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的婚事》一只小青行

58、家事

　　泰山桃花峪习武已经是每个月的惯例，一应准备都是熟练了的。作为门主的宋飞廉说忙也不算忙，只略做检查即可。

　　趁着今日事务完得早，天气也好。宋飞廉从泰山门出来后，特意去了西街的铺子买果脯。彩兴记刚上了制好的山楂蜜饯和盐渍梅子，是阿瑛最爱吃的。每次上了新的，店小二都会特意送来一点，阿瑛也会催着他再多买点。

　　不过阿瑛最爱吃的其实是樱桃，而且她只爱西南地区，尤其是一个叫渡口的地方生长的。可惜樱桃果期极短，又不易保存。自从嫁给他之后，阿瑛再也没吃过樱桃了。

　　每年的四月，阿瑛都会有那么一段惆怅的时间。宋飞廉知道她是想渝州了。可是没有办法，为了泰山门和澹台山庄，阿瑛回不去。他也只好常去买一些阿瑛喜欢的小零嘴带回家，聊作补偿。

　　暖春的阳光是最为舒适的，伴着微风拂面，清凉而不寒。宋飞廉手里提着从铺子里买的零嘴，漫步走在大街上。

　　下午的街上十分热闹。因着泰山，泰安便常年都有不少游客。商铺也好，摊贩也好，都卯足劲赚钱，叫卖声此起彼伏。若是往远处看去，还能看到居民区炊烟袅袅，正在准备晚饭。人间烟火气也莫过于此了吧。

　　虽然自己不是官府里的官员，但维护当地治安一事，泰山门常年都有出力。宋飞廉便觉得这太平日子也有自己极大的功劳。他看着身边跑过去嬉闹的孩童，嘴角不禁上扬，心情愈发美妙。

　　直到他看见了街角处那个熟悉的身影。美好的心情顿时戛然而止，一层乌云遮上心头。

　　好几年没见了，岳父大人还是如泰山般稳重。想当年刚认识阿瑛时，见到这位澹台山庄二庄主，宋飞廉就心里发怵，他只觉得这位前辈看似平易近人，却始终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如今和阿瑛都成亲好几年了，宋飞廉在泰山门门主的位置上也坐了三年，日常往来打交道的人不少，自认为于人情世故上通透许多。

　　但他仍然看不懂岳父大人的心思。

　　此刻，岳父大人坐在街角的石凳上，好整以暇看着他，没有久不见女婿的高兴，也没有责怪与生气。他坐在那里，如寻常人一般，只是歇脚罢了。

　　但宋飞廉隐隐约约感觉到，越是看起来风平浪静，事情就越大。他努力堆出满脸的笑容，作出很意外惊喜的样子，快步朝街角走去。

　　“岳父大人！竟在此处遇到您，您何时到了泰安？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小婿未曾远迎，简直是不孝至极。”

　　澹台猊待他走得近了，才冷哼一声，“不孝，你不孝的事情可多了。”

　　宋飞廉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姐夫。”清脆的两个声音响起，宋飞廉转头一看，原来是阿瑛的六弟阿瑜和九妹阿瑾。

　　“六弟，九妹。好久不见，你们都长高不少。”宋飞廉高兴地打量着。

　　“他们都这么大了，还长高。”澹台猊冷言冷语，“倒是不知我那两个外孙儿长得有多高了。”

　　******

　　一个平凡普通的下午，澹台瑛如往常一样，叫醒午睡的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她陪了一会儿，便去厨房看看厨子准备的晚饭。瞧着今日的排骨肉质极好，她围上围裙，准备亲手做一盘宋飞廉爱吃的糖醋排骨。

　　正调制酱汁，忽听丫鬟来报，宋门主到家了，请她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去门口相迎。

　　“到家了就直接进来呗，还得我去接，还要把孩子带上，做什么？”澹台瑛大惑不解。

　　丫鬟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转达门主的意思。

　　澹台瑛对着厨子细细吩咐一番，解下围裙，又洗了洗手。才出了小厨房，让丫鬟抱上孩子，一起来到了门口。

　　首先见着的是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的丈夫，她正欲开口相问，却见他偷偷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接着便瞧见本来远在渝州的六弟和九妹，澹台瑛且惊且喜，“阿瑜，阿瑾，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去。”

　　最后她看见了弟弟妹妹身后的父亲，笑容瞬间僵在那里。

　　“父亲。”她小声叫着，努力想挤出笑容。

　　澹台猊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宋飞廉轻咳一声，“父亲和弟弟妹妹远道而来，快进家里来吧。”阿瑛反应过来，“是啊，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让他们把父亲喜欢喝的兰陵酒拿出来，飞廉陪父亲好好喝几杯。”

　　澹台猊冷哼一声，缓步朝内走去。经过外孙和外孙女时，紧绷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一手抱起一个，满脸都是笑容。宋飞廉和阿瑛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又不敢越过父亲，又怕他久了不曾抱小孩会摔着。

　　“你三年不曾回渝州，两个外孙都不认我了。”坐在饭桌上，澹台猊满脸怒气。

　　宋飞廉赶紧站起来，端着酒杯，“父亲，这都怪我。自从我当上门主以来，诸事繁忙。阿瑛要帮我处理门中事务和家务，所以就疏忽了。如今门中事情也顺手了，我打算抽空就带阿瑛和两个孩子回渝州。是我不对，这就先干为敬，以此赔罪。”说完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阿瑛夹起一大块排骨放到澹台猊碗中，“父亲，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糖醋排骨。”

　　澹台猊淡淡看了一眼，却也不动筷，“你武艺荒废了，原来是厨艺大为长进。”

　　阿瑛讪讪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阿瑾赶紧出来打圆场，“二叔，你快尝尝吧，大姐姐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酸甜的味道刚刚好。我曾经在武当做过一次饭，别提有多难吃了。能把菜做好真的很难，大姐姐好了不起。”

　　澹台猊瞪了她一眼，却也拿起筷子将排骨放入口中，慢慢吃着，脸上的冷淡因此而缓和不少。

　　阿瑛朝阿瑾递去一个感激的表情，略略松了口气。

　　又闷头吃了一阵，宋飞廉端起酒杯又向澹台猊敬酒，“父亲，你们这次来泰安，所谓何事？”

　　澹台猊斜眼看他，“没事就不能来了？”

　　宋飞廉沉默片刻，“小婿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亲自来看看，若是阿瑛死在这里，我恐怕都不会知道。”

　　阿瑛大惊失色，“父亲，您说什么呢。女儿好好地，什么死不死的。”

　　“那你亲妹子成亲，你都推脱说不来参加婚礼。”澹台猊眼里有怒气，“嫁出去的女儿当真是泼出去的水。你可别忘了，你还姓澹台。”

　　阿瑛眼眶一红，簌簌掉下泪来，“女儿知道。阿玥成亲，我确实有苦衷去不了。”

　　“啪！”澹台猊一掌拍在桌上，险些震碎酒杯，“我瞧你的样子好得很，又是堂堂泰山门的门主夫人，能有什么苦衷？”他转头对着宋飞廉，“是不是你，拦着不让她去？”

　　阿瑛急急道：“不是，不是。”

　　宋飞廉垂了垂眼，站起来扑通朝澹台猊跪下，“父亲，的确是我不让阿瑛去的，也是我拦着不让她回渝州。都是我一人的错。我让阿瑛专心在家抚养孩子，不必出去抛头露面。”

　　“啪！”又是清脆的一声，澹台猊将酒杯狠狠掷在地上，眼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了。

　　阿瑛扑过去，跪在宋飞廉旁边，用身体护着他，“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怪飞廉，是我自愿的。”

　　“好，很好，你们两个都很好。”澹台猊紧紧盯着两人，气极反笑，“还互相保护对方，夫妻情深是吗？”

　　他指着阿瑛，“那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苦了阿瑾。”

　　阿瑛抬起头来，不明所以，一脸的疑惑看着父亲，又去看阿瑾，宋飞廉也是满脸茫然。

　　阿瑾沉默不语，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阿瑛。

　　“这，这是凌楚的镯子。”阿瑛很快就认了出来，凌楚上门来寻她时，曾戴过好几次，她有些印象。

　　“那梅花教的凌烈，伙同罗山派的人，在武当山给你妹子下药，要毁她清白和声誉。被武当识破后，其姐凌楚又找上来，要你妹子嫁给凌烈。”澹台猊一字一句地说着，“她拿着你的玫瑰簪子去找阿瑾，说是你的意思。”

　　宋飞廉和阿瑛越听越心惊，待得澹台猊说完，阿瑛大喊，“绝无此事，我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顾还跪在地上，急急去拉着阿瑾，“妹妹，你有没有事？”

　　阿瑾轻声安慰她，“大姐姐放心，我好得很。只是那玫瑰簪子是我送你的，却出现在她手里。我害怕你是受人胁迫。”

　　阿瑛搂住阿瑾不住地哭，“九妹，若你真出了事，做姐姐的万死也难辞其职。”

　　“那簪子？”阿瑛止住哭，认真回想起来，“我是曾给她看过，也说过那是家里的妹妹送的。但我从未给过她，想来是她私下拿走的。”

　　宋飞廉恨恨不已，“丐帮和梅花教都是武林中有名有姓的门派，竟然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澹台猊瞥了他一眼，“人家做了，你待如何？”

　　“我……”宋飞廉神情一滞，“待女婿好好想想。”

　　“哼，”澹台猊极为不满，“你自己是泰山门门主，身后还有澹台山庄。难道还怕他丐帮和梅花教不成？再说了，这是他们失理在先，这你都还要考虑考虑。丢你的脸便算了，连澹台家都要被你连累。”

　　宋飞廉低着头不敢回话，阿瑛也只是啜泣。阿瑜和阿瑾见状，连忙过去一人一个，将他们扶起来坐好。

　　“咱们和大姐夫和大姐姐这么就没见了，该好好说说话才是，饭菜都凉了，赶紧吃吧。”阿瑜笑着打圆场。

　　忽而听到外面有小儿哭泣声，宋飞廉连忙询问，只见两个丫鬟将两个小孩抱进来。大的那个四岁多，小的只有两岁，现下都啼哭不止。阿瑛连忙上前哄着，阿瑾也跟着将小的抱过来，小心翼翼抱到澹台猊面前，“二叔，你瞧我小侄女儿多可爱，粉嘟嘟的。”

　　孩子面前，澹台猊不得不放下威严，轻轻将孩子接过来低声哄哄，阿瑜见状，将大侄子领过来，也抱到他身上坐着。

　　澹台猊一边腿上一个孩子，脸上尽是慈祥，满眼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两个孩子也不哭了，坐在他怀里嘻嘻哈哈，瞧着他脸上有胡须，好奇地伸出手去抓。澹台猊被扯地脸皮生疼，却仍是笑呵呵地任由他们扯。

　　阿瑾和阿瑜轻轻松了口气，连忙给大姐夫和大姐姐打眼色。而宋飞廉和澹台瑛却没那么乐观，今晚虽由两个孩子帮着糊弄过去，但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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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瑾：想一想嫁了人就是这样关在内院带孩子，那场面我不敢看。
云尘：那……我带？
阿瑾：甚好，若是孩子也是你怀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