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清水浅舱

2、骑士的新娘

　　奏乐，酒会。
　　奢靡享乐是新王上任以来的一贯作风，所有的宫廷晚宴皆是如此。
　　不用管新郎新娘的脸色如何，新王和贵族男女们倒是跳舞、酗酒、赌博、偷情玩得十分尽兴。

　　大量的酒水食物被浪费掉，价格高昂的华丽衣衫穿过一次就不会再穿，仆人和边缘小贵族被当作牲畜肆意凌/辱……

　　兰斯洛特握紧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几乎要将剑柄捏碎。他眉头紧锁，胸中的愤慨快要让他窒息。

　　这个国家在女王的带领下脱离饥荒与贫困才几年啊？这群贵族们怎能如此挥霍无度，这个国家的国王怎能如此荒淫无道？！

　　今年是旱年，王族理当节俭，与百姓同甘共苦度过难熬的冬日。
　　可眼前酒池肉林的景象……

　　“骑士长大人。”他的男新娘向他搭话，“陛下正向您走来。”
　　闻言，兰斯洛特迅速将手从佩剑上拿开，调整自己过分难看的脸色，不能让新王看他的笑话。

　　“兰斯洛特，你怎么还是黑着脸。”新王已经醉得满脸通红、脚步虚浮，“新婚怎么能提不起劲儿呢？是不是，要闹一闹你的新娘才……”

　　一声巨响打断了新王的话。
　　是精灵失手摔碎了桌上的酒杯。

　　“抱歉陛下，我为我的失礼道歉，我……已经醉了。”精灵的眼神变得迷蒙而易碎，周身的气息透出几分脆弱的柔软无依。

　　但兰斯洛特清楚得很，他的这位美新娘可是半口酒都未曾喝过。
　　那这人又为何要装醉呢？

　　忽然，兰斯洛特明白了。
　　——精灵是想打断新王的话。

　　国王的话语一旦出口，便是收不回来的了。而新王摆明了要戏弄他们二人取乐。若是让他说完刚刚那句话，兰斯洛特和精灵都免不了一场折磨和羞辱。

　　“陛下，我的新娘累了，需要休息。请您允许我们免去其他仪式，先行离场。”

　　就在这时，宴会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叫好声，好像是哪里的贵族又搞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吸引了新王的注意力。

　　借此，兰斯洛特与精灵得以离开宴会厅。

　　尽管骑士长的房间被布置成了新房，还添了很多暖色的装饰，但里面仍然显得十分冰冷。

　　回到家中的精灵收起演出来的醉酒模样，恢复了沉静和不卑不亢的姿态，周身的锐意像只无声潜行的黑豹。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他只是跟在兰斯洛特身后，没有落座。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妻子”还是“奴仆”，有没有那个资格坐下。
　　亦或是这两者都没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妻子”不过是高等一些的“奴仆”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兰斯洛特倒了一杯葡萄酒，回身问他。
　　精灵抱着自己肩上的斗篷蹲下，等到与兰斯洛特视线平齐，才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耀鸣。是太阳的光辉在林间显露踪影，绿叶下藏着鸟鸣。”

　　很美好的名字，配得上那张出尘的脸。

　　正当兰斯洛特想要跟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精灵突然解开斗篷，似乎是脚下不稳，跌进兰斯洛特怀中。
　　斗篷将他们的身形挡住，精灵借此机会迅速拉过兰斯洛特的手掌，写下“隔墙有耳”。

　　他是敏锐的精灵，比人类能够察觉到的东西更多。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的主人。”精灵撤下斗篷，依然是跪着一足同兰斯洛特讲话。

　　这个精灵，不简单。
　　兰斯洛特的五感因为诅咒的原因迟钝了很多，但也足够他察觉到房间被某种视线窥视着。

　　这道视线定是来自新王的命令。
　　毕竟，新王想要窥探这间房间的理由再充足不过了。

　　忠于女王的骑士长是否在密谋什么？
　　王国最英俊强大的男人变成发育不良的畸形残废之后，还能不能人道？
　　杂种精灵被侏儒玷污玩弄是怎样刺激的画面？

　　兰斯洛特甚至能想到新王令人生厌的贪婪、愚蠢模样。

　　“兰斯洛特。”他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精灵有些疑惑，他轻轻地“嗯”了声以示疑问。
　　“称呼我为兰斯洛特，不需要‘主人’。”兰斯洛特将酒杯递给精灵，“你是我的妻子。”

　　红酒、金色纹路的玻璃杯、湛蓝的双瞳。
　　多么美丽而高贵的三种颜色，无需任何修饰，只需要放在一起就足够了。

　　精灵似乎有些看痴了，愣了一下才接过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酒液，“好的，兰斯洛特。”

　　酒喝过了，他们似乎该作一些夫妻该做的事情了，就算是做给监视者看。

　　“耀鸣，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兰斯洛特不想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他并不认为如此绝色的精灵会愿意被丑陋、畸形的侏儒拥抱。他已经准备好在沙发上度过今晚了。

　　“我愿意。”
　　想不到，精灵竟然同意了。
　　他饮尽杯中的红酒，将手伸向自己的衣物。

　　精灵的衣服十分简陋，只有两层，使得他主动脱下衣物的诱人程度大打折扣。
　　他这样的美人，应该是羞怯地褪下一件件精美、华丽的礼服才对。这个过程要缓慢、暧昧，应该像是温柔地拆开礼物包装那样拆开他的衣装，露出里面宛如艺术品一样的身躯。

　　然而，他只有两件粗布麻衣，不过动两下手就拆了个精光。

　　而衣衫下的身体也不是什么瓷器、果冻、奶油般完美无瑕的娇躯。
　　战士的刀剑疤痕大大小小地残留在白皙的肌肤上，老茧和摩擦的色素沉积让膝盖手肘的肤色并不均匀。

　　这就是草草的包装后丢给兰斯洛特的瑕疵品，目的只是为了羞辱他。

　　兰斯洛特的目光落在精灵的身上。和如今是侏儒的他比起来……还真应了新王的那句侮辱。
　　如果不是被新王的诅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兰斯洛特又怎会如此呢？

　　面对在他面前袒露所有的精灵，兰斯洛特的心中并不安定。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必须对自己坦白。他不可避免地被他人的恶意和轻蔑搅痛了内心深处。他被践踏的尊严太需要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回来了。

　　兰斯洛特的反应与其说是对精灵的愚妄，倒不如说是一种渴望征服、统治、控制他人的欲求。就像越是落魄无能的男人，越是喜欢通过欺/辱他人来证明自己的权威。

　　他抬手轻轻抚摸精灵的面庞，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兰斯洛特，你不是那样卑鄙的人，你不可以那样做。

　　今晚他必须拥抱这个精灵，但他的高傲绝不允许他用欺凌弱者的方式找回自己的尊严。
　　相反，他喜欢用另外的方式为自己讨到心灵和自尊上的弥补。

　　让一个聪敏、美丽、自矜的精灵失去理性、沉沦于他，在他绅士而体贴的亲热间臣服于他，不失为一种优雅地向新王复仇的方式。

　　新王不会看到兰斯洛特狼狈的模样的。他做的事情会让新王嫉妒。他要让那个愚蠢的男人知道，哪怕他变成了侏儒，也要比在酒肉中泡软骨头的国王要更有男人的样子。
　　既然暗处的人想看着，那就好好看着吧！

　　兰斯洛特捧起精灵的脸，拇指温柔地摩挲他的眼角眉梢。
　　“耀鸣，在这种时刻，你可以更加亲切地称呼我。”他英俊的面庞靠近精灵，眼波透出情动、眼角带着和煦的笑意。

　　他轻轻地吻上了精灵冰冷的唇，抚摸着精灵的耳畔鬓角，缠绵地厮磨着，满是柔情蜜意。
　　他无不温柔地说：“我的新娘，叫我的昵称，叫我‘兰尼’。”

　　“……兰尼。”精灵乖顺地垂下双眸，芳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更加艳丽鲜红。

　　兰斯洛特捡起地上的斗篷，罩住精灵的身体。
　　“别着凉了，我们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