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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可笑可笑。赵祯不断回想着那曲《鹤冲天》,说不上气恼,只是觉得有些意味不明的好笑却又笑不出来。明明秋试落第,应该垂头丧气的柳三变,却写出了这样一番词曲。
      偶失龙头?只有赵祯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自己小用皇权,便毁了他的仕途。
      明代遗贤?有道是明代自古不遗贤,他竟敢嘲讽这太平盛世、嘲讽百姓口中的威武仁君。
      白衣卿相?自大宋开国以来,虽废“坐论”之礼,但为相者仍不失百官万民敬仰。这柳三变是何德何能自诩布衣卿相,岂不是小了这朝廷礼法!
      这样一番折腾,竟不知是自己作弄了柳三变还是柳三变作弄了自己。于是又记起数月之前,青烟缭绕的床榻之上那人的肆意轻薄,一时间竟模糊了他的相貌,怎么也记不得了。
      前夜八王爷醉了酒,披着那月色,轻语喃喃:“越是想记起,却越是记不得,只道是梦幻泡影,只有自个儿记的真切……”当时不知皇叔所指何事,曾经也并不得体会过,赵祯并没有细究下去。
      可现在想起这话,心中不禁打起寒噤。只安慰自己道那区区柳三变,岂能扰了自己的雅兴。随即差梓予结了银子,直奔城南名墨阁。
      名墨阁乃是城中文人墨客汇集之地,虽有名妓坐唱,却只论文章,不谈风月。
      一曲将毕,赵祯跨们而入,梓予忙上前去打点。酒菜要上好的,至于糕点茶品,也是各具特色,极为讲究。
      在二层选了张凭栏雅阁,赵祯只坐观这满厅才子佳人,并没有什么心思饮酒品茗,更别说什么吟诗作对了。
      小点酒菜还未上齐,便听有人在前厅高谈阔论起来:
      “想那柳七公子也是满腹经纶,如今这般下场,我与他有过照面之缘,此人实属不凡,有出口成章之才。不知是入贡院之前喝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真的明代出了遗贤!”
      赵祯皱了皱眉头。随后又听有人附和着道:“我与柳七公子也属泛泛之交,不过此人天赋异禀倒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就论这相貌,也是百里挑一的风流,且不说那陈师师,就连我府上各处的女眷,凡是见过的,也都动了春心。”
      听别人这么绘声绘色地说着柳三变,赵祯的心里更是寻不到他的模样了。正是因为如此,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一面。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将他的相貌记起。
      这时又有女声应道:“可不是,如能与柳公子白首,莫说做夫妻,当个妾室又如何!”周围又是哄笑一片。
      见赵祯指节握地发青,梓予忙上前喊道:“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不害臊的,那柳三变还能是天人不成?我倒是没见过你们说的这样一个人,怕是以讹传讹,其间难免夸大其词罢了。”
      那姑娘倒也不生气:“这位公子,您怕是在家呆久了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方才我从文宝斎路过正见了师师姑娘,听说柳七公子正在南山上的对月亭饮酒,你也不妨去看看,也算长长见识了。”周围又是一片窃笑。
      梓予红了脖子,刚想接话,只见赵祯丢下酒杯:“梓予,休得无礼!”忘记了方才心中的那股无名火,也不知为何会那般气恼。只是想到柳三变的身边妻妾成群、莺声燕语、无旁人立足之地,竟有这样一种情景,当真能够将功名放下,做他的布衣才子,这世间竟有这么一位虽不在朝为政,照旧能够名盈天下的翩翩公子。在百姓心中,有这么一个人,能够不凭借权势,不依附功名,活的坦荡荡,但这人绝不会是自己。也许,那阵邪火也就来源于此罢。
      匆匆把梓予带了出来,赶回王府牵了两匹快马直奔南山而去。似乎离那南山越近,越是能看清心中那翩然背影。
      只是梓予有惑不解。皇上从来未对谁那么上心过,爱也好恶也罢,在天子眼中谁不是过眼烟云。怎奈他柳三变,值得圣上亲自为其奔波劳苦。

      眼看就快到对月亭了,忽然身边草丛沙沙作响,咿呀窜出一群衣衫褴褛体格剽悍的大汉,马儿受了惊吓,一声长嘶,赵祯重重地摔下马去。
      梓予见状,跃下马背,飞奔上前搀扶主子,没待片刻,一刃大刀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正想挣扎,就被拖到了树丛深处。
      赵祯尝试着站起来,右脚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想必是方才摔下马背时不注意扭伤了。只见其中一个大汉安抚了受惊的马匹,向周围的人使了眼色,赵祯便在一片眩晕中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已是入夜时分,周围好大的霉味。眨了眨眼,想要站起来却动弹不得,原来自己被困于一间破旧的柴房当中。恐惧接踵而来。
      想他万人之上的龙身,今日却被困草庐而且手脚被缚,也算是自古帝王中独一无二的了。只是不知可还有机会回去命史官把这一切记录在册。八贤王府上丢了人,而且丢的是当今圣上,就算给皇叔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怪只怪自己出门没多带几个侍卫,也好应付一下。如今就算丢了性命也没人知道。只苦了这皇宫上下。
      绝望之时,再定睛一瞧,窗下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举止自若,气定神闲。那模糊的侧影似是与心中的一具印象揉为一体,赵祯顿时豁然开朗,这人,便是柳三变了。
      再见柳三变,心中并没有所想的那般气恼,也没有想要趁此折辱他一番,只是顿时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倒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一般踏实。
      “公子可醒了?”
      赵祯从未有过此刻的感觉,既觉得感慨又觉得无措。也从未想过这样一番情景,在最需要以尊严相对的时候却只能趴在草垛柴堆之中。
      “既然看见了还不扶我起来!”心中竟有些不知所谓。幻想过无数次再见柳三变之时的说辞,只是没想到一句也没用到。
      “身陷囹圄,坐着与趴着有什么分别。我看你方才睡的正香,不想扰你清梦,没想到你却还能自己醒来。现在可知道睡着未必不好了吧?”话语中充满讥讽,赵祯羞恼得脸色发青,加上脚伤未愈,全身一阵抽搐。
      “你怎么会在这里?”虽同陷囹圄,自己贵为天子却被五花大绑,而柳三变一介失意考生,却能轻松如此。
      “想必被囚于此的理由也没有第二个了吧?”柳三变向后倚了倚。今日本是想上山透透气,不想却遇上这么一伙强盗。好在看那首领虽然凶悍却没有杀意,只是图那几个赎金罢了。刚向那悍匪头子报了住处,想必师师也该差人送银子来了。
      “那为何我手脚被缚你却这么悠闲?”赵祯挣扎着却仍是动弹不得。
      “方才听说是你的书童逃了,怕是你们里应外合连同你我一块儿逃走。”
      “就算是里应外合,也没有带上你的道理。这说法未免牵强。怕是你畏我索债,勾结绑匪,想要杀人灭口吧!”忽然记起自己和柳三变有约在先,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算是有些小人之心,但还是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柳三变嗤笑三声,并没有答话。
      正在此时,有嘈杂脚步声临近,赵祯话未出口,一群大汉带着两个女眷就进了屋子。一女绫罗为裳,锦囊相配;一女粗使丫头打扮,进了门就直奔柳三变而去:“公子可安好?”
      柳三变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没什么大碍,倒是劳烦你了。”
      那粗使丫头登时红了眼眶:“公子可别这么说,您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教我们怎么办……”
      那绑匪头领上前一步,挠了挠头皮道:“我是个粗人,认不出柳七公子。方才内子已经教训过了,还得向公子陪个不是!”说着,便要拱手作揖。
      柳三变正想开口相问,那悍匪身旁光鲜非常的妇人便走了过来:“奴家本是青楼女子,一年前幸得夫君疼爱,上了山进了寨子,常念起公子的词作,至今闲来无事之时还是会独自唱上一曲。今日之事,我随夫君一同向公子赔不是了。”
      柳三变倒是豁然:“倒是借此赏了山间夜色,果然清丽非凡。既然都是误会,大家又何必拘礼!”
      那悍匪头子见柳三变如此直爽,直邀他进寨里喝酒。
      赵祯使尽浑身力气发翻了个身,引来脚伤疼痛难忍,只能硬着头皮吼道:“快替我松绑!待得明日,我要剿平了这山贼窝!”
      一个八尺大汉走上前去,“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当自己是皇帝老子?识相的就报出家宅,弟兄们送了信拿了银子自然要放你回去!”
      赵祯是万万报不出家宅的,只怕报了也没人会相信。话欲出口,又被生生地咽了下去。
      山匪见他死到临头却不敢报出家宅,必是不想交银子,只讪讪地笑了几声道:“世间就是有此等贪财不要命的主!”说罢一席人便走出了柴房。
      柳三变轻轻俯下身子:“方才听闻我欠公子一些东西,公子可要我帮你向寨主求情,放你归去?”
      赵祯手指抽搐了几下,偏过头去直听侍女唤柳三变出去之后,暗下决心:柳三变,我岂能这般便宜你,总有一天,你要尝的是那胯下之辱!
      是夜,赵祯版昏半醒,似是能听到寨中厅堂里的弹唱欢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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