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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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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低调而奢华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大部分渐趋明亮的日光。窗外的世界,晴空万里,屋内,晦涩昏暗。
盛星竹向来聪颖,秦添也不是个傻的。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掉价。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五年前,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秦添自作主张,不告而别。所以,他欠他的。
如果他一辈子呆在美国不回来,那盛星竹也没有追去讨债的闲情逸致。但既然重新踏上华都这片土地,玩法便由不得他。
好说好商量,能够省去很多麻烦。当年他该庆幸自己动作快,不然,走不走得掉两说。总之,再来一回,他恐怕插翅难飞。
软的硬的,心甘情愿的还是违法犯罪的,用什么手段取决秦添的配合度。
盛家继承人没多余的空闲,也没那么好的耐心,讨债而已,限期三个月,出了这口气,一拍两散。
在一番极富技巧的旁敲侧击含沙射影,确保以上观点传达到位之后。盛星竹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备好的衣服,讲究地避开,去到另一个房间漱洗整理。再开门,暗条纹的手工西装寸寸贴合,已然精致体面到骨子里。仿佛昨夜失控到泪流满面的那一个,只是秦添的幻觉而已。
盛星竹总是这样,他就是真理。
想要高贵优雅,便考究到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意欲张扬恣意,就突发奇想地拎着剪刀,将身上裹着的设计师半年的手作心血胡乱戳出无数个洞来,看得秦添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划伤自己。
盛星竹严谨端庄,是高人一等的修养;盛星竹发疯,是不拘一格的真性情。人一旦被架在了那个高度,即便就连自己想下来,也做不到。
秦添欣赏过盛星竹端坐在歌剧院的舞台中央弹奏梁祝,整个乐团都是他的陪衬,少年指尖翻飞,气质空灵,意境悠远。他也见过那人在雨天的篮球场腾空上篮,落地溅起的泥点子坠在雪白的肌肤上,汗水与雨水混淆着充盈面庞,笑容灿烂,天真坦荡。
彼时,在大多数人眼中盛星竹都是那个完美无缺的别人家孩子,何况秦添这个滤镜厚到睁眼瞎的便宜男友。
只是,那些年毕竟年轻,尚存稚气。
现在,连这一丝缝隙都被填上。做工讲究的定制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给剔透的眼眸蒙了一层纱,深不可测。打眼望过去,瘦削了许多的脸庞几乎被遮挡了一半,唯留距离感。
或许,这就是原本想要达到的效果。只是,秦添不喜欢。
盛星竹从容地踱步出来,大方道:“不用现在回答,给你一周时间考虑。”
秦添已然收敛心绪,不欲做口舌之争,保持沉默。
横竖,盛星竹只是知会他而已,不需要意见。他随性地摆弄了一下袖扣,似乎心情不错。亲自走到床边,捡起手机,拨了出去。
轻快的铃声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随后,像是一个可以行动的暗号,“咔哒”一声,房门被人从外边用房卡划开。一个人影像点燃的炮仗一样,扑了进来。幸好盛星竹听到电话声响,提前退后几步,不然又得被撞个正着。
冲进来的小炮仗,自然是林轩。
其实,林轩本性是个蔫不拉几,四平八稳,崇尚生命在于静止的。有点儿软弱,还有点儿迟钝,但胜在心大,不然以资助生的身份在那种环境中熬过6年,不疯也得抑郁。
可饶是这么心大的人,在做了盛星竹的助理之后,一年至少有360天想要辞职。以前,还有同病相怜的秦添可以分担和诉苦,日子相对来说,没那么难过。最近这五年,简直度日如年,可他再没想过辞职,一次也没有。
昨晚,林轩火急火燎地赶来,还是晚了。这个祖宗要做的事,他就没一回拦得住过。认命般地将人送到房间,眼睁睁瞅着那一屋子的伤风败俗,他赌气砸上房门,跟个鼓鼓的河豚似地滚出去老远,在楼下吹了好半天夜风,又驾轻就熟地滚了回来,守在门口。
房间隔音很好,一点儿声响也听不到。他本来也不想听,怕出什么意外,上个保险而已。
林轩尽职尽责地等了大半宿,里边没什么动静,倒是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李白向来是个精力充沛到令人发指的夜猫子,不到凌晨三四点从无困意。秦添去找谁,他心知肚明。虽然也担心,但理智告诉他,坏人家好事,天打雷劈。
于是,心比林轩还大的洋鬼子左拥右抱,就地找了个房间,和带来的两个小明星大战三百回合。之后,才颇有良心地溜达出来,看看需不需要收尸。
“还没完事儿?”觑到走廊上蔫头耷脑的林轩,李白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林轩余光瞥到是个不认识的老外,他正闹心,不爱搭理。奈何孩子脾气好,低着头闷声回道:“你认错人了吧?”
谁知这老外是个自来熟,径直蹲他旁边,歪头打量,“你,不记得我?”
林轩一愣,这才认真瞅过去。金发碧眼的帅哥有点儿眼熟,是那种扔进人堆里挺扎眼的。但他属实想不起来,跟盛星竹泡在娱乐圈那两年,见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看模样估计,难道是合作过的艺人,或者是哪个时装周见过的模特?不应该啊,他只是个小助理,没道理人家记得他,他却找不着头绪。
林轩顿时有点儿心虚,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恕我眼拙……”
“哈哈哈哈,”李白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夸张地指着林轩表达他十分不合时宜的热情,“小光头,你怎么还是这么有意思。”
“小光头”?!
后面的话林轩一个字都没听清,但从这个称呼足够判断,这洋鬼子居然是他同学。林轩皱眉细细打量,突然反应过来,“你,你,你不是早就回国了吗?”
“是啊,当年哥太年轻,情场失意,一个冲动,就走了。”李白煞有介事地逗他,“可我后来发现,还是中国有意思,所以,不兴吃回头草吗?”他一脸坏笑,故意朝房门努嘴:“风水轮流转,我是和秦添一起回来的。”
果然,是他,这回没认错人。
林轩和李白一点儿也不熟,不过当年的事闹得挺大。据说,有意大利黑手党背景的某跨国集团太子与盛家少爷看上了同一个帅哥,太子为荣誉而战,毅然决然邀请盛小少爷决斗。结果,输人又跌份,心灰意冷灰溜溜地回国。
这种添了三百斤油加了七八缸醋的八卦,离他的生活太远,林轩就算左耳朵进,右耳朵也早就出了。之所以有印象,是后来有一次同学聚会,他陪盛星竹和秦添一起去,席间有人喝多了,重提旧事。当时醉意盎然的盛少爷大手一挥,指着秦添,豪迈又通俗地虐狗:“哼,算那洋鬼子命大。要不是他拦着,我不让他瘸着回去才怪。本少爷的人,也敢肖想,不自量力。”
作为旁观者,林轩记得那时候,盛星竹漂亮的眼眸里,飞扬的光。
如今,人家两个一起回来,真够讽刺的。
林轩转回头去,不再言语。
从认出人的那一刻起,李白再说什么,林轩都不给一点儿反应。老实人轴起来,真特么地难搞啊。管你洋鬼子轻浮地插科打诨,还是上杆子叙旧,林轩跟聋了似的,铁了心不搭理。搞得李白抓耳挠腮,那点儿困意全都散了。本来打算看一眼,确认秦添还活着就回屋睡觉,结果硬是杠上了,自说自话地陪林轩等到天亮。
“你饿不饿,咱俩吃个宵夜去?”
“我说同志,怎么说大家也是同学一场。漫漫长夜,我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样不讲情面,不合适吧。”
“这位同学,就算不念旧情,总该讲点儿国际主义精神吧?”
“我错了,不该叫你小光头。林同学,你是姓林吧,林先生,林总?我还知道你是盛星竹助理呢,现在还是?”
“你就不好奇吗,我为什么了解这些。还有,他俩又滚到一起,你不担心?”李白故意压低声音,玄虚道:“据说你们盛总不是身边不缺人吗,难道……”
林轩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厌恶地瞪他一眼,却仍旧抿紧嘴唇,不搭腔。
李白跟看不出火候似的,屁颠屁颠地再接再厉,“我跟你说,其实我俩这回回来……”
套话的预谋被一连串的铃声扼杀在萌芽中,李太子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嘴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