
经此闹剧后,夏青棠越发不爱和乡亲们打交道,以致于当镇东头和她还算有点交情的盛家媳妇生孩子,她都没得到消息,错过了送礼。
盛家媳妇叫齐月,是从生铁县城下嫁到平安镇的。
因为和丈夫感情深厚,她也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地便嫁了过来。
偶尔在路上遇见,两人还说上一会儿话。
自从一次在去县城路上被地痞缠住,同行的齐月说了几句仗义话,又陪她一起壮胆,去了县城之后,夏青棠便和她越来越好。
自打怀孕后,齐月不在外面多走动,夏青棠忙着做香赚银子,两人之间的联系,便少了些。
得知生孩子都没给信她,夏青棠还是打算不请自去。
给盛家媳妇送去一匹她攒起的细棉布,给孩子做贴身衣裳穿。
夏长江得知这一消息,直接派了两名侍卫跟随。
夏青棠不习惯有人跟着,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
等到盛家传来青棠被人灌药的消息后,秦渭墨直接翻身上马,亲自带人去了镇东头的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