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折剑去

7、恐惧

　　“目前我在你的视觉里，和你的朋友宋墨，长得一模一样是吗？你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吗？除此之外，你还出现了哪些幻觉？”

　　几位专家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看着这位年轻女子配合徐教授一一作答，她看起来是有些苍白，精神不济的模样，但人冷静而镇定，与她所说的荒诞幻觉截然相反。

　　“没有说谎，至少我看不出来。”开口的专家依然紧盯着女子，“或许对她来说，发生这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了。”

　　另一位专家翻过几页纸张，“身体检测报告正常，最多有些女性白领常见的小毛病。”

　　“老闻，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的脑科专家啧了一声，“我能怎么看？天文台那几个的大脑结构我都没搞清楚呢。她要是没疯，就说明我们都瞎了。”

　　“徐教授开始催眠了。”随着一位专家的提醒，几人都停下了动作，继续专注地盯着他们两人。

　　从她的肢体动作中可以看出她很不安，但她依旧强行压抑了自己的恐惧，以配合徐教授的催眠引导，只是成效并不太好，她怎么也进入不到状态。

　　13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她能想起来，那无疑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作为目前唯一保持着理智的幸存者，众人并不想对她施加太多压力，谁也支付不起她彻底崩溃的代价。

　　终于，在徐教授一次次的引导中，她推开了记忆的门，走进了13号的晚上。

　　她叙述着那个夜晚：微醺的夜风，天文台的设备，同事的调笑，浩瀚的星云，一个普通而平静的夜晚。

　　徐教授注意到她在提及星云时的犹豫怀疑，追问道，“星云是什么样的？”

　　“Rlyeh星云，被称为变幻的生命树，它很美，穷极语言也无法形容……”

　　“祂很美，穷极语言也无法形容。”徐医生重复着她的话，“后来呢，你看到了什么？”

　　“后来？”女子的双眼满是迷茫，她摇头喃喃，“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了，就在黑暗深处。”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睁开眼睛，祂就在你的面前。”

　　女子双目圆睁，如一条脱水的鱼，躺倒在椅上，连续发出“呵呵”的声音。她的身体不自然地抽搐着，仿佛深陷于恐惧之中。

　　同时室内监控她身体状况的仪器发出了警报声。

　　“徐教授！可以了！停下来！”王子绪正要阻止时，她却停下了抽搐，缓缓坐直了身体。

　　她的眼神不再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深邃，就像人在第一次了解宇宙时，所认识到的浩瀚与无尽。

　　她的神情满是漠然，无机质般的冰冷，浑然不像一个活人。

　　她的嘴唇张合，吐出了一个音节。

　　“！”

　　巨大的噪音一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那刺耳的声音仿佛嗡鸣，又像是尖叫，在场的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听力丧失，有位上了年纪的专家更是当场昏了过去。

　　王子绪第一个清醒过来，他立刻看向屏幕。

　　那一刻，恐惧如海啸般向他扑来。

　　……

　　你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并再度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对此你已经麻木了。

　　你看向摄像头，没多久房门便打开了，进来的是王子绪，他看起来很狼狈，满脸的胡渣，眼底下一片黑青。

　　“现在是什么时候？”

　　“7月18日，下午3点，你睡了两天。”

　　你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与警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我如果知道就不会问你，王队长。”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一双锐利的眼，如刀刮着你，“给你做心理咨询的徐教授，死了。”

　　“当场炸成了泥，连骨头都烂了。”他扭开头，骂了句粗话，“死因？我也想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能让人被瞬间碾碎的咒语？”

　　你似乎听懂了，又不太明白，“他因我而死？”

　　“我不知道。”他却只是摇头，“实际上我们连那句**的咒语都不知道。”

　　你努力从他混乱的话语中拼凑答案，“你是说我念出了某个咒语，杀了他？”

　　王子绪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事情真的可以那么简单就好了。”

　　说完后，他像是发出了一声长叹，随后从门外走出数个荷枪实弹的高大男人，还有几位全身防护的医生。

　　冰冷的手铐扣上了你的手腕，你并没有挣扎，只是木愣愣地望着他，“这就是你们说的保护。”

　　他死死盯着你的脸，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并不明白他的话中深意，但你很快就知道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你看到了那具尸体，外表看起来那更像是团蠕动的烂泥，早已看不出任何与人类相近的地方。

　　“把她放进去。”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合拢，你踉跄着跌在冰冷的地面上，直面那团令人作呕的烂泥。

　　它缩在角落里，听到声响后如受刺激般，猩红的肉块抖动着，缓缓向你挪动，在灰白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还活着。”头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团东西，没有理智和思维，但它却具有生物意义上活着的特性，远远超出目前的认知。”

　　你抬起头，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圆形的摄像头，你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常人无法直面它，超过半小时，就会精神失常。即便隔着摄像头观察，也不能超过一小时。你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吗？”

　　那团肉泥停下了动作，它与你相距数米，早已看不出原型的身躯，自然是无法发出声音，也表达不出任何情绪。

　　但你仍感觉到了，它在注视着你。

　　“他原本是给我做心理咨询的教授？”见到这副场面，或许尖叫惊恐才是正常的反应，但此时的你，却冷静地不可思议，你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过，你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理清了事情的脉络。

　　“他给我做了心理咨询，但我念出了某个咒语，于是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看来王队长已经跟你说明过情况了，那个咒语？不，我们反复翻看录像，准确说，那应该只是一个音节。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我们的设备没有收录到它，哪怕仅是通过设备传播，也有不少人受到了精神上的损伤，王队长算是好些的，但他现在比之前更暴躁易怒。我想你应该看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的这一切早已无法以常理来推断，你也很难将之归结于幻觉。

　　幸运的是你目前还没疯，不幸的是，这世界看起来疯了。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找出原因。”

　　你苦笑着摇头，“我觉得我应该没有拒绝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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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实验很简单，他们要求你在这个房间里，与那个东西共处1小时以上。

　　你看着那个东西，偶尔从肉块中蹿起的黏连触手，说明它依然在活动，但它没有再靠近你，而是保持着数米的距离，仔细地、认真地观察着你。

　　即便你无法从如同烂泥的肉块中寻找到它的眼睛，却仍然能感受到那种目光，专注而痴迷。

　　你缓缓坐了下来，冷硬的地面令你不由打了个寒颤，面前这个外表恐怖、令人作呕的怪物，远超出生物进化的想象力，更像是在某些猎奇漫画中才会诞生的产物。

　　它停留在原地，并没有对你展现出任何攻击的企图，也没有任何示好的倾向。也许就像他们说的，它没有理智，但你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还是开口了。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甚至激起了回音，它在这阵回音中颤抖着，蠕动的肉块从皮层脱离，掉落在地面，化成了血水，又迅速蒸发。

　　它的体型转眼间便缩小了一半，只留下原地干涸的血迹。

　　此时，上方再度传来了声音，“继续和它交流。”

　　“哪怕它会死？哪怕它曾经是人类？”

　　对方没有回应，你没有选择，只得再度抛出问题，“你能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吗？你还保有人类的心智吗？”

　　这次它颤抖地更为剧烈，黏连的液体混合着血水从它抖动的身体上滴落，就像是浑浊的泪水，未触及地面，便在空气里蒸发了。

　　很快，这个原本体型足有2米长的怪物，缩小到仅有半米不到，仅有一只中型犬的大小。

　　但即便它将要因此毁灭，那股视线，依旧没有离开你，反而更加炽热。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听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够了！停止！”

　　然而命令还是慢了一步，你的话语更快，那怪物在瞬间被瓦解了，原地只有一滩暗红的痕迹，说明它曾经存在过。

　　你慢慢站起身，走到了那滩血迹前。你低头，再度闻到了身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像腐烂的水果。

　　“嘭”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全副武装的高大男人，都戴着头盔，你无法看清他们的神情。

　　你恍惚中摇了摇头，“你们就不害怕吗？”

　　“我们可能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