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犯难》就爱晒太阳

27、第二十七章

　　“成天东西来东西去的，冰儿，你主子好歹也总是自诩为‘知书达理，略通岐黄’的人，你天天跟在她身边，难道就只学会把人叫做东西么？”

　　这话说难听也不难听，落进耳里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冰儿闻言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瞪着宁清和一言不发。

　　将她反应看在眼里，宁清和嘴角微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拖长了调“哦”了一声：“我明白了，莫不是瑶娘嫌你脑子不转，不愿意多教你？”

　　“这就对了。”

　　佯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宁清和不紧不慢地踱步:“她不愿多教你，你光跟在她身边又只拣了你学得会东西的学，时日长了，脑子里便也只剩些不入流的下三滥话，是么？”

　　脚步停在冰儿面前，宁清和朝她笑得一脸纯良：“这样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

　　被宁清和的笑脸彻底激怒，冰儿扬手便想抽她一耳光。

　　却被宁清和一把牢牢捉住手腕。

　　“怎么了？”

　　嘴角弧度愈发深明，宁清和附在冰儿耳旁，笑意轻巧：“刚才贬损小桔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么，这就受不了了？”

　　没想到宁清和身形瘦细，纤长的手却像镣铐一般有力，冰儿下意识想抬另一边手，耳边却响起她半含警告的声音：“想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若铁了心想找茬，我不介意今天在这里好好教训你。”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宁清和踱步而来的角度很巧，两人脸上的表情只有各自能看到。

　　也正因为如此，对上那双有些阴沉的眼，冰儿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宁清和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她强硬到底，宁清和真的会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

　　见冰儿态度缓和下来，本也不想和她过多纠缠的宁清和也不再跟她计较，转身退回小桔身旁。

　　两边各自有人围了上来，宁清和一边问小桔上场的花娘已经轮到几位，一边小声告诉她自己无碍。

　　而看着不远处仿佛没事人般的宁清和，自觉被下了面子的冰儿几番忍耐，最后实在忍不住，咬紧牙关道：“就趁现在得意吧，你也只剩这点时间了！”

　　说这话的时候，冰儿脸上扭曲的神色让她身旁的丫鬟都吓了一跳。

　　直觉她话里不对，宁清和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冰儿冷笑一声，恨恨盯着宁清和，“放心，我什么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

　　顿了顿，她眯起眼，意味深长：“只是不知道你一会儿受不受得了。”

　　靠近雅间的门口传来婆子喊冰儿过去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她转身就走。

　　留下沉默的宁清和与不知所措的冰儿。

　　随着冰儿的离开，其他丫鬟也没了再聊的兴致，纷纷各自散去。

　　小桔看着冰儿离开的方向，有些不安：“小荷姐，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目光从沁玉雅间处收回，宁清和安抚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她只是受不了被人下了面子，故意说话恶心我们罢了。”

　　虽然面上犹豫之色不减，但小桔踌躇片刻，还是选择相信宁清和的话，不再多问，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舞台。

　　宁清和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很清楚，冰儿这句话，不仅是在恶心她们。

　　也许冰儿自己都不清楚，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笃定的、报复般的快意表情，如果不是对一件事有十足把握，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

　　她哪来的底气？

　　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思绪飞快流转，宁清和咬着牙，不断思索着无数可能性。

　　什么叫做“趁现在得意，你也只剩这点时间了”，为什么会“只剩这点时间”？

　　能用上这句话的，只有眼下的花魁大比。难不成冰儿的意思是稍后的表演，萧行云一定会出什么非常严重的，以至于会导致失败的问题吗？

　　然而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那可能出现的，会是什么问题？

　　正当宁清和兀自思考地入神的当口，小桔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小荷姐小荷姐，你看，是瑶娘出场了！”

　　几乎是小桔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厅观众席忽然响起一片海啸般的喝彩声。

　　被这声音惊地反射性一跳，宁清和循声望去，便见瑶娘带着数位乐娘登上了舞台。

　　和萧行云一样，她准备的节目是舞。

　　而有所同，就会有所不同，瑶娘将要表演的舞，是水袖舞。

　　乐娘分散坐在自己的位置，以清亮的笛声为始，瑶娘挥动垂落在地的柔软水袖，在台上翩然起舞。

　　今日的她延续了惯常的风格，着了一身热烈如火的红衣，配上整副精巧的金制头面——尤其是额间精巧的金饰，正中央一颗红宝石在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与热情洋溢的装扮不同，她的选曲、舞姿、表情，无不透露出柔软温驯的意味，不经意间抛出的媚眼，更是将邀请的意味发挥到了极致。

　　在她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舞姿下，台下的气氛达到了开场来的最高/潮。

　　不得不说，瑶娘虽然性子恶劣，人品堪忧，但作为一名花娘，她的能力无可挑剔。

　　如果不是萧行云始终压制在她上方，瑶娘将毫无意外地稳坐碧玉楼头牌这一位置。

　　难怪瑶娘那么恨萧行云，甚至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看着台上如翩舞红蝶的人，宁清和一时有些感慨。

　　“听说瑶娘这次没要楼里的乐娘，台上这些，全是她从天音楼请的。”

　　人皆有爱美之心，虽说不怎么喜欢瑶娘，但此刻气氛太好，小桔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朝舞台上望的惊艳目光：“天音楼啊，想从那里请一位乐娘，至少要这个数。”

　　小桔比了个‘二’的手势，满脸佩服的神情：“为了这次花魁大比，她是真下了血本了。”

　　她眼神亮晶晶的，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看的宁清和一阵好笑：“你这话说的，谁不为了这次大比下血本，一开始的落月姑娘，你别看她穿的素雅，你知道她那身衣服值多少两银子吗？”

　　宁清和神色郑重地比了个‘五’：“这个数。”

　　“五十两银子？”小桔半是试探。

　　宁清和摇摇头：“五两。”

　　没想到自己郑重猜了半天却只得了这么个数，小桔登时急了：“小荷姐！你胡说什么啊！”

　　“我没胡说。”宁清和摇摇手指，“我说的，是五两黄金！”

　　猛地倒抽一口气，小桔紧紧捂住嘴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清和。

　　“知道厉害了吧。”

　　宁清和憋着笑，点点小桔脑袋：“能参加花魁大比的，没有舍不得下血本的，但能不能坐上花魁位置，最后还是看个人本事。”

　　舞不长，两人嬉笑打闹的功夫，台上瑶娘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自乐娘手下流泻而出，瑶娘以一个完美的回旋结束整支舞蹈。

　　台下的欢呼声却不减反增，甚至激烈的简直要掀翻屋顶。

　　被如雷的声响震地发晕，百思不得其解的宁清和附在小桔耳边大声问为什么，得到的答案是瑶娘在最后的回旋里朝台下抛了一只香囊。

　　宁清和有些瞠目。

　　这就是真正将花娘当成一门营生在钻研的态度么？

　　还没等她感慨完，便看到守在沁玉雅间的婆子招呼她和小桔过去。两人顶着嘈杂响动一路过去，宁清和甚至在途中听见有人用声嘶力竭到甚至破了音的嗓门在喊，只为让瑶娘看他一眼。

　　过于疯狂的场面让宁清和大为震撼，以至于问题脱口而出：“不是头牌的瑶娘已经能让这帮人疯成这样，一会儿霜烟姑娘出来了，场面该变成什么样啊？”

　　被宁清和不可置信中夹杂着小小慌乱的眼神逗笑，小桔拍拍她肩安慰道：“放心啦，姑娘头牌位置坐得稳不假，但其实大家看到她的时候不会像看到瑶娘那样叫得那么厉害。”

　　宁清和不解：“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姑娘很少笑？”有些不确定地说完，小桔掀开纱帘，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彼时的萧行云正坐在椅子上小憩。

　　心说外面吵成那样都能睡得下去，碍于房间内还有其他花娘在场，宁清和垂眸，动作轻缓地准备伸手摇醒萧行云。

　　却在手离他肩膀仅剩最后一丝距离时，对上他蓦地睁开的双眼。

　　明明是刚醒的眸子，萧行云眼里却不见丝毫迷茫迟钝，反而清明的仿佛有星光落在其中。

　　他静静地看着宁清和，脸上表情分明写满了“你想干什么”。

　　望着那双眼中倒映着，也只倒映着的自己，宁清和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那个，瑶娘姑娘的舞已经结束了，再有一个花娘上场后就要轮到我们了……”

　　说着话的时候，萧行云的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她，盯到她渐渐语无伦次：“但我看你好像还没有要准备上场的意思，乐娘也不知道在哪，你还在睡觉，所以我……”

　　身后突然传来衣角被拉扯的感觉，宁清和回头，便见小桔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声音微小而焦急：“小荷姐，你怎么能管姑娘叫‘你’，不能这样，当着其他姑娘的面，这样是不尊重咱们姑娘。”

　　闻言心头一个咯噔，脑子一片混乱的宁清和终于意识到周围其他花娘欲言又止的目光，却后悔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