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清水浅舱

4、女王的消息

　　这个新婚之夜很长，比他们两个想得要长很多。
　　除了享乐，他们在相拥的间隙交换了很多对彼此有用的信息。

　　天已经是微微的蓝色，过不了多久就会日出。两个整夜未眠的人依旧清醒，并排躺在床上。

　　“……你的意思是，我的诅咒可以被解开？”兰斯洛特有些不敢相信。
　　耀鸣点点头说：“是的，听你对中咒过程的描述，再结合身体的反应，我可以确定诅咒的类型。只要凑齐解药的配方，就能让你恢复本来的面貌。但是……”

　　听到耀鸣欲言又止，兰斯洛特追问他，“有什么难处吗？”
　　“除了解药的配方很难集齐之外……你必须清除侏儒身时留存的所有契约，一个都不能留。否则你只能在白天是原本的模样，一旦日落失去了太阳，你又会变成侏儒的。”

　　兰斯洛特思考片刻，侧过身来看着他，“你所说的‘契约’的范围包含什么？”
　　“所有。”耀鸣眼神微颤，举了几个例子，“小到和人约定归还某物，大到你约束自己作为骑士长忠于国王都在契约的范畴之内，还有……婚约。”

　　耀鸣顿了顿，补充道：“完成契约并结束，或者毁坏契约都算做‘清除’。”

　　借走的东西要归还，忠于新王的约定要违背。
　　至于婚礼上“从今而始，至死不渝”的虚假誓言，只有撕毁才能彻底被清除。

　　“所以说，烧掉那张婚书，我们就都能重获自由，对吗？”兰斯洛特喃喃自语。

　　被精灵王国送来当奴隶王子之前，耀鸣的魔力被封印在一张写有魔纹和契约的纸上。用耀鸣的鲜血作为墨水、在契约上签下名字的人可以享用耀鸣强大的魔力增幅己身。

　　那张契约被用作了兰斯洛特与耀鸣的婚书。
　　只是，兰斯洛特因为身负诅咒，无法使用耀鸣的魔力。

　　“新王是蠢，但没有蠢到家。”兰斯洛特冷笑道。

　　这也是在新王考虑的范围内的。
　　他不可能让兰斯洛特获得更多的魔力，也不能让王国内的任何一个人成为打破原有平衡的大魔法师。
　　将耀鸣赐给被诅咒的兰斯洛特，可能是他执政起做的唯一一件“聪明事”。

　　“不过也还是不怎么聪明。”兰斯洛特转念一想，“要是他签下自己的名字，你的魔力就要便宜那个白痴了。”
　　不料，耀鸣却坚定地摇摇头，“他是绝对不会在那张纸上签字的。”

　　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
　　“国王可以有很多个情妇，但只能有一个妻子。”

　　无论如何，情妇的孩子都是私生子，没有王国的继承权。要是他娶了耀鸣这个男人，他就不会再有继承人了。比起强大的魔力，新王更想要的是能下崽儿的子宫。

　　兰斯洛特再次惊异于耀鸣的聪敏和洞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不怎么喜欢小孩，也就没考虑过这些。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想到这里，他轻轻吻在耀鸣的眉梢以示奖励，赞美道：“我的新娘真是厉害。”

　　这个意外的新婚之夜本不被任何人期待，却过得那般旖旎、快乐又温暖，出乎意料。

　　兰斯洛特总觉得精灵的肌肤似乎有种诱人亲吻的魔力，让他的唇瓣不想离开。
　　“耀鸣。”他吻着耀鸣的额头，“解开诅咒的解药需要什么东西？不只是我的，也有你的，我会把它们都弄来的。”

　　不过，在得到回答之前，兰斯洛特还想再接个吻。
　　四片唇瓣厮磨几下才有几分不舍地分开。

　　耀鸣的唇带着润泽的水光微启。
　　“你需要庸王的舌头、魔龙的血液、贤王的头发、啃噬过巨人的水蛭、英雄脱落的结痂……而我，只需要破坏那张纸就可以。”

　　兰斯洛特捧起他的脸，柔声道：“真的吗，你只要破坏那张纸？”
　　“是的，兰斯洛特。”耀鸣淡淡地看着他，“只要撕毁或者烧掉那张纸就好。”

　　两个人再次绵密地吻在一起，十指紧扣。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以披上金衣的形式唤醒这座美丽的城市。

　　“我的新娘，是时候起床了。”兰斯洛特捏捏耀鸣的脸蛋，“我带你去一处秘密的温泉，那里的泉水能缓解伤痛、促进患处的愈合。不过，你可不能透露给别人。”

　　耀鸣的脸有些红。尽管昨夜温柔缱绻，可奈何“享乐”不是那处的天职，疯狂之后他还是有些隐痛残留的。

　　他看着对方湖水般的蓝眼睛，问：“那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是的。”兰斯洛特露出了几分得意而骄傲的神情，“现在是我们的了。”

　　兰斯洛特将自己以前的衣物找出来，披在耀鸣身上。
　　尽管耀鸣已经足够高大，但与曾经的骑士长相比终究是小一号的，得把袖口和裤脚卷上去、系好才行。

　　“今天就叫几个裁缝过来。”兰斯洛特帮耀鸣的袖口系上一只漂亮的蝴蝶结，“是我疏忽了，竟然没想着给你做件衣服。搞得你在婚礼上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嫁衣。”

　　耀鸣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当时我们无亲无故、素不相识，互相都不清楚彼此的情况。所以……请您不要记在心上。”

　　这番体贴的回答戳进兰斯洛特的心坎里，让他心底软成一片。他反而更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想着早些和耀鸣接触，怎么就让耀鸣受了贵族们的嘲笑。

　　耀鸣太好了，就算是兰斯洛特想象中的完美伴侣也没有这么好。
　　能在人生的最低谷碰上这样好的人，兰斯洛特打心底感谢神明的恩赐、感谢命运的不弃、感谢耀鸣的诞生。

　　他有理由相信，与耀鸣的相遇只是转折的开始。接下来，他将一步步走出这绝望窘迫的逆境。
　　白色的爱马早早地听到了兰斯洛特的脚步声，轻轻踏着点缀了黑色斑点的四蹄，开心地迎接他的到来。

　　兰斯洛特踩着台阶上马，在自己的身后铺好一个软垫。
　　“爱蒂走路再怎么稳也是颠簸的，你先拿这个垫着忍耐一下，泡过温泉就好了。”

　　疼爱美丽的妻子也让兰斯洛特感到愉悦和满足。他非常想在尚且有些陌生的新婚妻子面前，展现出自己良好的教养和绅士风度，多留下些好印象。

　　耀鸣踩着台阶，轻轻在兰斯洛特身后落座，无比自然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这份亲近让兰斯洛特的心情不由得雀跃起来。

　　马儿迈着轻巧的步伐，向王城之外奔去。
　　魔龙威尔的在封印中反抗多年。这些动作让山间涌出许多处隐蔽的温泉，山体的魔力和地下的矿物质让泉水有了诸多养生的功效。

　　“待会儿你进去泡的时候，我再滴些帮助愈合的伤药进去……”
　　话音未落，兰斯洛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紧急叫停马匹，本能地抬手将耀鸣护在身后，感受着空气中气息。
　　“只有一个……应该是个普通人类。”他将爱蒂的缰绳塞到耀鸣手中，自己翻身下马，“我去看一眼，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你先走。”

　　拨开灌木与山石，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映入眼帘。
　　温泉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衣服，白花花的背影在温泉的武器中氤氲着。

　　少年有一头亚麻色的柔软发丝，因空气中的蒸汽而微微打卷，身材劲瘦、四肢修长，正享受地占用着兰斯洛特的秘密基地。
　　那少年回头，坦然地露出一张妖异可爱的脸，与秋叶相映。

　　“利斯，怎么是你？”兰斯洛特叫出那人的名字，“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哎呀”了一声，“尊贵的骑士长大人怎么有偷窥别人洗澡的癖好，这要让你的精灵新娘知道了该怎么办？”

　　兰斯洛特不理会少年打趣他的话，回身招呼耀鸣过来。
　　他牵着耀鸣的手，“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耀鸣。他是……总之是女王的人，利斯。”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怪不得新婚第二天就让兰尼献宝似的把秘密基地供出来了。这么漂亮的新娘，换成是我，我也什么都肯给的。”利斯热络地去握耀鸣的手。

　　兰斯洛特轻笑了声，“刚刚那句话，你敢叫女王听到吗？”
　　“你们不说，陛下就不会知道。”
　　说完，利斯收敛了笑闹的表情。

　　“我这里有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女王还活着；坏消息是，她暂时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