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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18

      从算命大师那里回来之后,姜略言精神状态很不好。陆应淮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死而造成什么困扰,仿佛还有一种再也不用打工的解放。

      他去阳台打理着花架上的花花草草,他们在阳台上种了很多花,为了一个月后的婚礼可以做成新娘的捧花。

      当时陆应淮精心挑选了很多适合做成捧花的花种,他买了玫瑰买了百合,仔细地养着。

      他给每一个冒出来的小花苞都编了号,在为了结婚搬出去之后还每天下了班之后还要来看一遍,他搬出去之后依旧负责着这些花的浇水养护。

      他们是那么满怀期待,盼着婚礼的到来。

      他们计划在新婚后的一切,他们深信着永恒。

      有一次下了雨,他们一回来陆应淮就冲去阳台看花,姜略言见他这么认真地照顾花,她假装呷酸。
      他将一片被雨打落的叶子递给姜略言,单膝跪在地上:“先赊一朵花。”

      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带着一枝花回来了。
      她喜欢他随口一说的小事也履行。

      点开手机,姜略言透过手机的摄像头看着阳台上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水壶悬浮在空中。
      视线再从手机上移开,她就又能看见他了。

      思来想去,她不觉得陆应淮的大学阶段会有什么遗憾。
      两个人想了好久,最后她疲倦地躺在沙发上,毫无头绪,陆应淮起身去卧室给她拿了她最喜欢的羊毛毯。

      他将羊毛毯盖过姜略言的肩头,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只是拉着他的手。
      然而陆应淮望进那双眼睛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就猜透姜略言,虽然都是翻身,他能分得清楚姜略言是想吃夜宵还是单纯睡不着。

      此刻她心里所想他也知道。
      陆应淮反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自己。

      姜略言反问他:“陆应淮,你想转世投胎吗?”
      他看着姜略言泛红红肿的眼睛,俯下身,亲吻了她的眼皮:“你知道的,我愿意一辈子陪着你。”

      可是她真的好怕他安息不了,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看见他还没事,如果有一天自己没有办法看见他,而他又不得安息,成为一个孤魂野鬼在人世间飘荡怎么办?
      她越想越不安。

      陆应淮似乎一点都不为他自己操心,转身想去厨房给她做饭。

      姜略言拉住了他,他在沙发边坐下来,沙发边铺着地毯,他朝着躺在沙发上的人凑过去,将脑袋贴在她身上。

      姜略言用手穿过他的头发,但总觉得身体钝钝的,连触感都不明显了。

      陆应淮享受着她的触摸:“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去旅游吗?我在雪山上发誓的,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或许……是老天显灵?”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姜略言,她眼眶一热,满是埋怨:“那我保佑你长命百岁为什么没有实现?真的要显灵为什么要让我们分开?”

      她又开始哭。
      用羊绒毯裹住自己,躲在毯子下面一抽一抽的。没一会儿,她哭着哭着睡着了。

      陆应淮将羊毛往下扯了扯,将她的脸从毯子下剥了出来。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手掌心里,什么也不干,就这么干坐在沙发边上看她睡觉。

      姜略言睡得很不踏实,她好像做梦了,在梦里她总觉得耳边很吵,但她记得家里只有她和陆应淮,一边安静一边吵闹她卡在中间混混沌沌。

      她也梦到了收到陆应淮死讯时候。
      他停在停尸房里,身体上已经缝合起来的伤口就像是用针刺着她的身体一样。

      满口胡话还在狡辩的男人、对面替一条为保护她而牺牲的性命却选择逃避的女人。

      她瘫软地跪在地上,姜略言大哭着,她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抓着那人的衣袖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那是姜略言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觉得原来“天塌下来了”是这种感觉。
      他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生活中了、不会时不时给她带一束、不会有人毫无怨言地大半夜给她起来做宵夜了、不会再有人比她比他还爱她了。
      没有人会耐心地听她吐槽工作上司、没有了。

      梦里一切都虚虚实实。
      紧接着身体就像是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人仿佛在移动,隐隐看见几道光圈。姜略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她下意识将身上的毛绒毯扯了扯,却回过神来好像有什么在自己手里。
      她醒来,看见了被自己拉住的手。

      陆应淮好像完全不需要休息的样子,他托着腮坐在地毯上,问她:“醒了吗?”

      姜略言看向墙壁上的时钟,却觉得视线糊糊的,她松开了陆应淮的手伸了个懒腰:“几点了?”
      她讨厌一觉睡到晚上的感觉,还好窗外还很亮,是下午两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她身下的手机振动了,是之前为了婚礼筹备下载的app推送过来的消息。
      软件十分没有眼力见,姜略言点进去正打算将软件删掉,看着在屏幕上抖动的软件,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红肿的眼睛看着陆应淮:“你想娶我吗?”

      完全不需要被质疑的问题。
      陆应淮说:“我发誓的,我只会娶你。”

      -

      他们开车出了门。
      严格意义上只有姜略言一个“人”。

      习惯了每次跟他出门都是陆应淮开车,但这会儿怕他引起交通事故和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换姜略言开车了。

      要去的目的地是一家婚纱店。
      姜略言婚礼的婚纱很早就订好了,但是因为婚期还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取。

      今天很幸运,店门口就有一个车位。姜略言进店的时候特意先将店门拉开,让陆应淮走在前面。
      没人能看见他,店员直接走向了姜略言:“您好,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姜略言表明了来意,她撒谎说是婚期提前了,想提前取走自己预定的婚纱。店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去确定了名单,在发现那条裙子近期都没有人预定之后同意了姜略言先取走。

      婚纱塞进了后备箱,临走之前店员还在祝她新婚快乐。
      她只扯出一个惨淡的微笑随后上了车。

      手机搁在杯槽里,车载蓝牙自动开始播放音乐列表里的歌曲——《死了都要爱》。陆应淮微微蹙眉,有点应景所以不吉利,他又换了一首歌。
      原本这首歌就是列表的最后一首,软件自动切换到下一个歌单,下一个歌单是姜略言为了婚礼收藏的歌曲歌单。

      车一路绿灯地开回了小区,他跟她一起提着,帮她分担重量。电梯里的邻居拎着菜上楼,阿姨和她打了个招呼:“小姑娘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

      姜略言嗯了一声,别人看不见帮她一起提东西的陆应淮。
      阿姨多少有点八卦:“最近怎么没看见你男朋友来了?上次他帮我做的那个花架子是真的结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再麻烦他帮我搭一个?”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匕首,一点点扎进姜略言的胸口。
      她知道对方没有恶意,鼻头眼睛都酸酸的:“他最近有点忙。”

      “那工作重要,等他什么时候有空了都可以。”阿姨的楼层也到了,说完便拎着菜离开了。

      等阿姨离开之后包裹的重量全部都到了陆应淮手里,他只是朝着姜略言扯出一抹微笑。

      婚纱不重。
      但她的心情沉重。

      ……如果帮助他完成了未了的心愿,他会不会就此消失了呢?

      姜略言又不觉得自己还能经得起再一次失去他的打击。
      他一辈子不能转世投胎和“再一次失去他”那个念头在姜略言的脑袋里打架。

      然而变成鬼的“人”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他哼着小曲仿佛很期待一会儿的一切。他检查着公寓里的一切,给她换了灯泡、检查了门把手和猫眼,修好了阳台的伸缩晾衣架。

      她在卧室里将有点重的婚纱穿上。
      姜略言不准陆应淮来帮忙,自己艰难地系着后面的系带。走进卫生间头发随手在脑袋后面挽起起来,然后戴上头纱。

      她站在半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没有皱纹,镜子上面的灯带落在眼睛里让她这几天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姜略言洗了把脸,心一点都没有即将完成陆应淮未了心愿的喜悦。

      当初结婚的时候她挑选的就不是重工的婚纱,她喜欢法式浪漫,而陆应淮依她。

      她稍微画了一个淡妆,将眼下的憔悴遮住,又挑了个红色的口红,有些硬的头纱不怎么好打理。

      姜略言抬眸望向镜子,望着镜子里的人,她恍惚。远山见她会觉得悲悯吗?
      失去爱人后注定被定义为悲戚的人生,该哭几场呢?

      之前去试选婚纱的时候,她对着婚纱店的镜子笑得那么灿烂,她还记得first look,陆应淮倒是哭的那一个。

      屋外传来敲门声,陆应淮问她准备好了吗?

      他似乎真的有马上就要投胎转世的喜悦,趁着姜略言打扮的时候他翻找出了音响,找了蜡烛,手里拿着从阳台摘下来的花,他用丝巾绑了起来。

      现在他开开心心,而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

      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如果他们再早一点结婚,如果他们当初没有选择那个公寓,如果……
      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他们如今的结局也不会是这样。

      拿着花站在门口等她。

      为了营造氛围,房屋里的灯都关掉了。

      卧室的门被拉开了,蜡烛的烛芯摇曳,白色的绸缎婚纱布料就像是黄昏天际。
      在即将走出门时,她又停住了脚步。

      “陆应淮。”

      陆应淮:“嗯?”

      “如果你不是和我在一起,会不会你现在就不会死?”姜略言躲在门后,她不敢出去。
      她怕他会突然消失。

      一只手从门缝伸进来,他掌心朝上:“可跟你相爱才使得我一生完整。”

      陆应淮朝着昏暗的房间里伸出他的手,没一会儿掌心一重,那一刻他脑袋里仿佛自动响起了婚礼进行曲。

      烛光明明那么微弱,这一刻却仿佛能够照亮整个夜晚。那年他们一起去西藏,他们看过雪山巍峨,看见日照金山,而此刻的她远胜那些。
      无可指摘。

      陆应淮没办法挪开视线,他久久地凝望着头纱下的面容。

      音响里播放着圆舞曲,曲子是他们在婚礼前选定的。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从房间里搀扶着走出来。
      没有红色的地毯、没有鲜花簇拥、没有家人亲戚祝福,但他此刻携着他的挚爱。

      他小心翼翼地就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将她的头纱掀起。
      陆应淮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真的死而无憾了。”

      可说完,她眼泪一下子就掉得更厉害了。
      仿佛是生命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候他们没有好好道别,只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最后她在停尸房看见了他。

      姜略言一把抱住了他,可或许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了,他的怀抱不再似一样那么温暖。
      拥抱的实感好像不存在了,她眼泪越掉越多,箍住他的手臂也在不断收紧,越是想要在最后一刻说些什么,但是舌头好像发硬,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应淮你少喝点孟婆汤,你一定要记得我,求求你了……你要记得我,好不好。”

      陆应淮抱着痛哭的人,他就像是那根点燃的蜡烛一样,仿佛正在融化。他没有办法许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以前安慰她的手已经失去了温度。
      他想说些什么,但除了“我爱你”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了。

      然而,圣光白鸽上帝福音没有出现。
      也没有牛头马面判官,招魂旗没有被举起来。

      姜略言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有点精疲力竭了。索性脸上没有特别厚重的妆容,她喘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发现他还在。

      她一怔,笑容伴随着没有擦干的泪水。
      可下一秒,笑容又消失了。她以审视甚至带着点杀意的眼神看着他:“陆应淮你为什么没消失?你最大的心愿不是和我结婚?”

      “额……”陆应淮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好像确实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想到变成鬼了之后他还能觉得芒刺在背。

      多年竞赛的大脑飞速转动,然而在感情这种人类终极难题上,实在是没有找到一个能让他现在明哲保身的问题。
      一种君要臣死臣不得的两难处境随之而来,思考而形成的迟疑时间让他显得更加可疑。

      他第一念头是——要不自己死一下?
      还没想出来,捧花被丢过来了,刚还大哭让自己别忘记她的人提着裙摆气鼓鼓地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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