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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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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清江一路南下,出了渝州,就会看到西岸群山连绵,树木林立,苍苍茫茫一片一直延伸江水与天的交界处。
如果你顺着这层层的山峦向上望去,你就会看到那座漫入云间的巨人,黎山。
日落时分,夕阳晕红了片片游云,萦绕在黎山的山顶,反射的金色霞光将整座山笼罩,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北方,一抹洁白披着满身霞光快速飘来,直飘向那团游云,消失在一片灿烂之中……那里是黎山山顶,更是天下书院的所在。
天下书院,是荆国天子的老师柳彦一手创办的,被誉为荆国第一书院。至今已有五十多年的历史。
夕阳的余晖斜斜的射进一间宽敞的竹屋里,正落在一个伏在木桌上的雪白背影上。那抹急速飘来的洁白顺着这束金色的光柱,轻盈的落在这背影的肩头,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蹭着那如锦缎一般的秀发,红红的喙啄着上面白底带黑色斑点的发带。
突然,一双修美白皙的手扑了过来,将那个小东西捉住。那小东西奋力扑腾着洁白的翅膀,却怎么也逃不出这双魔爪,只能任其蹂躏着自己洁白的羽毛。
“哈哈,抓住了!拽什么拽啊,平时都不让我摸,跟你家主子一个样,一天到晚整一身白的,洁癖!”一身白衣,袖口和领口滚着灰边的少年,邪恶的笑着,细长的手指在那只白鸽的羽毛上不停揉搓。
旁边那个伏在桌上的白色背影忽然颤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中还有着刚刚睡醒的混沌倦懒,却在看见白白如红豆的眼睛中,闪烁着委屈与痛苦时,瞬间清醒。
“银子!你妈的又欺负白白!”
“切,谁稀罕啊”银子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松了手,那鸽子就如离弦的箭一般,奔进疯子怀里。
白白羽毛惊悚起立,跟刚下了过山车似的,疯子顿时心如刀绞。“银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再抬头,哪还有她的影子!
饭堂外的竹林里,两个十五六岁少年正坐在石凳上谈判。
“说吧!要什么条件。”说话的这位皮肤黝黑,宽额浓眉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豪放不羁的性格。
“想要炼光可以,把你那幅《品兰》给我就好。”这位就文雅多了,嘴角挂着从容的微笑,但眼角眉梢却有一种精明与算计。
“什么!你不要狮子大开口!你那把剑虽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却不是什么珍品。《品兰》可是前大学士沐天书在赏兰会上画的,皇帝亲自题诗,天下独一件。”君宇气的一挥手,把旁边的竹子拍得直晃悠,树叶沙沙作响。
“废话,我要是不知道还会要么?再说,千金难买心乐意。交易嘛,有得必有失,放下手中的,才能有余地再选择,就看你是不是想要,更甚于你手中的。”那叫做悦的少年满不在意的说着,看着面色犹疑的宇,笑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君悦,君悦!救急啊!十万火急!”银子气喘吁吁的从竹林里穿了过来,“君宇也在?太好了!快拦住那个疯子!”
“又把你哥点着了!你显得没事儿干嘛总把惹毛你哥当人生目标啊!两天一小掐,三天一大掐,还真是执着啊!”君宇笑着由着银子在他跟前直转悠,却见君悦若有所思。也是,连他这个大老粗都看出来这两年俩小贼变了不少。
疯子就像吃了哑巴药似的,不太说话。整天懒懒散散、嘻嘻哈哈,干啥都满不在乎的。这还是搁他们跟前,要是别人,根本就爱搭不理的,你就是骂他八辈儿祖宗他也跟没听见似的。要是以前,还不早上去海扁一顿!
银子倒是没变多少,就是总跟嗑药似的,三两头就招惹她哥,气的疯子满书院追杀她。现在也就银子能把他的火挑起来。君宇和君悦倒是希望这样的事儿多来几回,要不,就太沉闷了。
君悦看着她跑来的方向,正是他们被单独授课的‘隐居’。天下书院分的风、雅、颂颇负盛名。“风”指的是武学、兵法等武将必备的一切才能。“雅”指的是通常的诗书礼仪、治国之道以及做人的道德哲学。颂则是琴棋书画等主要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而柳先生的秘密授学是不为人知的第四个部分,隐。参加隐的学生则被称为隐生。
君悦笑,“要我帮你可以。”
“叫你哥对吧!”银子白了他一眼,以为她不知道?这丫和君宇打赌,她先叫谁哥,对方就得把自个人的宝贝儿拱手相让。用她打赌?这账眼下是算不了了,但也不能这他把这算盘打响了。
“每次都是这个,换一个行不行?”银子扯着君悦衣角撒娇。
“不行的,不叫声哥哥,我可没动力。”君悦无力的趴在石桌上,他从来没有交易不到的东西,但就是这声“哥哥”,他费尽心机和银子斗了两年也没听到,作为一个精明的交易者,这简直就是他的一大败笔,太伤自尊了。
银子那肯定是不情愿,不时回头望望,看看疯子有没有追上来,你说她这不是贱么,冒着生命危险招惹她哥,就为了让他发泄一下,这当妹子的不容易啊!
“小雪又把梓枫惹火了,你可真是不乖哦,那可是你哥哥。”
银子想起刚才君宇气的直拍,鄙视的看着君悦,学着他的样子,晃着食指,道“君悦,你不是也把你哥哥给惹了?不乖哦!”
君悦万年的笑脸被沐银雪气的僵在那,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哈哈,小雪,就冲你这就话,我帮你。”君宇倚着竹子,觉得君悦吃瘪的样子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他比君悦大一岁,可每次都算计不过那个人精。记得小时候他拿着糖去哄三岁的君悦叫哥哥,结果糖被吃了,还是“君宇!君宇!”的叫着。就像现在他哄着银子一样。这就是传说的天理循环吧!
银子笑靥如花,她就知道,让总是和疯子一伙的君宇帮她,只要让他看见君悦被欺负就好了。
君悦听着那声哥哥,心里很不是滋味的瞪了沐银雪一眼,却见疯子气势汹汹的沿碎石小路走了上来。
“银子,我说没说过,你要是再动白白,我就把你砸成碎银子!”
一旁正夸海口的君宇听到白白,脸就真白了。原来银子动了白白!
圣人也是有底线的,过了底线,就是孔子也得拿菜刀砍人!更别说疯子了,曾经就因为程舟那愤青指责银子偷鸡,被顾子墨听见了,让她在院里扎了一宿马步,疯子就把程舟捆起来,吊南山的树上了。等着柳先生找着他,树底下围了一圈狼,程舟已经吓得尿失禁了。
如果说,银子是底线,那白白有过之而无不及!
君宇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去年的事儿。那天晚上,他们四个和八个人干仗,被罚在院子里扎马步。突然一个东西从天而将,扑在疯子脚边。是一只满身是血的鸽子,早已奄奄一息,睁着一双如血般的眼睛,看着疯子,万分的诡异。
疯子守了一夜,竟把那鸽子救活了。擦去血迹,鸽子通体雪白,羽毛晶莹如玉,眼睛如火般赤红,君悦一眼就看出是雪鸽!
疯子叫它白白,就好像那是个人,是他的兄弟。白白不久又带回来只雌鸽。同样的通体雪白,却在额间有一枚红色的斑点,银子叫它点点。
君宇觉得白白身上有一种王者的气势,看任何人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不会错的,这种气质他是那样的熟悉。
然而白白和点点在银子俩人跟前就像个孩子,柔顺乖巧的让人不可思议。
君宇这边想着,却没发现那边已经闹得翻天覆地。
“银子,有种你别跑!”疯子追着银子冲进了‘五味居’的饭堂。
“谁不跑谁是傻子。”俩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围着一张桌子追着跑。
“梓枫,你冷静些,要像我一样淡定。”君悦面带从容的微笑,站在两人身旁,很亲切的注视着他们玩游戏。其实只要他随便拦住一个,混乱就会马上结束。但是……
“你帮我抓住银子我就淡定!”疯子和银子很快转移战地,向着另一桌冲过去。正在吃饭的几人很识趣的端着饭碗倒地儿。这俩人根本就是书院俩地痞流氓,基本有本事的不稀的搭理,没本事的,不敢招惹。
“可以啊!你让小雪喊我哥。”君悦在混乱中依旧那样儒雅。
“君悦,你妈的别趁火打劫啊!”银子一个碟子飞过去,君悦优雅的躲开,在身后开出一朵大大的陶瓷碎片花。
“帮你也可以啊!喊声哥。”
银子:“……”
疯子:“……”
这人也忒没原则了。
“哥哥好啊!”一个平静下潜伏着几乎抓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样沧桑沙哑。
一个灰衣男子正立于门口,高大挺拔,面色却有些苍白,像是有长年顽疾,嘴角直的跟个棍儿似的,眼中厉色尽显。此人正是“风”的组长,顾子墨。
“呃……这桌子咋那难擦啊!”银子低头装白痴,用自己的袖子在桌子上蹭来蹭去。
“谁把凳子踢倒了,真是。”疯子赶忙去扶脚边的一个凳子。
君悦依旧淡定的笑着转身,目瞪口呆的君宇看着心中敬佩万分,淡定的最高境界,临危不惧!
“子墨先生,您不能称我哥哥。以您的高龄,即便是家父称您一声哥哥也不为过了!”君悦说的谦和有礼,完全没有讽刺的意味。
可银子和疯子笑个啥啊!
据柳先生说,顾子墨不过三十岁,可看起来却像五十岁。
顾子墨深深的呼了口气,严厉却掩尽怒色的说:“既然这么爱打扫,那么今日饭堂的活就由你们三人做好了。另外,你们两个扰乱风纪,扫完了就去扎马步!”顾子墨的手往银子那一指,周围的人很配合的都散开了。
不是吧!打扫饭堂的都是十个人一组啊!不过,他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子墨先生,其实你想称我一声哥哥也是可以的。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不让我们打扫,我就不会介意了。”君悦在顾子墨快要走时,还不知死活的补上一句,所有的人全一副咬紧牙关,面部抽筋的表情。
“别忘了把这里的地也刷了!”顾子墨觉得,为人师表,要宽容,这些只是小事,他忍了。
于是顷刻之内,闲杂人等跑得一干二净。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墨先生的脾气,非要招惹他。”君宇撸着袖子,左手一把刷,右手一只桶,哀叹自己被连坐的命运。
“呵呵,小雪和梓枫砸了饭堂,天下书院谁不知道咱们四个是一起的,怎样都要挨罚的,倒不如真犯点儿事,也对得起我刷了这么多回的地啊!”君悦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半蹲着,一手挽着袖子,一手持着刷子。仿佛是在挥墨作画,说不出的优雅。
银子瞧了眼君悦,又瞧了眼一旁用脚踩着刷子,怒视她的沐梓枫,不禁感叹,这两人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