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清水浅舱

3、别样的初夜

　　从精灵国王派来的士兵绑着耀鸣的母亲威胁他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那位坐在国王宝座上的、素未谋面的精灵男子并没有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却强迫耀鸣为他的昏聩付出代价、偿还他的债务。

　　多年来耀鸣的努力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他苦修的魔法被诅咒封印，宝贵的自由被剥夺，成了不知道会送给哪个贵族享用的“奴隶王子”。

　　而今为了生存，他要在明知有其他人偷窥的情况下与男人……

　　“兰尼，唔……”
　　这样绵密深情的亲吻让耀鸣感到微微的眩晕。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兰斯洛特温柔地问。
　　耀鸣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说……我们以前，其实见过的。”

　　“真的？”兰斯洛特对自己的“健忘”表示意外，“什么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他不太相信自己会在见面之后忘记这么好看的人。

　　“一年前，魔龙威尔之息。”
　　兰斯洛特一听，抬起正在亲吻精灵耳畔的唇，惊讶道：“你是那时来王国的旅行者之一？”

　　骑士长的“健忘”是情有可原的。要求他在近千名疏散民众中记住未曾有过对话的耀鸣，显然有些强人所难。

　　“是的，感谢您的施救。”耀鸣主动回吻了兰斯洛特白金色的柔软发丝，嗅到了那人发间薰衣草和香草混合的甜美香气。

　　耀鸣出身的精灵王国与兰斯洛特守卫的人类王国接壤，两国民众在国境间旅行是件常事。
　　一年前，耀鸣的魔法学有所成，与友人一同前往邻国游玩放松，却意外碰上了“魔龙威尔之息”。

　　被封印在山体中的魔龙威尔将吐息的魔气化为分/身，通过吸食其他生物的魔力增强自己，试图冲破封印。

　　“所以，你也是……”兰斯洛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声，只是轻轻地贴着耀鸣的唇翕动出“魔法师”的口型，音节的气流悄悄地打在精灵润红的芳唇，被接吻声遮掩。
　　耀鸣轻轻眨眼，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嘴上却说：“没错，我也是因为那件事开始仰慕骑士长大人的。”

　　当时，魔龙分/身只有真身一半的力量，兰斯洛特尚有迎战之力。但在他全力击败分/身后，漆黑的魔气缠上了一个毫无防备的王国魔法师。

　　魔龙掌握的邪术可以吸干其他生物的魔力与生命力复活分/身。也就是说，只要山林间还有一个魔法生物，魔龙便永远不败。

　　“我记得您英勇的身姿。”耀鸣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所有的魔法师都要撤离，您只能凭着魔药补充魔力，一次次打败复生的魔龙。您的勇气、智慧与强大整个王国无人能及。”

　　在兰斯洛特光辉的人生里，这样的赞美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可在他被诅咒变为侏儒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对着这个丑陋、猥琐又矮小的身躯表达仰慕和钦佩。
　　因而，这显得格外地珍贵。

　　兰斯洛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动翻搅一般，透出许多陌生的酸涩和暖意，让他鼻头眼角乃至喉咙都发酸、发胀、发痛。
　　而他能做的，只有热情地将这份异样暖流的源头推倒在床铺间，深深地亲吻。

　　然而，就在这时，兰斯洛特的手忽然滑到了耀鸣的腹部，带着魔力缓缓按了下去。
　　耀鸣毫无防备的身体骤然被陌生的魔力入侵。被诅咒剥夺魔力后的身体没有任何自卫的手段，只能忍着他人魔力入体的疼痛、坠胀和滞涩，像是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而兰斯洛特却在耀鸣体内残留的些许魔力中，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在击败魔龙的最后关头，他快要燃烧殆尽之时，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魔法悄然落在封印魔龙的山体上，切断了魔龙吐息和本体的联系。

　　没有本体的支持，分/身便无法施展汲取他人魔力复活的邪术了。
　　胜利就在眼前，兰斯洛特爆发出身体最后的潜力，在魔龙吐息诧异怔愣之际挥剑上前，一击必杀。

　　原来当时那个不知姓名、不见其人的魔法师，今夜成了他的新娘。

　　想不到他们之间竟有这等奇妙的缘分。
　　碍于监视者，兰斯洛特不能直言，只能说，“耀鸣，你真让我惊喜。”

　　他们本就没有分开多久的唇瓣再次重合、交缠，本是为了求生演出来的戏码，好像多了些什么很单纯、很纯粹的东西。

　　屋子里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厚实的床褥已经被两个人的体温暖得热热乎乎。

　　“耀鸣，转过去。”兰斯洛特柔声下达自己的命令。
　　在一名曾经强大的魔法师面前，他更加地不愿意暴露自己此刻弱小的身躯。他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在强者面前示弱。

　　精灵很配合地转过身去，他能够猜到兰斯洛特的想法，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伤害对方敏感的自尊。这也是为什么，婚礼上他会在兰斯洛特面前跪下一足。

　　他只是想要给那位忠于国民的骑士长应有的尊敬，或者说……“呵护”。只想用他一个人微不足道的尊重，呵护那被自己守护的人背刺一刀的可怜人。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兰斯洛特的动作竟然很温柔。
　　“我不会弄疼你的。”兰斯洛特向他许诺。

　　耀鸣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背对着兰斯洛特，他可以放心地流露出内心颠来倒去的怪异情绪，不必时时刻刻做个演技精湛的戏子。反正他面前的羽毛枕头不会打量他、嘲笑他、对他不满、要求他怎样。

　　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体现在、接下来会变成何种模样。
　　他只知道，他需要“表演”而不能全然做自己。

　　耀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个不敬业的戏子，他不应该演技拙劣地暴露自己的内心，而应该做出享受的模样，用以欺骗、讨好。
　　欺骗新王的监视者，讨好身后需要在他身上找回男性尊严的男人。

　　他藏起自己的面容，亲切地呼唤男人的名字。他想：这样应该会有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吧。

　　可下一秒，他的演技被他呼唤的男人识破。
　　“耀鸣，你不用这样。”兰斯洛特的小手像是抚摸猫咪那样安抚耀鸣紧张的后背。

　　耀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儿丢在热牛奶里的曲奇饼干，就连意识都快要在奶锅里面沸腾了。

　　忽然，兰斯洛特停了下来。
　　兰斯洛特的唇瓣吻在他的耳尖，轻轻说：“耀鸣，你听听，是不是走了……”

　　屏住剧烈的呼吸，耀鸣急忙找回自己的感官，让迟钝下来的视听再度敏锐起来。集中在兰斯洛特身上的注意力也分散到整个房间。

　　“走了……没有人了。”耀鸣摇摇头。
　　窥探的人都走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和不堪。

　　耀鸣以为今晚的任务就此结束。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