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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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精神病院，患者活动庭院。
陈不念坐在轮椅中，两手的手腕包扎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延迟键，由远及近，由仿佛隔着罩子变得逐渐清晰。
——又来到这个地方了。
陈不念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开得娇艳的蔷薇花。
手指上的钝痛后知后觉地传来，陈不念垂眸，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枝花。
陈不念缓缓举起那支花，它不是蔷薇。
是，玫瑰。
意识到这点后，陈不念微微颤抖地摘下了一瓣花瓣——那花瓣最深处的洁白之上，于她的指尖上落下了一点红殷。
陈不念视线变得慌乱，她下意识松开了手，那花瓣乘着风飞往了不明尽头的远方，几点鲜红落在她的衣袖上，迅速晕开。
陈不念望着手中的玫瑰，探出指尖，轻轻点起花瓣上的“露珠”，红色的露珠彷如朱砂——在舌尖化开的瞬间，陈不念轻笑出了声。
血腥气。
这是她杀死西蒙时候的【玫瑰】。
这朵【玫瑰】和她一起到了这里，江医生宽慰她的话，变成了一个笑话——游戏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这里呢？
这里是她的幻想吗？
她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这个幻想，陷入自己是精神病人的幻想？
“我真的，”陈不念说着，自己的语气也慢慢疑惑，“我真的，是一个病人？”
——“小陈老师！”
陈不念一颤，下意识想要把【玫瑰】藏起来，一双手却握住了她的手。
她循着那双手向上看去，在一双熟悉的、盛着盈盈笑意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茫然无措的表情。
江涵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花，语调温柔道：“很漂亮的一朵花，看来你的腿好多了。”
陈不念看了眼花，习惯性地笑了笑，仿佛她不是“病人”，而是探视的家属：“这花看着漂亮，没有忍住摘了一朵，希望不会被护理花草的工作人员追着骂。”
江涵本就盛着笑意的眉眼又弯了弯：“不会，不过这花，”
她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伸手探看，陈不念将【玫瑰】别在了耳鬓，抬头迎上江涵的那双眼睛，像是等待夸奖的孩子那般望着她，问：“好看吗？”
江涵直起腰，轻吁了口气，自然到了她身后，握住了轮椅的把手，回道：“漂亮。人比花美。”
“想要去那边晒晒太阳吗？”江涵问。
陈不念莞尔颔首：“麻烦小江医生了。”
这边的世界，似乎晴天很多。
陈不念合上眼睛，阳光落在身上，自然的暖意也真实——亦如那滴在舌尖蔓延开的血滴。
她睁开眼，江涵站在她身侧。
陈不念抬头望着她，陈不念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里的江涵，似乎一直戴着口罩。
这里的江涵，和在副本中的江涵，是不是一个人，变得很好验证了。
江涵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垂眸，便对上了陈不念黑白分明的眼眸——那双眼眸黑的仿佛浸透了墨汁，又仿若万丈深渊，坠下，便是粉身碎骨。
而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却又总是淡淡笑着。
平和，无害。
“江医生，”陈不念撑着轮椅扶手站了起来，与江涵平视，“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您摘下口罩的样子。”
陈不念伸出手，周遭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却像是被画刷刷开的色块，所有的颜色混在斑驳，其中的人也变得模糊，最后成为了色块的一部分，这个空间似乎变得扭曲——可江涵是那样清晰的站在她面前。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又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到了极遥远的地方。
陈不念的耳边又一次被尖锐的嗡鸣占据，江涵似乎点了点头，手勾住了口罩的系带，在即将摘下的瞬间——嗡名声被尖锐的下课铃声取代。
……
是夜，晚风顺着窗户缝溜了进来，似有若无地舔舐着陈不念额前细密的汗珠。
“滴答……滴答……”
陈不念的头微微颤动，她坐了起来——这是她的床。
她回家了。
陈不念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自己的手，手腕上缠绕着的纱布不见了，上面只有那白色的咒文。
——这次不是回到了副本中，而是，回家了。
“结束了？”陈不念的心口猛地刺痛，她整个人倒在了床被中，良久，刺痛才缓缓退下。
——想喝水。
陈不念舒了口气，拿上杯子踉跄下了床。
“滴答……滴答……”
陈不念循着声音而去，走到了厨房——滴答水声大概流过了半夜，洗碗池中仅有的一个碗，已经接满了小半。
“坏了吗？”陈不念喃喃说。
她弯下腰查看水龙头，余光瞥见了水影中的自己——“哐啷”。
水杯掉入了其中，溅碎了水影。
——她的耳鬓，依然别着那朵【玫瑰】。
陈不念感觉自己的脚底仿佛有一个绝大的能力吸盘，她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个它掠夺着，最后，她顺着洗碗池瘫坐在了地上。
意识丧失的前一秒，耳边再一次响起了下课铃声。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指尖好像落下了一滴液体。
——水珠，或者，血滴？
……
“陈不念，你觉得呢？”
江涵弯弯的眉眼变成了江穗葡萄样水灵的眼睛，江穗见陈不念没有反应 ，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陈不念微微瑟缩，江穗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头问一边的顾知秋：“她一直这样注意力不集中吗？”
顾知秋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陈不念回过神，下意识抬手到了耳鬓——【玫瑰】还在。
——又回来了。
铃声，下课铃声。
下课铃声是某种信号。
顾知秋看着陈不念，微微蹙眉，自然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没等开口，陈不念便像是受惊的猫，几乎是瞬间便抬头看向了她——
眼神中的戒备与攻击在看清是她后，很快便被平和掩盖，但作为直面者，顾知秋依然捕捉到了她的变化。
两人同时开口：
“你……”
“我一直在这儿？”陈不念看向她，眸色沉静，沉声问。
江穗无语地看着两个大人，三两步上前把两人的手生生扯开。
“你没有一直在这。”她看着陈不念，说。
“那……”
陈不念话音未落，江穗便打断道：“我、你，还有她，咱们仨，是从那个该死的舞会上成为了【百分】的【完美之人】，然后到了这里，我们刚才在说，要不要开启那扇门。”
“记起来了吗？”江穗说，“我亲爱的金鱼小姐？”
陈不念微顿，反应过来后，移开视线干笑了两声，算是回答——
她并没有和她们分开。
这个游戏也没有结束。
那为什么，她会回到家呢？
陈不念觉得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再抬眼，一扇红色雕刻立体花卉的木门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放下手上前，面板弹出——
【通往完美人生的门】
【人类穷其一生追求完美，却忘记了，规定完美的条件来源于他们自身，这是通往完美人生的门，门后会是满分的人生吗？而你又是真正的满分之人吗？】
陈不念一目十行地扫完了面板上的字，刚准备推开眼前这扇门的时候，江穗叫住了她：“就这么开了？”
“不然呢？”陈不念垂眸揉了揉太阳穴，“让你旁边那位把门砸开吗？”
顾知秋眼睛睁大了下，指了指自己：“我？”
陈不念没有理她，望着江穗，笑了笑：“暴力破门，积分涨幅会减半。”
“花了比人家多一半的力气，最后得了跟人家差不多的分数，甚至可能还没有人家高的分数，”陈不念淡淡说，“闯这个副本的意义就没有了。”
“这个我知道。”江穗淡然地耸了耸肩，随后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意义又不只是积分。”
陈不念乐了：“那你在犹豫什么？”
江穗看了眼自己面板上的话，她们是【多人模式】的队友，面板上的提示语不会有不同，但。
“你不觉得，系统给的最后一段话，阴恻恻的吗？”江穗说，“我在想，我们打开这扇门，到底是好还是坏。”
门后的世界意味着未知，仿佛那个装着猫的盒子，在盒子打开之前，猫有生死两种状态，打开后，猫便只有一个结果——活着，死去。
但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他们从来在两个必然选项之前，永远会开拓出第三钟可能。
陈不念握上门把手，语调揶揄：“好也好，坏也好，总不能因为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结果，就愣在原地，把自己吓死吧？”
“好比考试做到了不会的选择题，”陈不念说，“蒙上一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得分，空过去不写，便一定不会有分。”
江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陈不念微顿，凝望着江穗：“江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
“没关系，”陈不念抬手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淡淡笑着，“知道什么也不用告诉我，充满未知，才是游戏的乐趣。”
“我始终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陈不念转过身，扣下门锁，“还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门打开了。
陈不念看着眼前的场景，没有说话，顾知秋和江穗相视一眼，上前看到门后的情景后，也没有讲出一句话。
顾知秋望向陈不念。
陈不念一席白裙，耳鬓鲜红的【玫瑰】与衣裙之上刺目斑驳的红迹相得益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恶魔】。
周身通红，那是来自地狱的火。
【恶魔】高高在上，睥睨着矮小的人类。
陈不念抬头望着他，言笑晏晏，她眼眸中的黑仿佛托生于他背后的黑暗与尖鸣。
“你好 ，【恶魔】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3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