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十分钟[无限流]》渡冷汀

53、53.

　　——红枫高级中学。
　　江穗脑海中迅速过滤着各类信息，锁定了答案：这应该就是兰德成名作之一的“个性张扬的女学生”。
　　兰德拍摄报导后，舆论的风向为，女学生姜也性格叛逆，依靠着社会福利政策进入了顶级中学，却并不懂得珍惜机会，早/恋、抽/烟，校规明令禁止的、那些为社会价值所不认可的一切行为，她能做的都做了。
　　因而，在事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茶余饭后谈论起这件事，对于主人公姜也并没有什么好话，大多皱眉啧声警告自己孩子三连。

　　此刻，江穗确认了一眼时间，这应该是姜也从高楼之上坠下的当天——距离她死亡，还有十二个小时。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江涵，没有陈不念，也没有顾知秋和希兰特拉。
　　这一次只有她自己。

　　江穗唇角微扬——只有自己，这还是进入游戏以来的第一次呢。
　　有点兴奋啊。

　　江穗眼睫微颤，下意识望向了趴在桌子上，背对着自己的姜也。
　　——所以她的任务是，拯救她？

　　系统没有回应，这像是考试时，考卷的最后一道开放式题型——原则上没有正确答案，但总会有一个评判标准。

　　拯救她是答案的一种，看着她重复死亡也是答案一种，又或者找出兰德在新闻中隐藏的部分——那么，问题便又回到了原点。
　　找到了之后呢？
　　是拯救她，还是看着她再一次于高楼之上下坠。

　　她的视线直白，或者姜也根本没有睡着，姜也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教室内近乎寂静，以至于姜也转身时，身上校服衣料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江穗就这样落入了她的眼睛中。
　　那是一双淡漠的，懒惫的眼眸。

　　却并没有想要走向自我毁灭的预示，江穗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她好像很累。

　　江穗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教室后门被打开——穿着衬衫西裤的班主任出现在了那里，镜片被阳光折射出了冷冽的光线。
　　窗外，阳光灼热，树叶边缘疲倦地打着卷，时令应是盛夏，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穗却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姜也，出来一下。”班主任说道，语调似乎是压抑盛怒之下的镇定平稳。

　　姜也没有回话，手撑着桌子，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从椅子上分离开，起身后，她不动声色地轻吁了口气，转身向着门外慢慢挪动。
　　班主任蹙眉，似乎想要催促，最后却没有开口，颇有“此女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离去。

　　江穗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她起身的瞬间，姜也便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脚步微顿，江穗也顿住了，但姜也并没有看她，只一秒，她便继续着自己缓慢地步伐，轻车熟路地向走廊尽头的空教室移动，任由江穗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
　　直到快到空教室门口的时候，她才又一次挺住脚步，转身望着江穗，眼皮沉重地耸拉着，上下迅速打量了江穗一眼后，才开口道：“想要看笑话也请你收敛一下，直愣愣跟在身后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穗一怔，下意识想解释，却在话语到了嘴边的时候收回去了——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跟来。
　　好在姜也没准备听她的解释，说完后，便打开门进去了，关门声的余韵久久回荡在走廊中。

　　路过的三两学生刚刚从厕所走出来，不禁交头接耳地调侃道：“十班的那个姜也又被她班主任约谈了，这一周几次了，得是第五次了吧？一周拢共才七天嘞。”
　　“谁说不是呢，这姐们儿也是作，听说这次是因为昨天月考，晚上考最后一门语文的时候，考试还有半个小时结束，她毫无征兆地站起来，把坐在她后面考试的人走了，用椅子抡的头，那人当场就出血了，现在好像还在ICU躺着。”
　　其中一个女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是干嘛啊？疯子啊疯子……这次估计要被劝退了吧？”

　　江穗听着，前一秒还在聊姜也会不会被劝退，下一秒话题一转，便成了吐槽食堂饭菜口味的差劲。
　　——考试考到最后，直接把人揍进了医院？
　　江穗想到了什么，嗤笑了声，在心底腹诽道：这种“流氓地痞”行径，倒是和某位不知名陈姓女子异曲同工。

　　她背靠着空教室外的墙面，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下一秒，耳边便响起了班主任的声音——万幸，【天赋】还可以使用。
　　教室内，班主任的语气相比愤懑，更多是疲倦中的无奈：“姜也，这一周已经是第五次了，你一个小姑娘家，为什么总是使用暴力？好好讲话很难吗？都是同学，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你是觉得这样闹得全校闻名，很有成就感？”
　　姜也低垂着头，没有回答，阳光斜进教室，落在了她的身上，“离经叛道”的发色在沉默下更加惹眼，宛如荒原上的火星，腾的一下点燃了班主任的怒火——“你这一头白毛，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人说话都是害你吗？我们都是你的仇人吗？！”

　　话已至此，姜也终于抬起了头，手指随意地绕了下发稍，语调平缓地回道：“不是害我。”
　　“那你为什么……”
　　不等班主任说完，姜也便表情淡然地再添了一把干柴：“但也不是什么有益的参考。”
　　“姜也！”
　　“人我确实打了，考场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椅子我也抡了，损坏的桌椅我回去教务处交钱，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这一串话耗费了姜也不少力气，她说完垂眸轻轻顺了下呼吸，刚想抬脚出去，班主任似乎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姜也！你这是什么态度！”

　　声量之大，一墙之隔的江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高中班主任的脾气都是这样的吗？
　　那一瞬间，江穗忽然觉得自己那位热爱布置抄写作业的语文老师变得和善可亲了。
　　不同于她，姜也显然已经对这种情况习惯了，她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无奈，又一次正过身，听着班主任新一轮的唠叨——“这是赔钱的事情吗？”
　　“姜也，你把人打进医院了！之前的那些，都可以算是小打小闹，虽然是你先动手但你也受伤了，而且没闹到医院里去，现在是高三了，这是什么样的节骨眼！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你以为高二把你调出重点班是因为什么？”
　　“成绩好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人品道德才是学习的重点。”说着，班主任望向姜也的眼神，变得复杂：“你这样以后进了社会，就是最渣滓的一类！”
　　——姜也只是微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默认了。

　　班主任见她没有回话，清了清嗓子，想要再开口的时候，姜也抬起了头，眼尾上扬，似乎戏谑：“可是，你们现在不就是因为我的成绩，才会跟我一遍一遍的谈话吗？”
　　姜也的话直白，班主任一时哽住，但也只是一瞬，随即音量提高道：“姜也！我这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也眉眼间的笑意更浓，笑得仿佛病态恶劣的恶魔，干脆转身向门外走去，不紧不慢道：“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呗——”
　　“反正下一次考试，我还会是第一。”

　　“姜——啪！”
　　姜也关上了门，隔绝了班主任最后恼怒的音节。

　　她侧目，江穗迎着她的视线望着她。
　　只是相视一眼，她便收回视线，自顾自向前，江穗也跟了上去。
　　——没有记错的话，姜也现在要去的地方是顶楼天台。

　　江穗并不担心她会因此一跃而下。
　　根据时间线，她一跃而下的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后，但这其中的任何一点细节，都会是其中的影响因素。
　　想要弄清楚造成最终结果的原因，便需要见证导向结果的过程。

　　姜也并没有管江穗，到了天台后，她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想要点的时候，余光瞥了江穗一眼：“我要抽烟了。”
　　江穗淡淡回答：“我不介意。”

　　姜也兀自点点头，她显然是抽烟的老手，动作熟稔，烟雾过肺，吐出的烟圈旋即散进了阳光中——骤然风起，江穗嗅到了裹挟着淡淡烟草气味的玫瑰香，是好闻的味道。
　　来自姜也。
　　她转头看向姜也的瞬间，姜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动作不算礼貌地朝她扔了过去，江穗接住，张开手心，两块镭射纸包装的果糖折射着斑斓的色彩。
　　她拆开一块含进了嘴里，姜也夹着烟，微微偏头注视着她，阳光磊落，毫无保留地笼罩着她们，两人视线相撞地瞬间，姜也转过了身，面对着对面的教学楼。

　　江穗看了眼时间，两人同时开口——
　　她说谢谢，她说怪人。

　　江穗怔了下，随即笑了，淡淡回道：“彼此彼此，”
　　姜也熄灭了烟，抬眼睥睨着江穗。
　　江穗坦然，说：“同道中人。”

　　……

　　陈不念找到顾雨的时候，她刚刚洗完脸，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最终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洗手池中的水逆时针向下，旋入了不算大的出口中，她回神，又一次打开水龙头，熟练而迅速的捧起水将黏连在洗手池内壁的泡沫冲了下去。

　　——“给。”顾雨抬头，镜子里，陈不念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谢谢。”
　　她牵强地笑了下，接过后，一个什么东西落入了她的手心里。

　　“薄荷糖。”陈不念莞尔，“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它，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