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Ac珞

49、氧气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3月17号，是景予的生日，连他自己都忘了。
　　可能全世界就只有一个人记得，嗯，没错，是张晓光。
　　“妈，我今天必须得回一趟海城！我都在嵩明呆了快一个月了！”张晓光被梁艳骗回家来，一住就是二十几天。期间他好几次说要回海城，结果每次一说完，梁艳不是头晕就是心脏病复发……搞得他实在很无奈。
　　“晓光，妈最近头晕的厉害，明天还想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梁艳又开始了。
　　“妈你都检查多少次了？医院那设备都快让你做报废了！大夫都说了，你不用再去了，你指标结果比他都好！”
　　“晓光你这什么意思啊？合着你说妈妈没病装病，在骗你fa？妈妈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么？你太让妈妈伤心了。”梁艳这演技，要是搁演艺圈，绝对是国家一级演员，能跟陈道明对戏不落下风那种。
　　“诶诶诶，打住打住，我可没说，你别上纲上线。我就是说，你也不用太……焦虑，人嘛，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别总是想它，你转移转移注意力，时间一长，忘了就好了。”
　　“你说说你这孩子，妈妈每天这么难受，你还让我别想，让我忘记了，我怎么忘啊我。诶呀，我又开始晕了，我蹲下起来就头晕啊……”其实，这二十多天里，梁艳也不是一直都这么磨人，她是间歇性的，具体发病时间取决于张晓光什么时候张罗要走。
　　“妈，妈，你看哈，这个是治头疼的，这个是营养血管的，这个是补气血的，这个是治疗心绞痛的。我都给你写上了，摆这！你哪不舒服你就对应着来。”张晓光在茶几上摆了一排小药瓶，上面仔仔细细地粘好了对应的病症和服药量。
　　张晓光摆完之后，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哎，晓光你干嘛去啊？我还预约了下午的理疗，你得陪我去啊。”梁艳急忙追出来。
　　“我都安排好了，张姨一会陪你去。妈你得放宽心，我看你天天面色红润、能吃能睡的，肯定没问题！放心哈！我走了，有事打电话。”张晓光穿好鞋，火速逃离了家门。
　　“哎……你……”梁艳还是没能拦住他。
　　张晓光是赶回去给景予过生日的。他在嵩明的这些天，虽然每天都跟景予通电话或者视频，但是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尤其是最近几天，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担心景予，电话打过去，景予又都说没事。
　　要不是梁艳作的厉害，景予又一直劝他多陪陪母亲，别着急回去，张晓光自己铁定不会在嵩明呆这么久。
　　车站这会最近时间回海城的车票已经售罄了，张晓光坚决不想等下一趟，于是买了张站票，一路甘之如饴地站了三个多小时。
　　列车刚到海城，张晓光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景予，就开始止不住地兴奋起来，他太久没抱他媳妇了，要被想念折磨疯了。
　　他去蛋糕店买了蛋糕、然后去买了瓶红酒、鲜花、礼物，之后大包小裹地往回赶。
　　到了家楼下，他看见了景予的车，知道后者这会在家。他想要给景予一个特别的惊喜，于是没发微信、也没打电话，直接拎着东西上了楼。
　　张晓光回来得挺不巧的。
　　上午徐梓行从严振华口中知道了一切，他担心景予，于是就来景予家看看，又因着景予今天下午毒瘾发作，所以徐梓行一直没离开。
　　临近傍晚，景予一如既往地难捱，可他执意不肯再用恋生。徐梓行答应了要帮他，于是全程一直守着他。
　　景予整整挨了两个小时，就在他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胸口却感受到一阵剧痛，接着呼吸变得困难，没几分钟，就快要窒息了。
　　看着景予的脸色渐渐发深，张着嘴喘不上来一口完整的气，徐梓行还是心软了。他食言了，果断地拿起恋生给景予注射。他怕得很，他怕再撑下去，景予会死。
　　由于注射得不及时，景予几近从濒死的状态里慢慢恢复。快半小时以后，景予才逐渐有了点力气，他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徐梓行，有些绝望，“……我……又……输了……”
　　徐梓行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一手抱着他的头，一手帮他按摩胸口理顺呼吸。
　　两个人一直处在与致幻剂苦苦斗争的焦灼状态里，丝毫没意识到，此刻，屋门已经大开……
　　景予家现在的门锁是指纹识别的，张晓光手轻轻放上去，门很自然地就打开了。
　　大门正对着客厅，眼前的一幕让张晓光始料未及。
　　他自然不知道徐梓行紧抱着景予是为了救其性命。
　　两个人抱在一起、共处一室，景予的衣服还由于刚刚毒瘾发作后不自觉地拉扯而变得凌乱不整……
　　这一切，太让人误会了。
　　张晓光要被气死了，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手里拿的东西纷纷掉落在地上，红酒瓶被打碎，鲜红色的酒水散落在门口，一片狼藉。
　　徐梓行背对着大门，而他怀里的景予却刚好能够看见门口的一切。
　　随着红酒瓶摔在地上的响声，景予方见到门外站着的他心心念念的张晓光，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晓光看不下去了，愤怒之下，夺门而走。
　　“……光哥……”景予慌了，顾不上还没恢复好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门口蹒跚过去。
　　“景予！”徐梓行自然也看见了张晓光。只不过他现在更多地是担心景予的安危，于是上前拉住后者。
　　“……放开我。”景予挣脱徐梓行的手，焦急地打开门，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张晓光刚刚被气到一阵晕厥，出门的时候连电梯都忘了按，直接愤然地从楼梯走了下去。
　　等到他走到楼宇门的时候，正赶上景予急急忙忙地从电梯里追了出来。
　　“光哥，光哥你别走……”景予追到楼宇门外，抓着张晓光的衣袖，苦苦哀求。
　　张晓光回过头来看着景予，他的眼神纯洁又哀伤，样子楚楚可怜，看起来就像是快难过得哭了。
　　张晓光不自觉地有点心疼，可刚刚在门口看到的一幕让他太寒心了，就像被最爱的人狠狠捅了一记刀子，无法言说的痛和愤怒，他不能原谅这样赤裸的背叛！不能！
　　他愤怒地甩开景予的手，快步地往前走着。
　　“光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景予紧紧地跟着他，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张晓光回过头来，忍着心里的怒火，质问景予，“那是怎样的？你说！”
　　景予话到嘴边，终究是难以启齿。
　　“……我……”他痴痴地望着张晓光，想要乞求对方的原谅，想要乞求对方的拥抱与亲吻。
　　可景予的欲言又止加深了张晓光的误会，他愈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他的媳妇正背着他在家里与人偷情……
　　张晓光深爱着景予，他可以包容景予的一切，可唯独不能原谅背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失控，尔后看着景予的脸，心痛地说道，“景予，我是跟别人上过床。可那都是在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找不到你以后！可你呢？”
　　景予听着他的话，悲伤又无助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光哥……我……”
　　张晓光现在最见不得景予这样的神情，他举起右手，轻轻抚了抚后者的脸庞，尔后把手移开，决绝地说道，“收起这副清白无辜的眼神吧。它曾经让我那么地着迷……可现在，就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狠话，张晓光不再理会景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景予整个人呆住，傻傻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光哥……”他望着张晓光愤怒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
　　徐梓行走近，看到景予绝望委屈的样子，不由得道，“我现在就去跟他解释清楚！”
　　正在他要去追张晓光的时候，却被景予一把拉住，“别去。与其让他知道我吸毒……我宁愿让他误会……我和别人上床……”
　　景予说完，转过身，默默地往回走。
　　“景予……”徐梓行不放心他。
　　“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老徐。”景予拉开楼宇大门，独自走了进去。
　　景予回到家，打开门，看着满地的红酒、摔得不成样子的蛋糕和花束，有些失神……
　　他从地板上捡起来那束玫瑰花，重新整理擦拭干净，小心地放在了桌上的玻璃花瓶里。
　　尔后又从破碎的蛋糕盒子里切下来一小块蛋糕，端在手里，坐在地上，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默默地吃完。
　　接着，他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和拖把出来，把门口地上狼藉混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快七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景予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他脑海中都是张晓光最后说得那句话，你现在就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是啊，连我都觉得自己又肮脏，又恶心。景予在心里自言自语。
　　他不想要再碰毒品了，真的不想了。于是他从沙发下面的收纳盒里拿出剩下的四只恋生，逐一敲碎，全都倒进了马桶里……
　　看着被水冲走的可恶的致幻剂，景予松了口气，似乎这样做能让他感到安心。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客厅，看了看手机，张晓光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给他发微信。
　　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只有徐梓行发来的两条语音，他没点开。
　　晚上9点的时候，景予给张晓光发了一条微信，只写了一句话，“光哥，对不起。”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等到11点，张晓光依然没回他。
　　光哥，你不要小予了，是么。景予在心里问着。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张晓光不要他了，并把那份可以支撑着他挨过一切的爱也拿走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坠入深渊，再也看不到一丝希望……没有了张晓光的日子，他活不下去了……随后，一个很可怕的想法终于从他的心底浮了上来……
　　他带着那个可怕念头走到浴室，四下看了看，想选择一种稍微干净些的死法，最后目光落在张晓光的剃须刀片上。
　　景予选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挨着浴缸，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冰凉的墙砖。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11点18分，1118，是张晓光的生日，还挺巧的。
　　光哥，如果我死了，你会原谅我么。
　　景予在心里最后说完这句话，用左手拿着刀片，狠狠地划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他把汩汩流血的右手臂垂在浴缸里，静静地看着自己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光洁的浴缸壁流淌下去。
　　血水很快就覆盖了半个浴缸底，他仰头靠在浴室的墙上，正在逐渐进入昏迷。
　　昏迷之际，他仿佛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