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何十五

31、烟花海中的见证

　　生理困倦至极的周快递员头沾枕头，闻着被褥间淡淡的洗衣粉味，安心又舒心的叹了口气，以为自己会得一宿好眠，谁成想，被一颗鼓噪难耐的心，和鼻息间若有似无的属于褚北身上的气味，搅扰的根本睡不踏实。

　　为了维护自己帅气的人设，周帅哥，生生挨到大清早就起来了，穿戴整齐后，在客厅中，安静的看着电视。

　　其实褚北也就比他晚了半个多小时起床，没办法，生物钟已经形成，饶是假期，也会自然苏醒。

　　褚北揉着惺忪的睡眼，懵懵懂懂地走到客厅，见周桪好好学生模样的端坐在沙发上，一瞬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脑宕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的事情。

　　某人当即转身开溜，被周帅哥，一把抓握住了手臂。

　　褚北全身一僵，脊背挺得笔直，像个木头人似的，咔哒咔哒转向周桪。

　　周桪伸手把他脑袋上一缕翘起的呆毛，捋顺了。

　　“……”

　　褚北一把挥开周桪，跑的比兔子还快。

　　周桪在他背后痴痴的笑。

　　而后，紧急花了十多分钟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儿的褚北，胆战心惊地坐回客厅沙发上，仿佛这个家，已经不姓褚，改姓周了。

　　不对，褚北在心里作孽的想，就是去别人家，也没有这么拘谨啊。

　　屁股沾了没几秒，客人褚开溜，自己悄默声地坐到客厅旁的小餐桌上，这会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想了想，把书包打开，预备做一下假期预留的作业。

　　这是褚北保持的一个好习惯，他不喜欢拖延，虽然做的马马虎虎，但胜在完成总比苛求完美要好那么一点点。

　　他一专注，心就慢慢沉了下来，那边周桪踱步到他这边，看了他一会。

　　“还有多少？”

　　褚北头也不抬的回道：“快了，这本还差2页，再把那本物理练习册错题订正一下就行……”说着说着，抬头看向周桪，“有事？”

　　周桪挑了一下眉毛，偏头朝客厅电视指了一下。

　　褚北循着他目光望过去，看到新闻中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消息。

　　我市将于12.31日在新区落成典礼上，举行首届璀璨灯海烟花节，届时……

　　后面的讯息褚北没有再听，他转而看向周桪。

　　“一起？”

　　褚北蹙了一下眉头，“今天不就31号吗？”

　　周桪抬腕看了眼时间，“嗯，再给你1个小时，够吗？去新区的车，每40分钟发一趟，要是时间不够的话，我们赶10点40分那趟也行。”

　　虽然是好商好量的语气和措辞，但一瞬却激起了褚北的逆反心理。

　　“喂……”褚北在心里腹诽道，我没说我要去啊……

　　周桪把目光从腕表上抬起，望向褚北。

　　在周桪“无辜”眼神的注目礼中，褚北发散了一下思维……

　　陈睿在医院，李江夏在朋友家，褚琴去了外地出差，李锦襄……算了，这个人不提也罢，还有谁？

　　褚北在心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这3天假期果然除了待在家里，真是别无可去。

　　褚北习惯性的手头转着笔，这会思绪一抛锚，中性笔倏忽一下，从指尖飞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掉落在周桪的脚边。

　　“……”

　　周桪弯腰捡起，几步走近餐桌边，稳稳当当地把笔放在了褚北手边。

　　褚北下意识脱口：“这题怎么做？”

　　周桪愣了一下，而后，把练习册转了点方向，默默看完题干后，拿起刚才那只掉落的笔，在草纸上，开始写公式，边写边状似无意的说，“我教你习题，等你做完了，我们再去吧”

　　某人慢悠悠说完这句话，题也解完了，抬起上身，把草纸重又转正方向，推到褚北面前。

　　褚北默默盯着草纸上的解题过程，字迹工整，逻辑清晰，比省略了几步的参考答案还要“标准”些。

　　周桪解完看着褚北笑了一下，不再打扰他，自己默默地坐回客厅中等待。

　　褚北鬼使神差地在自己练习册中，把这个解题过程誊写了一遍。

　　但原本这道题，他自己选的本身就是对的。

　　*****

　　从市区坐大巴到新区，时间不算短，这条旅游路线，大概需要坐6个小时左右。

　　周桪跟褚北一前一后上了最早的一班车，可能是烟花节的缘故，上车后，稀稀拉拉的已经坐了一些人了，周桪靠后找了个2人并排的座位，招呼褚北过来坐。

　　一路无话。

　　等车驶离市区后，周桪从背包中取出耳机，褚北偏头看了他一眼，周桪分了一只耳机戴在褚北的左耳中，褚北立马想取出，被周桪强行按压住手背制止了。

　　褚北不再坚持，周桪把音乐调拨出来。

　　旋律缓缓从耳机中飘出。

　　“我可以
　　陪你去看星星
　　不用再多说明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
　　又再一次和你分离
　　我多么想每一次的美丽是因为你”

　　褚北莫名转向周桪，落进了对方早已准备好的眼眸“陷阱”中。

　　深情而缱绻。

　　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变着法撩骚这件事情上，周孔雀求偶心切。

　　可惜，不管是周孔雀还是褚鹌鹑，此刻，都不敌慢慢席卷而来的困意。

　　两只小鬼，一个枕着对方的肩膀，一个搭着对方的脑袋，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白色耳机掉落在褚北的上衣领口边。

　　音乐声不止，还悠悠地独自唱着情歌，“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

　　周桪跟褚北下车后，就近吃了个便餐，等俩个人从饭店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此刻，原本空旷的场地中，慢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周桪带着褚北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趁着放烟花的时间还没到，俩人先去场地周圈，看了灯海展。

　　腾飞的金色巨龙，憨态可掬的大熊猫，五彩缤纷的花篮，充满现代感的各类体育项目的竞技身影，一丛丛各色盛开的郁金香花束，刻画着丝绸之路的浮雕灯展，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一开始是周桪走在前，褚北跟在后，到后来渐渐地，褚北腾挪到前面，这边看看，那边瞧瞧，不时回头指着某处让周桪去看。

　　周桪就这么静静地跟着他，随着他手指的方向，静静地看。

　　周身川流不息的人群好似都成了一帧帧模糊的影像，周桪在暖绒的灯光中，静静地注视着那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

　　他高兴时，上扬的嘴角，惊异时，微微圆睁的双眸，疑惑时，喜欢侧一下头，等他终于想通时，总是会心一笑。

　　能给人致命一击的会心一笑。

　　褚北有个特点，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个优点。

　　他看向别人时，目光很专注，神情也会变得很认真，让你对他说着说着，就不自觉的感受到，他的目光中，只有你。

　　他眼中，只有你。

　　就像此刻，褚北时不时转身看向周桪时，让周桪心里那个躁动的小人，反复叫嚣着，他又看你了，你看，他眼中的那个光点是不是你。

　　只有你，这三个字，能激起一个人，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

　　周桪突然无来由的上前一步，牵住了褚北的手。

　　褚北被他拉的脚步一顿，莫名转身看向他。

　　手下意识想挣脱，却听面前那人解释道：“人多，要是走散了，我不好去找你。”

　　褚北继续挣动了两下，没有挣脱开。

　　让周桪这么一打岔，刚还想叫周桪看个什么形状的灯来着，褚北也忘了。

　　周桪低头借着灯光看了眼腕表，“快到时间了，我们先找个绝佳的地方等着看烟花吧。”

　　周桪说完牵着褚北离开，俩个人最终找了个“小山头”的高处。

　　褚北背靠一棵松树，不知从哪扯了根草，此刻正拿在手里闲闲的玩。

　　周桪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望着前方不远处攒动不止的人群，五彩琉璃的灯盏，目光再往前延伸一点，是如墨浩渺的夜空，缀着莹如钻的点点繁星。

　　周桪在如此良夜，突兀的开口道：“最开始，是在走廊里，偶然遇见你，你那会……好像给你姐送了封信，我把目光投向你，你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这边的目光，也回看了我一眼……”

　　一句话磕磕绊绊地说完后，念课文的周情圣开完嗓，感觉后续的话，顺畅了许多，“后来，偶然在公交上，又遇到了你们，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那天在看台上，看到你嘴角青紫了一块，我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倚靠在松树上的褚北听到这，慢慢地走向周桪。

　　“你素描画的很好……”周桪说着从裤兜中拿出手机，按亮屏幕，“这是你那天路过化学实验室时，我描摹下的侧影”周桪看着那张被设置为手机屏保的肖像画，眼神温柔的像一汪清泉。

　　“Pb(NO3)2+2KI=PbI2↓+2KNO3，黄金雨实验，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个化学方程式。”

　　“还有啊……”周桪艰难的叹了口气说道：“陈睿一定不知道，你被带走的那天晚上，我有多紧张，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会那么紧张……”

　　“周桪……”褚北出声，周桪转头望向他，目光中带了些莹莹的水光。

　　褚北正待说什么时，突然“咻”的一声，远方夜空中“砰”的炸开一朵烟花，一时间，漆黑的夜空被衬的瑰丽无比。

　　俩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向夜空。

　　烟花典礼正式开始了。紧接着……

　　“咻~~~砰！”
　　“咻~~~砰！”
　　“咻~~~砰！”

　　越来越多的烟花被点燃，于低垂的夜幕中，织就一个又一个五彩缤纷的幻梦。

　　周桪在这一簇簇升腾起的烟花中，转头望向褚北。

　　似是感应到了身边人注视过来的目光，褚北慢慢转头，对上了那双眸。

　　周桪倾身，微微侧头，压着自己一寸一寸的呼吸慢慢靠近褚北。

　　他目光先是望了眼褚北的嘴角，而后上移，望进面前那人的眼眸中。

　　此刻，褚北的眸光没有任何闪避。

　　在两厢望定的目光中，周桪吻上了那片朝思暮想的薄唇。

　　小北微微有些发抖，却没有任何的退缩，渐渐地闭上了眼。

　　周桪下意识也闭上了双眼，慢慢用双手圈固住小北的肩背处，又上移到了后颈侧方，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间鼓膜震颤的心跳声，完美的掩藏在了此刻远空中炸裂的一朵又一朵美轮美奂的烟花中。

　　我爱你，爱到忘记我自己，爱到至死不渝。

　　十八岁的少年，不管不顾，对爱人，许下了自己一生一世的誓言。

　　两个少年，清瘦的背，战栗的唇，滚烫的心，炙热的爱，于这片烟花海中，被一一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