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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瞿竞婉和尚安驾车在城区穿梭视察各个路口的守备情况。
      前方一群特务冲进一家小宾馆,一时间棍棒与哀嚎齐飞。
      尚安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朝那群人走过去。瞿竞婉紧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尚安眉头轻蹙。
      “科长,”为首的特务头子对着他和瞿竞婉敬礼,“正在按照您和李副科长的命令搜索犯人。”
      尚安扫了一眼蜷缩在墙角的店主一家,抬手特务头子一嘴巴,“声势闹这么大,生怕惊不了蛇是吗?赶快干活。”
      “是。”特务头子郁闷地又开始搜索。
      此时已值深秋,夜幕下的哈尔滨冷得彻骨。店铺大多提早关门了,只有街角几个小摊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尚安把车钥匙丢给瞿竞婉,“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车里等我。”
      “好。”
      车窗内挂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瞿竞婉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车窗上划着奇怪的图案。
      “牛肉馅的,”尚安上了车,递给她一个报纸包好的馅饼,“趁热吃。”
      “谢谢。”出来这么久,瞿竞婉也是真饿了,毫不客气的拿起来就吃。
      “有线索了吗?”她问。
      尚安发动汽车,“大海捞针,哪有那么容易?这个任务来得突然,你们电讯科事先就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只说日军一个重要证人叛逃,所有南下的火车停车接受检查。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尚科长,你是处理这种状况的专家。你觉得那个□□是什么人?要这样大动干戈。”
      “大概是个很重要的人吧。”尚安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是第一次出来巡逻?”
      “在电讯科倒是经常值夜班,但这样大半夜在外面执勤还是头一回。”瞿竞婉馅饼啃到一半,一股困意突然涌上来,“抱歉,我可能还不太习惯……”
      尚安十分善解人意,“没事,你先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我喊你。”
      话还没说完,瞿竞婉已经栽倒在副驾驶上,手里没吃完的馅饼滑落在地。
      “小瞿?瞿副科长?”
      没有反应。
      尚安把车缓缓停在一个幽暗的街角。他把瞿竞婉的头调整为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随后走下车,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像只矫捷的猫攀过围墙消失在黑暗里。
      “布谷”“布谷”
      柴堆后传来布谷鸟的呼唤——这是尚安他们的联络信号。
      “别吹了。”尚安从身后拍了拍段鹏的肩膀,“人都到齐了吗?”
      “安哥,”段鹏咧开嘴笑,“大家都到了。”
      “我时间很紧,快点。”尚安催促。
      段鹏带着他七拐八拐走进一间破落民房。那里面早有军统人员在等候了。看见尚安过来,都起身和他打招呼。
      “南下的路都被日伪军封锁,短时间出不了哈尔滨。”尚安把冻僵的手放在炉子上,眼睛向人群扫视,“谁是□□?”
      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男人站起身来。
      “他随身带的材料呢?”尚安问。那也是指控日军暴行的重要证据。
      “已经用微型相机翻拍后送往重庆了——是小泽先生的意思。”其中一个叫小金的属下说。
      □□:“就算我被抓回去,那些资料也足够在国联提起诉讼。”
      尚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如果在刚进门的时候他对这个日本人还保留戒备,此刻心里只剩下敬意。
      “谢谢,”他诚恳地说,“我们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提起这个小金就忿忿不平,“梁先生急于向戴老板表功,没等我们撤离东北就让中央日报泄露消息出去,搞得我们很被动。”
      身边的人马上拽住他让他少说话。
      尚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些上峰的心思呢?戴老板带领军统与中统争权,梁先生又在戴老板手下和其他干将夺利。争来争去,填的都是他们这些人的命。就好像他们是一块劈柴,烧成灰烬,还被埋怨焰火太小。
      不过上峰的威严还要维护,也必须维护!
      尚安严厉地扫视着众人,“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梁先生……有他的难处。”
      “是。”
      “我会尽快送你们离开哈尔滨。这些日子风声会很紧,你们不要随意外出。有什么事情用老方法通知我。”
      “是。”
      “我先走了。”尚安路过小金时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样的举动让他险些落下泪来,“安哥,我刚才不是冲您。”
      “我们是同命的弟兄。相信我,会送你们安全离开。”尚安向他保证。
      尚安重新回到车上。瞿竞婉还在沉睡。他捡起滑落在地的馅饼,重新用报纸包好放在她膝头,然后发动汽车离开。
      瞿竞婉是被巨大的撞击声惊醒的。由于尚安猛然刹车,她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站住!还敢跑?”
      李惊涛和几个特务正摁着一个年轻男子拳脚相加。
      “怎么回事?”尚安怒气冲冲地问。那人从街角斜跨里冲出来,若不是他刹车及时,险些撞到电线杆上。
      “这孙子见了我们就跑。越喊跑的越快。”李惊涛忿忿地将那人一脚踹倒。
      “长官饶命,我是良民啊!”那人抱着头告饶。
      “那你跑什么?”李惊涛又招呼了一套连环脚。
      尚安不喜欢这样暴力的场面只随手点几个人过来搜查。
      男人被从头到脚搜了个遍,略微厚点的衣角都被割开。藏在□□的一个皮质钱包被翻出来。
      “还敢说自己是良民?”李惊涛朝他□□狠狠踢了一脚。那人立马抱着□□蜷缩成虾米。
      大约全中国的小偷自白词都是一样的,“长官饶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尚安确信他不过是一个小毛贼。但毕竟是特殊时期,他让手下把那人带回警察局接受进一步审问。
      李惊涛早就看见车里的瞿竞婉。他张开的嘴巴能吞下一头大象,“你……你俩……”
      尚安看向他。
      李惊涛和几个下属暧昧地挤眼睛,又碰碰尚安的肩膀小声说:“你可想清楚了。听说她妈特别难缠。”
      尚安没好气地瞪过去,“这一块区域搜完了?□□抓到了?还不快去干活!”
      “急了急了!”李惊涛为自己的发现欣喜不已,“说到你心坎上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又不是和她妈结婚。老太太左性就左性些吧。”反正跳火坑的不是他。
      他乐呵呵地和瞿竞婉打招呼,“瞿副科长,早上好呀您呐!哟,你这是怎么了?”李惊涛惊呼一声,朝车门扑过去。

      瞿竞婉满头是血地从车里钻出来。
      尚安也唬了一跳,赶快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原来之前尚安为了躲避突然冲出来的小偷急踩刹车,还在睡梦中的瞿竞婉因为惯性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尚安用手帕帮她捂住伤口,回头冲李惊涛喊:“还愣着干什么?车!去医院!”
      瞿竞婉本来就没完全清醒,又被撞了这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
      “天亮了?我睡了多久?这是哪儿?”她晃动脑袋竭力辨别方位,结果扯到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嘶——”
      “车呢?快点!”尚安冲摆弄汽车的属下发火。
      属下很是无辜,“坏……坏了。”
      好在李惊涛已经从最初的蒙圈中恢复过来,吩咐属下,“去把我们的车开过来。”
      尚安把瞿竞婉半搂半抱地塞进后座,对李惊涛他们说:“你们接着搜查,我送瞿副科长去医院。”
      李惊涛和一干属下目送尚安扬长而去。
      其中一个属下开玩笑,“我还以为科长这辈子要打坐升仙呢。”
      另一个属下故作正经,“别瞎说,咱们科长是怕伤了王科长爱将,母夜叉打上门来。”
      特务们大笑。
      李惊涛朝俩人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心烦意乱地说:“干活干活。”
      瞿竞婉额头缝了五针。她一个见一点血腥吐得天翻地覆的人反倒出乎意料地坚强,整个清创缝合过程只有紧攥着椅子扶手的手暴露着的青筋明明白白彰显着主人的痛苦。
      尚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瞿竞婉虚弱地笑了笑,“你管那叫‘一点血腥’?”
      主治医生嘱咐伤口不可以沾水,又约定了日子换药。
      “我送你回家。”尚安拿起搭在臂弯的大衣给瞿竞婉披上。
      “电讯科人手不够,还是送我回警局吧。”
      “还是回去休息吧。王科长那边我替你解释。”
      “轻伤不下火线嘛。”
      尚安扶着瞿竞婉从急诊室出来,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瞿竞婉哭笑不得,仿佛她伤的是脚不是脑袋。
      诊室另一边突然发生一阵骚乱。尚安不动声色地将瞿竞婉护在身后,右手伸向怀里的枪。
      “发生什么事了?”尚安抓住一个护士问。
      “鼠……鼠疫!是鼠疫!”护士磕磕巴巴地回答。
      “鼠疫?”尚安眉头皱起来。
      他朝骚乱发生的方向走去,瞿竞婉忙拉住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尚安拍拍她的手背表示没关系。
      争相往外跑的人不断撞击着他的肩膀。尚安透过人群间隙看到地板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农民。
      “先生,请离开这里!”穿戴好全套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抱着消毒液对诊室进行全面消毒。
      尚安亮明身份,“你们要怎么处理他?”他用下巴指指感染鼠疫的那个人。
      面具后的医生瓮声瓮气地回答:“已经没救了,必须送往城外深埋!和他接触过的人也要隔离。”
      尚安最后看一眼那个明明还在喘气却已经被宣判死刑的人。他没有时间怜悯。在这样的乱世,每个人都是草芥,包括他自己。
      瞿竞婉站在不远处担忧地望着他。
      “我们走吧。”尚安回到她身边说。
      王胜男坐镇电讯科将哈尔滨这边的调查情况随时向新京汇报。
      “你们昨晚抓了十二个人,其中七个小偷、两个强盗、一个在城墙根思考人生的街溜子、一个偷看女人洗澡的老色鬼,甚至抓到了一个在逃十年的杀人犯。可就是没有我们要找的。”一打照面,王胜男忍不住抱怨,“傅局让我向新京多描补。尚科长,您倒是说说我怎么描补?”
      她熬了一整夜,还要忍受特高科两个所谓的特高科密使在耳边不断轰炸,攒了满肚子火。
      尚安从来就知道和王胜男硬刚没有好处。他颇为绅士地鞠一躬,“男姐辛苦!这不,我把小瞿给您送回来帮忙了。”说着,把瞿竞婉推到她身前。
      王胜男这才看到瞿竞婉满脑袋的纱布,“怎么回事?昨晚接火了?”
      “撞树上了。”瞿竞婉尴尬地笑笑。
      王胜男:“追人的时候?”
      瞿竞婉:“算是吧。”
      王胜男很欣慰,“我会上报金处长给你申请奖彰。”
      瞿竞婉忙摁住她草拟嘉奖申请的手,“男姐男姐,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王胜男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看在瞿竞婉纱布已经缠满了脑袋,她一定把手里的文件夹扔上去。
      “出师未捷身先死。尚安你去忙吧。小瞿,你帮我盯着点。我得去眯一会儿。”王胜男打着哈欠走进科长办公室。
      尚安用嘴型再次向瞿竞婉确认,“真不用休息?”
      瞿竞婉摆摆手,“快走吧,注意安全。”
      尚安撞坏的车还停在原处。李惊涛找几个弟兄给抬到了路边。
      “咱们科长的爱车命运多舛。昨儿刚从修理厂开回来,今儿又报废了。”登云梯说。
      李惊涛正探进去半个身子查看车内受损的情况。除了瞿竞婉坐的副驾驶前面的挡风玻璃有一道裂纹,其他一切正常。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块牛肉馅饼,“都饿了吧?留两个人在街口看守。登云梯,带剩下的兄弟去吃饭。”
      大家齐呼李副科长英明,一头钻进街边的小饭馆。
      “涛哥,我替您守着,您先去吃饭吧。”登云梯殷勤地说。
      “不用,你们先去。我垫巴垫巴就行。”李惊涛挥舞着手里的半块馅饼。
      “那怎么能行呢?冷馅饼硬巴巴吃坏胃太不值当。”
      “你小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让你去就去,再废话你今天不用吃饭了。”李惊涛最讨厌属下黏黏糊糊拉拉扯扯。
      尚安开着车慢慢停在路边,“嚷什么呢?”
      “没事,这小子跟我腻歪呢。”李惊涛反身轻踹登云梯一脚,“滚去吃饭!”
      他总是把对手下的爱护用暴君的形式表现出来。
      “瞿副科长怎么样了?”
      “皮外伤。”尚安的目光落在李惊涛手中的馅饼上,心脏蓦然揪紧,但表面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瞿太太专程送来给瞿副科长做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嗯?”李惊涛把剩下的馅饼重新包好,嘴里嗫嚅着,“我还以为是你吃剩下的。”
      尚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替你盯着,快去吃饭吧。”
      李惊涛会心一笑,把馅饼拍进他怀里,“那就辛苦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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