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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画地为牢(中) ...

  •   ○
      即辰子雍败了。
      两次。
      两次都败于他最不该的情。

      ○
      临近除夕,出使韫国三月的郦上卿终于归家。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对郦鹤白与郦妘来说,并不贴切。
      为夫的下了轿子一如既往地牵起他贤妻的手,那冰凉温度不足以让他动容,但他仍看向她,目光中更多的是除了爱意外的别的意味,状似关切,实则心底冷静深沉。
      他的一分关怀能表现出七分,若郦妘仍是那与他适才成亲两年多的小妇人,此刻必然羞怯。
      可是不同了。往后将近十年都不同了。
      夫妻十二载,她从没走进过他心里。

      郦鹤白这个人,冷心冷情的可怕。他的精神世界是强大的,对人之五欲有所求更有所克制,换言之,他没有弱点,没有遗憾,便也没有什么是极为在乎的。
      郦妘死前,一生恍若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一浮现,使她方觉碌碌无为三十多年,真正记事的年岁,竟有半数时光写满了郦鹤白。
      纵有乱世垂危时刻,亦会夜来听雨、温酒煮茶,堪为野鹤孤云。夫妻相伴,倒也不觉四时轮回漫长。
      那样相依的日子竟能物是人非,再也寻不到了。
      同床异梦,她难道感觉不出来他并不爱她吗?可是,她已经当他是家人,更深埋着不愿承认的情感,直教她自己蒙蔽自己。
      后来她的心病愈发的重,发现的事实到底压垮了她,于是她怨恨,她怎么可能不怪他呢。

      药汤、碎玉瓦,一碗接着一碗,使郦鹤白变得狼狈。可郦妘没有觉得畅快。
      她意识不清时骂了他许多话,尽管清醒后已然记不清晰。想来应是说了些无师自通的俚语,甚至是戏辱着郦鹤白的身心。她知道如何伤他……伤你至极之人必是至亲。
      日复一日,她曾经以为的好夫婿亲自来给她侍疾,哪怕受辱数日也神色如常。他泛着苦,衣衫上晕着血污,仍不损半点风华。
      郦妘倚靠在床边又看他转身取药,一如当年出嫁她撩开轿帘偷望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长身玉立,那便是她的夫了。
      男人似乎天生会说甜言蜜语,于是洞房花烛时郦鹤白也允诺——你会是我珍重的人。
      可她忘了确认,她是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为人夫者,不忠;为人君者,无德。
      君臣有私,使得承诺轻贱。
      郦妘死死将回忆掐断,她是美的,三十出头的年龄使她美的艳丽,此时披散着青丝犹如鬼魅,嘴角在笑眼神却是森冷的。
      “郦鹤白,我真是想杀了你。”
      她猛然跳下床拾起那碎玉瓦便这么做了。
      锋利划过郦鹤白的脖颈,嘀嗒、嘀嗒,有血砸在她手上。郦妘忽然抑制不住酸涩感,她又哭又笑,越笑越是猖狂,俨然一个疯女人。

      那笑声幽幽凄切,可泪又是滚烫。
      郦鹤白为她拭去眼泪,眼中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蹙眉,因她手中利器,因她未穿鞋袜。
      “天寒,小心身子。”
      内室安静的像一坛死水,郦妘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她眼看着郦鹤白不去包扎伤口反而执拗地要抱她回床,竟从中窥视到了一点她十二年都未曾触及的丈夫的真心。
      她笑着又往他脸上划了明显地一道,猩红的血、清晰的伤痕。后来的郦妘,早已想不起她当时为何要这么做。
      伤痛使郦鹤白只是平静地看她一眼,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一下。他想,他们可能到死都要是怨偶一双了。
      可是隔日,郦妘就被害了。
      因为即辰子雍看到了他的伤。
      哪怕那碗苦药再穿肠,郦妘都撑着一口气不死,她今时觉得原是君王更爱她的夫婿。所以她更要看,看郦鹤白闻讯匆匆赶来,嘴角垂下,不再如以往一样笑了。
      郦妘才觉畅怀极了。
      十二年夫妻情,终了俨然一场噩梦。
      她至死,也要做这对贱人之间的芥蒂。

      垂垂将死之际,似乎郦鹤白也是这样牵起她的手。她的五感渐失,记忆只能终止到此。
      郦妘乍然抽出手先一步向府内走去,该死,她之前已那样将前世的戾气深藏,竟因这一回牵手而萌生了恶心感,这份恶心在郦鹤白晚间意欲亲昵时而更加强烈。
      她开始作呕,如同前世一样病了。

      ○
      “夫人近来可有异状?”
      檐下落雨,寒气也愈发入骨。郦鹤白正煎煮着药方,亲力亲为,看上去极温厚平易。
      郦妘善御下,可是上卿府终究还是郦家。下人一五一十地禀报,不敢有所隐瞒。
      拜了个师,寄几封信,实在是极普通的交际往来,甚至可以说是深宅妇人难得的上进,像是要做一个她理想中的国卿妻。
      郦鹤白将这事记下,暂且瞧不出什么异样,更不明其目的,眼下有更显然的情况待他探因。

      郦上卿有双洞察人心的眸子,多智而近妖。
      成婚这两年郦鹤白看得清清楚楚——郦妘对他有意,即使口中不说他也能感受出来。然而他天生就与人有距离感,难以回应这样的情愫,唯能予她体面,相敬如宾而已。
      夫妻举案齐眉,世间又有几家能如他二人一样做到。
      吟风弄月、红袖添香,他深知自己没有动心。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两心难睦必然伤情,将来甚或沦陷情愁而欲丧亡。他不愿看到她有一日是这样的结局。因此他总是想,郦妘若能摒弃那爱恨嗔痴最好。
      三月前某个平常的日子,他的夫人开始变得奇怪。浑浑沌沌了几日后言谈举止依然如故,气质相较从前却是更加端重,这似乎是件好事。
      可他发觉,郦妘的心在疏远他,并且似有更深层的情感叫他觉得沉重。郦鹤白未知其因。
      若他想得到的是一个当家主母,是两族坚不可摧的婚约,那郦妘依旧会是上卿府的女主人。
      韫国一行,他猜测了一些,想通了一些。然而回府时的行径,竟是得出个她不愿同他亲近,身心皆拒的答案。
      他,令她觉着厌恶恶心。
      故此他已明了——他的夫人,必然有心结。

      柔若无骨的美人半倚软榻,墨发披散在枕头上,中衣雪白,越是极简的装束越衬得她极盛的好颜色。
      美丽的女人,在盛世是点缀,在乱世是战利品。这样荒谬的歪理不知是何人定下,饶是写过圣贤经的智者也不免将女性划定成“物”。
      女子在日复一日的训育下多数成为男人的附庸,竟是习以为常的妥协,而郦妘也不例外。
      她将自己视为夫婿所有,能做过最大的抗争,便是也将郦鹤白视为自己所有。因此她把诺言看得如此之重,甚至连更深的,因被背叛而生的恨意,也多数向着她的丈夫。
      即辰子雍在她眼中,是介入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是不怎熟悉的突然来客,同时,也是无法忤逆的君主。君、主啊,即便于她有杀身的仇恨,相较郦鹤白竟也算是微薄。
      怨恨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但很可惜,郦妘从没被教导过如何报复、如何释怀,这几乎是她需要根据前世三十年见识而解决的最大的难题。
      郦妘实在不是果决的人。她早已知晓自己就是目光短浅,就是那般庸碌。
      未出嫁前,她是名门闺秀,曾捧着书卷识文断字。朝堂、后宅,哪个不玩心计,深宅大院中御下的手段见得多便会效仿,却也并未学得满腹城府,更别提出嫁后更有几番柔肠。
      昔日眼波流转,确有天真所在。兴许她前世在旁人眼中,也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幸福。
      人有几次生命,又有几个春夏秋冬?
      重活一世,她率先想到的是仇怨、是逃离、是自保、是得过且过。她虽然没有冷硬的心肠,但也日渐不甘。
      那不甘蚕食她的内心,萌生出巨大的悲哀,让她有种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的感觉。
      是自己。
      她被自己困住了。

      “夫人。”
      似是有人在唤她,而她恍若未闻。郦妘静静地望着窗外,寒风瑟瑟雨雪并降,那样的冷意叫旁人觉着这看景的人也早就如冬日一样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响起房门轻微的嘎吱声,便是有人又走了。
      郦妘仍维持着动作,像是在赏景,眼神实际没有落在一处。天色将暗,何来美景,窗外之色经年如旧,往后也要如此吗?
      她也曾忧心重生的代价是什么,但是似乎没有,她在向学,一切都在变好,仿佛过好此生便是上天对她降下的旨意。
      她应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还是尽释前嫌,早登彼岸?
      忽而听到一声叹息,轻的像是闲风私语,紧跟着一道声音,郦鹤白的声音,他在说着:妘四姑娘……
      这称呼从初见时的洞房花烛,穿过十二年光景,在此刻轻飘飘地落下。郦妘终于抬起眼来,不言不语,只深深凝望着郦鹤白的面容。
      她面对的今生客,当真还是前世人吗?
      郦妘精神有些恍惚,竟不知今时是哪年哪月。她突然微抬着身子靠近了郦鹤白,将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又或者说,两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只是,还没用力。
      这个行为本就僭越,在郦鹤白已知郦妘应是厌恶他之后,而更加显得危险。他又不蠢,从不做引颈受戮之事。郦鹤白的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静默着,没有任何动作。
      周遭的一切像是在这一刻凝固,风都不再吹动一下竹帘边角,他二人也如两尊不动的玉造像,唯那颈下脉络无声的跳动。
      郦鹤白始料未及的,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为他似是魔怔的妻子而跳动。
      这让他先前唤出的那声“妘四姑娘”变得卑劣,让他对自己的认知出现偏差,因为他知道,他绝非是紧张、害怕,而是一次普通的,却又不应在此刻产生的……心动。

      在郦鹤白错愕发怔的时候,郦妘的眸光动一动,失落的、清醒的,收回了自己的心和手。终是将她生命中藕断丝连的那部分尽数除去。
      那脖颈上没有应该结痂的伤疤,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在今日生,而非昨日死。同时她也觉得郦鹤白与前世,实际上并无什么不同。
      他,虚伪。
      他,无心。
      一声状似亲昵的妘四姑娘,不过是郦鹤白对她的试探,也是一次柔情攻势。他在试探她对他究竟还有几分情意,他想以此唤回她的爱。
      他对她,与旁的需要算计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怎敢!
      郦妘怒极,她的情绪并不稳定,转而嫣然含笑地替她夫君理平凌乱的衣襟。郦鹤白看着她,忽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不禁牵着她的手,又不愿郦妘再次甩开,就包裹着攥在手中,死死按在身前。
      前后无路,掌下是他略有些急促的心跳。郦妘在她也不愿相信的荒唐中发现了一个事实,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情。
      情……
      情啊!
      十二年,前世今生,她对他的情意终于结束了,而他的爱竟然要就此开始。
      郦妘想笑,想大笑,她觉得这有意思极了。
      人有几次生命,又有几个春夏秋冬?这已经不重要了。她迫切地想要报复,即刻为她往后的人生决定了方向,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当是她今生的及时行乐。
      郦鹤白是她的情劫,而加上即辰子雍,他们三人,可真是宿世的孽缘呐。

      上卿府的下人不明白,两位主子为何先前像是要冷战争吵,又为何突然情笃和好一如往常,但想来寻常夫妻就是如此。
      大人与夫人,还远不及相爱至深的地步,昔日也许是相敬如宾,大概是从夫人病了的那日起,大人的视线,总算是注入了一两点真情在夫人。
      那不再是浮于表面的体贴珍重,想来终有一日——夫人在上卿府,不会再像个尊贵的客人。

      ○
      除夕御宴千家笑语,名公钜卿携家眷入宫赴宴,俗人多泛酒,高堂置酒有千觞可饮,浅酌亦是快意。
      那温酒落入喉咙苦甜参半,即辰子雍在祝颂中为越国饮了一杯。
      越都不是盛产美酒之地,因此酒价高亦显名贵,酒乐相逢才会更加惬心。
      寻常人家的宴席,主宾同乐,即使醉得糊涂只作豪放不羁。可是御宴需得保持清醒,不显轻浮最好,这就让美酒佳肴少了些许滋味。
      今时是越国的得意之时,四方来朝,来日又是岁华新,怎能连这般时刻也不能尽兴?
      于是即辰子雍接连为他的群臣百姓、江山社稷畅饮下数杯新岁酒。国君如此,来客方能从心而不负恩煦。

      即辰子雍其实并不爱饮酒。他饮着与旁人无二的酒,已有了朦胧醉意,他的酒量不怎么好,那是他的弱点。
      而君王不能有弱点。
      王上默默放下酒杯,像是注目于席间舞乐赋诗,实则意识早已放空。
      琼浆玉液确实好味,使得齿颊留香,许是酒阑更喜团茶苦,即辰子雍不免想到了春水煎茶的乐事,甚而忆起旧日定慧坛上茶烟袅袅,曲径通幽竹影萧萧。
      即辰子雍忽而看向席间孤身只影的郦鹤白,他的夫人没有来,是身子还没大好吗?
      他挂念起了郦妘,自认是因师徒情分。
      他与她的缘分不会断。君王曾以一字师的身份写下“自有重逢时”,本以为今日会是表明身份的时候,可惜天不遂人愿,而他,断然不会主动告知。
      他本就知道她是谁,谎称身份时已是一次越礼,她在明他在暗,一直不挑明就使得他们接下来无论怎样重逢,都会尴尬些许时日。
      就算注定如此,即辰子雍也只能等待巧合,等待她发现他是谁。
      天意使他们错过这次时机,难道真是“难再聚,冬煞总无情”吗?朝堂宅院、君臣、男女,竟如同相隔万里。
      既然无缘,便不该见。
      一国之君若是上赶着续上和臣子之妻的缘分,就算他心中认定清白,在行动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真正的清白。
      骗人,焉能骗己。
      即辰子雍不能做这样主动的君王。

      冬末春初日短苦寒,宴席多在下午,全因除夕守岁,少困伏,御宴就定在了晚间。唯月夜才除夕,烟花相映,灿烂如星陨,多绚丽的胜景。
      筵宴终将散,郦鹤白率先起身,他并未喝多少酒,那浅淡的酒气更被他身上熏染的药香驱散。
      他的夫人患了病,心病本需心药医,药方于她不过是聊胜于无,能有微少解郁安神的功效已是很好了。
      郦妘最好应在酉时前用药,她总要推延的。赴宴前,郦鹤白仍是亲手烘炉煮药,端着药盏递到了郦妘面前,她看了他良久,端起那碗药来一饮而尽。
      烧药余香总恋衣衫。席间同僚笑他,他俨然一个医者,郦鹤白尚未回应就听君王说道——郦卿与夫人实在恩爱。
      妻子生病丈夫煎药,在他看来理所应当,下人自也不会大肆宣扬主人的举动。昔日药香不会染上他的朝服,今日他一身便装锦衣,王上能隔座唐突地说出“实在”二字,想来应是上卿府,入了他的眼。
      而郦鹤白回应了什么呢?他垂眸敛目不过瞬息,应了句“尚可”。

      “郦卿与夫人实在恩爱”,这句王上称赞臣子夫妻和睦的话,太不一般了。然而即辰子雍神色如常,似是不经意地随便说说。
      郦氏一族向来子嗣不丰,妘氏嫁予郦鹤白两年无所出,却并未得到一句闲言。因为郦鹤白不隐讳妻子康健。
      他落得个好名声,也落得个子女缘未到的揶揄。同时正是因郦家少子,即辰子雍才能安然予以郦鹤白高位而不负他的才干。
      若为绵延子嗣,上卿府早该妻妾成群,可是没有。世间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少,现在的郦鹤白能是一个好夫婿,那一年、三年、五年后呢?
      假使郦妘始终不孕,假使她只有一女,又要如何破局?是药汤苦膳唯盼男儿,还是寄希望于夫婿,盼他一心一人?
      良人难为,郦鹤白可能做到?
      这样的未来太无望了。若有一日郦鹤白不想绝嗣,就只能委屈他的妻子。
      等到那时,世俗会压着郦妘妥协。
      她那样的女子,想来侍奉公婆、赏罚下人、管束妾室、教养孩子、迎来送往尽是不在话下,若又能得丈夫敬重,偶有月夜许是孤眠,也算是风尚下的圆满。
      她本就是被这般训育长大的。即辰子雍的心中忽然生出悲凉,他见识过她的聪敏,怎忍看她深陷困局。
      可这念想无足轻重,他最先得是君王,而非怜惜她的即辰子雍。

      遍燃灯烛通宵不灭,室内烛光闪烁,有一女子挥毫,笔墨犹如云烟之泻铺满纸张。那是郦妘。她笔下临摹的,是即辰子雍的字。
      辞赋三千,文必答意。即辰子雍也曾写下雄奇诗篇,字句间尽是王上,可郦妘要寻的偏偏是属于即辰子雍的那部分。
      她精书法,从她那一字师凌厉瘦硬的笔法下,看到了即辰子雍的乖张脆弱。现在的他仍有许多的顾虑,不像十年后……
      即辰子雍要当治世之君,这是他与父兄一同立下的宏愿。
      他和郦鹤白是半路君臣。
      郦鹤白有雄才伟略,极年少破例居官,彼时的即辰子雍居于越王与越太子之下,国富兵强,兄弟怡怡,还无需他主动施展抱负,至少在外人眼中他是尚不知愁的越国二公子子雍。
      可惜天不长佑。西丹、蜀、孟、晋四国齐发兵围困越国,上驷郡失陷,截断了与越都的联系,俘获越军数万人。
      越国断不割让城邑,击退孟国,又遭西丹与晋国占据幽原。此时蜀国传信——以越太子为质,愿出兵灭绝西丹。
      越王不愿,太子坦然而往,二公子悲怛。
      西丹亡国那日,越太子于蜀京自戕。他不能成为越国的累赘。越国王室重情,太子身归故里魂葬异乡,国君忧愤成疾。
      蜀国摆了越国一盘生死局,没曾想死了一个储君,却迎来一个大敌。
      先王生前撑着病体选用贤臣,助他年幼执政的二儿子灭了孟晋两国。即辰子雍继位为王,自此后才与郦鹤白命运交缠。

      这几年,这二人若是真心好龙阳,早该有情了。
      是因没有契机。
      前世的除夕御宴,她也赴会了。可是后来她才知,恰是那夜君臣醉酒、臣子留宫后,方有同塌交颈、交心不移。
      想至此处,郦妘身上的寒意反倒渐渐散尽,她收起即辰子雍先前的信,烧掉临写的纸张。君王可恨可怜,他早已习惯了失去,仍旧害怕失去。
      月明灯映影,散下青丝,减下冬衣,却隐约见那人披着如水月光归来。是她的夫君。
      夜深无寐,在一声声爆竹声中,她才迎来了那年迟来的新岁。

      新一年,她的病似是好了些,总不能一直病着。
      生活相较前世,除却偶尔在丑子身旁修习之外,再无一点差别。期间她与母家修书几封,不算热络。家人在乎她,但总归是以家族利益为先,郦、妘两族能守望相助即是最好。
      日子一直这样过着,平静的好像连怨恨都不存在,她又做回那个有些天真的郦妘。
      梅花枯散,想来竹叶枝也不例外。那“不期而会”再也没有遇见,就如同她曾在信上说的——缘份已至尽。
      郦妘知道,自己是在等,等着另一个契机。
      时光悄然溜走,转眼又是一年。风云变幻,蜀国易主,她终于能等到——郦鹤白,出使蜀国被囚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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