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向阳》辞楼西

48、第 48 章

　　沉眠夜雨这么闹就太恶心人了，好歹也算游戏生涯的大日子，选场地的时候来闹也就算了，正式日子还要再来一遍。左宸殊与蔚星交扣着的那只手握得死紧，几乎到了发痛的程度，蔚星咬了咬牙，不知道是该小声提醒左宸殊，还是先开口说话打圆场。
　　就在蔚星还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左宸殊突然扑哧一下笑了，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下来，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算是安抚，开口道：“能来是能来没错，我不拦着，但有个前提条件别忘了，你带礼物了么？我强调了两三——至少三遍。”
　　沉眠夜雨满眼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咬紧牙关道：“……我已经九年没见你对我笑过了。”
　　左宸殊对沉眠夜雨一挑眉，声音里满是调侃意味：“因为我刚刚意识到一件事，爱的反义词不是不爱，而是漠不关心，只要我一天不从你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就一天不能安心和我们家小朋友过日子。当年你怎么PUA我是你的事，我怎么走出来是我的事，我们家小朋友总是无辜的。”
　　左宸殊嘴角噙着笑，接着说：“我想他好，想他每天开开心心的，所以我不能让他背负这个，你只是我年轻时候的一次……嗯……信错了人而已，我不应该拿你的错误惩罚我自己，你也是，放过你自己吧，会轻松很多，阿宇。”

　　阿宇这个名字一出，沉眠夜雨眼眶登时就红了，眼圈里含着泪。

　　蔚星看过北明有黎所有人的资料，他知道沉眠夜雨原来的ID叫阿宇，是为了燎原灼日才改的情侣名，左宸殊的人生博物馆里有这一栏，标签上写着沉眠夜雨的改名钱。
　　只是沉眠夜雨清号的时候把那点改名钱也拿走了。
　　台下的人都是左宸殊这边的人，自然不愿意站在沉眠夜雨身边，跟沉眠夜雨之间隔着泾渭分明的界限。
　　左宸殊又等了几秒钟，看沉眠夜雨只是哭，不说话，便从台子上跳下去，沐浴着沉眠夜雨希冀的目光来到桌子前，看也不看沉眠夜雨一眼，只把大家摆在上面的礼物一股脑收进背包，又重新跳上台子，飞快地凑过来亲了口向阳晨星的额头，然后懒洋洋地摆摆手，搂着向阳晨星的背进内厅，把其他人丢在外面会场。

　　刨除繁复的婚礼流程后，确定关系的方法其实简单得要命，不过是在司仪面前进行几秒钟的登记而已。蔚星先一步递交完申请，望着身边低头认真填表的左宸殊，总有种奇妙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沉眠夜雨今天来搅局了这没错，过程还挺狗血，摆着一副抢亲的架势过来闹，蔚星唯独没想到的是，经过这一闹之后，左宸殊居然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笑得特别释然。
　　左宸殊把申请交给司仪，顺手刮了把向阳晨星的下巴，目光盈盈：“好了，我不打算隐藏我的婚姻状况，所以我希望所有人点开我的名片都能看到已婚这两个字。但配偶名字呢？你希望我隐藏你的名字，还是把你的名字放出来？”
　　蔚星不解：“名片？”
　　左宸殊嗯了声，面对面抓着向阳晨星的手指反向点开通讯器上的个人资料，点开婚姻状况的选项卡，给他展示[已婚]和[隐藏]两个选项，然而蔚星注意到的却是配偶名字的部分。

　　不是[左宸殊]，而是[燎原灼日]。

　　在进行婚姻登记的时候，玩家可任选账号下角色的名字，蔚星只有向阳晨星这一个角色，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端倪，左宸殊却为照顾他的喜好，刻意留下燎原灼日的名字。
　　蔚星没说话，只把鼻子埋进左宸殊的颈窝。
　　“好了，不管了，礼物之后再拆，先下游戏吃你做的蛋糕。”左宸殊拍拍他的背，温声道，“我让从熙收拾了我们的行李，明天带你度蜜月去。”
　　左宸殊依旧捉着他的手指，替他点击下线，蔚星懵懂地从游戏仓里爬出来，身边另一个游戏仓盖也缓缓打开，左宸殊笑着指了指门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那里的行李箱。

　　在现代社会，元宇宙游戏中的婚姻在现实中同样具有一定的法律意义，但按照普世价值观，至少按照国内的价值观来看，人们仍然倾向于现实中的婚姻关系，只把游戏当做游戏。
　　至少蔚星没听说过有谁会在游戏里确定关系后，选择在现实里找地方度蜜月，左宸殊简直是混淆现实与游戏的第一人。
　　按照左宸殊的话来说，既然在休整月之后蔚星需要参加决赛月，那么在休整月期间便不能疏忽训练，所以没打算带蔚星去太远的地方度蜜月，怕蔚星时差倒不过来，所以就近选了个有温泉的地方，早晚泡泡温泉放松一下心情，白天该训练正常训练。

　　一月中旬是学校的考试月，齐传强前一晚跟蔚星哀嚎了半天离散必挂，利用旧日同窗情谊充分激起蔚星的同情心，于是蔚星不得不抽出一小时的时间给齐传强在线补习。
　　按照齐传强的话来说，就是你嫂子一个星期之前就考完了，眼下正跟着家里人满世界乱飞，你慰问一下我这个孤寡老人怎么了。
　　第二天蔚星早早飞回珞市参加最后一门考试，反正一年前他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今天，把飞机当出租车一样坐，上午去下午回，全程有人车接车送。

　　左宸殊这间温泉房租了足有一个月整，蔚星这天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回来的时候闻到满屋飘香，是国外难寻的糖醋鱼的味道，他循着香味一路找过去，在厨房里找到系着围裙的左宸殊。虽说在国内左宸殊一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样，去哪儿都有人伺候，结果到了国外蔚星才发现原来左宸殊是会做饭的。
　　而且看起来还挺好吃？？
　　见蔚星进门放包，左宸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瞥了眼时间道：“洗手吃饭。”
　　蔚星星星眼，双手托腮，满脸崇拜地看着摘围裙的左宸殊，开始闭眼狂吹，什么应该去厨神之王当嘉宾啦，参加pvp线下赛反而是屈才啦之类的赞美话语不要钱似的倾倒，左宸殊很是受用，哼哼了声，拇指习惯性地抿过下颌上的小痣，把蔚星按在椅子上给他盛饭。

　　现在这人在蔚星面前已经没什么伪装了，床下也不再时时刻刻开着‘左式勾引’的气场，更不会用那种专门用来揣摩外人心思的手段揣摩蔚星，相当好哄，蔚星说什么左宸殊就信什么，包括蔚星表现出的崇拜，压根没想过蔚星在逗他玩儿的可能性，被蔚星夸得五迷三道，饭后主动哼着歌刷碗，看起来心情很是愉快。
　　恋爱果然使人年轻，那点名为燎原灼日的滤镜在蔚星面前崩了个干净，不过这样也挺好，在虚假的自我消失后，‘我们’的塑造便被提上了日程，和他去璎市左宸殊家里住，或者左宸殊来珞市买房子带他出来住的时候都不太一样，蔚星想，这应该是个好的进步，我们正在学着构建新的亲密关系。

　　唯一的缺点是，左宸殊还是放不下男神的架子，要风度不要温度，出门只穿风衣，坚决不穿羽绒服，以至于稍微有点感冒。
　　好在没有发烧，只是鼻音有点重，怕传染给蔚星，左宸殊现实里始终不肯和蔚星亲热，稍微隔着点距离，只能看不能吃，眼睛里的温度倒是能腻死人。
　　游戏里的亲昵倒是不受到感冒病毒的影响，向阳晨星上线就是在左宸殊工作室的二楼，自从上次两个人一起把其他人送的新婚礼物拆完了整理进人生博物馆以后，左宸殊没少给他讲博古架上各个道具象征的故事，今天份的道具是一个蓝水晶雕刻的小玩意，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做工相当精致，是燎原灼日脸上戴的那张面具，凤凰尾羽根根分明。
　　“那是十年前雕刻家比赛年度冠军送我的东西，她拿它和我换了一张合影，”左宸殊在他身后开口，“也是《无疆OL》比较出圈的一种玩法。”
　　作为元宇宙游戏，《无疆OL》的开放度极高，各类比赛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有雕刻家比赛也不足为奇，pvp类的线下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部分。

　　蔚星歪着头想了会儿，夸道：“所以你今年会报名参加厨神之王么？”
　　左宸殊笑，半个身体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说：“嗯？你还想让谁尝到我做的东西？”
　　“那还是不了，”蔚星从善如流地说，“利用天才的优势抢别人饭碗不好。”
　　左宸殊修长手指刮了下向阳晨星的鼻尖，接过蓝水晶雕铸的燎原灼日面具在手中把玩，声音里满是笑意：“我想说的是，元宇宙游戏的世界很大，决赛月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罢了，所以之后的比赛你完全可以放松心态，不求输赢，只求尽兴。”

　　蔚星心中一动。

　　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对他说这句话的不是他的爱人，不是左宸殊，而是跨越时空的燎原灼日。不求输赢，只求尽兴，这是燎原灼日的真心话。
　　蔚星忍不住追问道：“……所以你不会回来了吗？回北明有黎，和我一起参加线下赛？”
　　“不会了，”左宸殊轻声答，“传奇之所以可以称为传奇，是因为它有始有终，”左宸殊摇摇头阻止了蔚星接下来想说的话，“无疾而终也是终，我年纪大了，心境也不一样了，我不打算回归赛场，只想看着我亲手教出来的你，站到属于传奇的台子上。”

　　那还是有点遗憾的，蔚星想，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就见左宸殊突然目露挣扎，看了蔚星一眼，示意自己有个电话要接，咻地下了线。
　　又来了，又是那个眼神，是蔚星这些天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那个满是挣扎的眼神。
　　左宸殊公司走账都不会避开他，能避开他瞒着他的事情肯定只与蔚星本人有关，本来两个人这么交心的聊着天气氛挺好的，结果又被同样的事情打断，他知道左宸殊心里想的只有他，瞒着他估计也是为他好，可他还是希望左宸殊能对他坦诚一点。

　　没给蔚星留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周吴突然给他弹过来个消息，蔚星点开看，是个视频。
　　和计划表上的内容差不多，周吴终于蹲到了有极光这天，在寒冷的冬日里，在漫山遍野荧光绿色的极光下向郑王求婚，郑王早就猜到了这次旅行周吴想对她做什么，平淡地接受了戒指，反倒是周吴激动得满眼泪水，呜呜地对着镜头跟蔚星分享自己的快乐。
　　“我等不及发给你看了，你回头记得给左宸殊也看一遍，”周吴用力抽了下鼻子，声音活泼，“她应该是看了你们两个之前游戏里的婚礼受到了触动，所以才愿意答应我这个废物的，谢谢你们两个喔。”
　　蔚星给周吴回了个恭喜的表情。

　　他是真心实意地替周吴高兴，除了左宸殊之外，他在游戏里相处时间最多的人就是周吴，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蔚星来不及为左宸殊有事瞒着他而失落，匆匆爬出游戏仓，准备和左宸殊一起再看一遍周吴求婚的视频，结果刚一出来看到左宸殊裸着肌理分明的上身，衣服铺了满床，见他过来比了个手势。
　　“我们现在要出一趟门，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