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犯难》就爱晒太阳

22、第二十二章

　　有了经验丰富的小桔，在她的指导下，宁清和很快搞清楚了该如何准备花魁大比相关的事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轻易便将小桔带来的篮子里的东西都归置到该归置的地方。

　　分好物什，小桔提着篮子离开，准备去取放在泠音阁养护的琴，只剩宁清和与萧行云两人的房间登时安静下来。

　　扫了眼不知何时去的矮几边看书的萧行云，见他模样专注，宁清和犹豫再三，还是因为要选今晚的装扮而走了过去。

　　然后在看清他手中倒转的书封皮时猛地沉默了一下。

　　嗯，相比书，她更应该相信他走神的架势。

　　虽然心头还是因为之前的对话而有些发怵，但宁清和很清楚，如果自己的态度自此之后变得异常，必定会让萧行云起疑，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真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放松再放松，她努力将那些对话赶出脑海：“霜烟姑娘，别看书了，快过来选衣服。”

　　没得到回应。

　　不远处的人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继续盯着手里倒转的薄页书，仿佛真的从中看出了什么东西来。

　　宁清和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几步冲到矮几前停下，俯视着对面垂眸托腮的人，宁清和轻而迅速地抽去他手里的书。

　　意料之外的，抽书的动作没有遇上一丝一毫的阻力，而掌心空出来的一瞬，萧行云忽然抬眸。

　　刚把书抓在手里的宁清和甚至还没来得及改变表情，愕然的视线便与矮几后的人对了个正着。

　　他的表情过于平静，平静到宁清和突然有些心虚，于是沉默片刻，宁清和把书转正打开，铺在他跟前：“……仙云乐谱，好东西，您继续？”

　　闻言静静盯着宁清和半晌，在她再一次将书往自己这边推时面色一瞬变幻，萧行云弯起嘴角，似笑非笑：“你把我手里的书抽走，就是想亲自过目一下这是什么书，然后再让我看？”

　　宁清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倒也不是。”

　　“那就说正事。”

　　“东西是准备好了，但是衣服和首饰还没选呢不是吗。”宁清和朝卧房处抬抬下巴，“趁现在有空就开始选吧，不然晚上就来不及了。”

　　说罢眨眨眼，宁清和眼神示意萧行云起身。

　　一言难尽地瞧了眼前人一眼，萧行云深深叹了口气朝卧房走去。

　　抿紧嘴角不让笑意太明显，宁清和亦步亦趋地跟上。

　　“花魁大比啊，事关我们之后在楼里的待遇呢。”目光在打开的金丝楠木衣柜里不断梭巡，宁清和边看边问，“兹事体大，你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倚在柜旁的萧行云几乎不假思索：“没有。”

　　“我倒是有。”话音中多了几分得色，宁清和眉飞色舞，“昨天路过妈妈房间，就那么巧，我刚好听到今晚会有个大人物来。”

　　随手摸上一件雪蚕丝绣银莲的白色衣裙，暗惊萧行云柜里好货色不少，宁清和继续道：“而这个大人物，按照妈妈的说法，只要今晚谁能得到他的青睐，这个花魁之位就是谁的。”

　　“也就是说，今晚的花魁之位，不看人或表演，又或者说，看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看贵人。贵人喜欢的，才是赢家。”

　　最后一个字落下，宁清和抽出一条蓝紫色的衣裙朝萧行云摇了摇：“就这条吧，再配一条鹅黄色的披帛，我上次在你柜子里见过，等会翻出来。”

　　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清宁清和拿出来的裙子后变了变，萧行云皱起眉头：“如果没记错，柜里深色的衣裙寥寥无几，你竟然能把它找出来？”

　　“当然，费了我不少功夫呢。”摸了摸衣裙的袖口，宁清和很快分辨出手里的料子是同样少见的缎山锦，“也是好料子啊，裁剪也利落，穿着跳舞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我穿它？”萧行云重复了一遍。

　　“是啊。”宁清和点点头。

　　“你确定要我穿它？”

　　再迟钝也该从这句话里听出别的意思，看着萧行云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宁清和收回手将裙子面向自己，悄声嘀咕：“怎么了，不是很好看吗？为什么不喜欢。”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宁清和沉默以对。

　　见她是真的不明白，萧行云相当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我平日穿的从来都是浅色衣裙这事就不说了，单论你手里这条裙子都是在柜里翻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你还不清楚为什么吗？”

　　“……”

　　宁清和没有说话。

　　不是她不明白，或者说如此明显的事情，她怎么会不明白。

　　如果今晚的大比，是单纯的花魁大比，那么她当然不会费尽心思去找深色衣裙。毕竟诚如萧行云所言，他从来一身浅色，今晚场合重要，延续浅色装扮，显然更加安全稳妥。

　　可坏就坏在今晚的花魁大比，并不单纯。

　　花魁的诞生，只掌握在一个人手中。

　　所以优不优秀不重要，美貌如何也不重要，被不被民众喜欢更不重要——这个人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登场的瞬间就吸引他的注意，才可能有接下来的一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吸引这个人的目光，就如同一把钥匙，成了获得花魁大比胜利的关键。

　　而此刻，这把钥匙被宁清和握在手中。

　　那么萧行云就必须听她的。

　　然而这谈何容易，她如今不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只是一个跟在头牌身边的小小贴身丫鬟。

　　出身低微的贴身丫鬟，又从何得知贵人的喜好？

　　她没有，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去解释这个问题。

　　多一句解释也不可能有，想让萧行云听自己的，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傻，胡搅蛮缠让萧行云服软。

　　但凡他意志坚决一点驳斥回来，她就不再有任何办法，成功与否，全看他对自己的容忍度和信任度。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是往常，她也许还有些把握，但两人刚刚你来我往的试探过一回……

　　眼中一瞬闪过的黯然很快被笑意取代，宁清和抓着手里衣裙的衣袖对萧行云摇摆：“你这话说得不对。”

　　她决定胡说八道：“正是因为你平时总是穿浅色衣服，所以花魁大比才更应该换一种穿着打扮。你想啊，从来都穿得仙气飘飘的头牌今天改头换面，变得贵气逼人了，岂不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越说越起劲，宁清和一脸兴奋地望着萧行云：“到时候贵人也被你美貌惊叹，一下子就记住你，后面再跳舞，舞姿加美貌，花魁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

　　相比于她的跃跃欲试，萧行云的反应则冷淡的多。

　　他伸出一根手指：“首先，前三年的花魁大比同样有贵人到场，但我从未改变过穿着，结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其次，若论贵气，楼里的魏紫、金珠、辉棠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有更多人熟悉她们，你凭什么觉得我按你说的打扮，就一定能从她们里脱颖而出，被贵人看到？”

　　“最后，”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在宁清和脸上，萧行云的表情里多了些意味深长，“你确定贵人喜欢贵气的装扮？”

　　萧行云已经说得很客气了。

　　对花魁大比如此上心的宁清和不选择最稳妥的装扮方式，反而另辟蹊径，选择了对萧行云来说几乎是从未尝试过的打扮，说是其中没有什么问题，任谁都不会相信。

　　宁清和很清楚。

　　于是抿了抿唇，她将衣裙折进怀中，垂下眼帘：“正如你所说，我对花魁大比真的很上心，也是真的希望你能继续坐稳这头牌之位。”

　　“也正因为如此，这段时间我一直努力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从众多花娘里脱颖而出，换一种全新的装扮也是这样想出来的。”

　　“至于贵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只能说有可能，但不一定。可不论如何，就算新的装扮贵人不喜欢，也不会减你半分颜色，那么到了展示技艺的时候，加上舞蹈，贵人也许就会有几率改变看法。”

　　她搂紧怀里衣裙：“但是说到底我承认，这的确有些险中求胜的意思，所以你要是真的不想换打扮的话，就按照平时的样式来穿也可以，我同样会尽力为你打扮，保证让你以最完美的姿态出场。”

　　话到最后已经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宁清和低头，随动作落下的碎发让她的脸被蒙在一片阴影中，看不见表情，却也能从她周身的气息里察觉出她此刻的颓丧。

　　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眼下的情况，其实也在宁清和的预料之中。

　　如果萧行云真的不听劝，最多也只是赢得第一眼注意的几率会变小，但并不是真就无望，毕竟以她对那位“贵人”的了解，他不是一眼定生死的人，相反，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有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推翻之前的选择。

　　所以还有机会，不需要太过着急，而且萧行云本身也不是什么冒失的新手，毕竟正如他所说，没有她之前，他不也一样连着当了三年头牌么。

　　她要对他有信心。

　　悄悄眨了眨眼，宁清和努力忽视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毫无理由的小小失望，替自己开解。

　　而萧行云始终没有说话。

　　气氛渐渐凝固，宁清和的一颗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直到一声轻叹在空气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