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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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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据说,盛家祖上曾出过中国第一批留洋的学生,顺道与欧洲某个小国的古老贵族连了个姻。个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事到如今,最显而易见的成效便是盛星竹如琉璃般透彻莹润的浅棕色眼眸。
此刻,这双剪水秋波蒙了一层薄雾,光影斑驳。只是一个瞬间而已,秦添甚至以为可能是自己眼花。下一秒,盛星竹整个表情冷下来,缩在被子里的手下意识攥了攥衣襟。
他缓慢地坐起身来,倚在床头,伸手摸了一下柜子,理所当然地吩咐:“我眼镜呢?”
秦添扫了一眼,心想:真能装。
他起身下地,用尚有知觉的另一只胳膊捡了掉在床边的镜框,放到床头柜上。
盛星竹抬手拾了过去,动作熟练地戴上。随后,扯了扯被子,又慵懒地半倚半躺。他跟自己没仇,用的助兴药自然是最好的,对身体没什么副作用,只不过加了点儿量,昨晚反应大了些。发泄出去之后,神清气爽。
只是,空虚太久的隐秘部位开发过度,胳膊腿儿也酸疼,有点儿蔫蔫的。
他眼尾上挑,肆无忌惮的目光专注地在秦添身上扫射。从深邃的五官到坚实的胸膛,又划过肌肉紧绷的腰腹,一路向下,直到那人有条不紊地穿戴整齐,把自己收拾妥当。如有实质的眼神回落,最后定在人家尚有些微红肿未褪,破了几道口子的嘴唇上。
罪魁祸首先发制人,质疑道:“你去哪?”
秦添刻意忽视盛星竹的打量,不愿跟他啰嗦,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盛大少爷眸光一暗,揶揄道:“上完就跑,可真够渣的。”
这张不饶人的嘴!
秦添脚步稍顿,伸手按开吊灯,捡起裹在地毯里的盛星竹的手机,甩手扔回床上。
“我说错了吗?”盛星竹从被里抬腿,将手机踢向一边,似笑非笑道:“我怎么忘了,论起翻脸无情,谁比得过秦家少爷。”
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秦添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盛星竹,你闹够了没有?”他转身,走回床畔,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其实,从十二岁被接回秦家之后,秦添一直是紧绷而严肃的。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面相偏硬朗,不笑的时候,又帅又酷,气势逼人。可一旦温柔地哪怕展露一点点笑意,便如春日暖阳,融化万物。
以前,那样难得一见的宠溺笑容,只属于盛星竹。
现在,他和别人一样,不,甚至不如普通人。对待普通人他已然能够做到皮笑肉不笑,对盛星竹,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拒之千里。
盛星竹微怔片刻,好似听不清楚他的话,很快又挑眉,毫不示弱地瞪视回去。过去,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盛星竹作,秦添宠。那样气质冷硬的一个人,却总是让着他。以至于,这样的角度和氛围,太陌生了。
“谁闹了?”盛星竹梗了梗脖子,反问。
虽然少年已然抽条到与他并肩的高度,但俯视下来,眼尾那一抹淡红尤其明显。盛星竹半扬着脑袋,说话间,喉结滚动。秦添有一瞬间的走神,以前,盛星竹的身材是那种穿衣有型,脱下来还带着点儿少年稚嫩的结实,喉结圆润,并不如此明显。当下,不知是灯光还是角度的问题,仰起的天鹅颈两侧皮肤薄到近乎透明,修长的一道弧线脆弱得很,喉结突兀地昭然。
这是,瘦了至少有二十斤吧。
莫名其妙的遐思摧得人恍惚,秦添心尖一阵复杂难言,声音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我走了,你自己有需要喊人。”他再次拾起被挑到床沿的电话,扔到盛星竹手边。
到此为止,后会无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多久没发泄过了?”盛星竹突然噗嗤一笑,歪着脑袋,一副透视光线般的眸光直直往人心上扎,“昨晚满足的不止我一个吧,你又没吃药,装什么装?”
真是够了!
秦添从昨天抑制到现在的怒火被这家伙反复撩拨,终于星火燎原。
“盛星竹,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再一次喊他全名,冷声问道。他叫不出类似盛少爷盛公子盛总等等含义模糊又轻挑的称呼,压抑的目光如千斤重锤,落在盛星竹发顶,沉甸甸的。
秦添没有演戏的天赋,实在配合不上。既然非得要说清楚,那么就直来直去好了。
盛星竹眨了眨眼,略微侧过视线,流光溢彩的眼眸隐在镜片之后,偷偷暗淡。
“我想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他一直在用问句回答问题,以前没这个习惯。
秦添不咸不淡地堵回去,“看不出来。”
“呵,”盛星竹用气声哂笑,“身体这么诚实,嘴巴怎么不敢承认呢?”
“承认什么?”秦添明知故问。
盛星竹重新仰头望着他,认真道:“承认你想我。”
秦添嘴角一抽说,走近两步,低头逼视,一字一顿道:“我凭什么想你?”
盛星竹不甘示弱,同时坐直身子,抬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缩小,彼此瞳孔中只容得下对方的影子,说话间的呼吸打在嘴唇上,又麻又痒。
“凭你昨晚的卖力表现,”盛星竹轻狂地笑,“秦添,用我帮你回忆吗?”他伸手,右手食指非常暧昧地在秦添痕迹尚存的薄唇上抹了一把。眼波流转,潋滟勾人。
“啪!”秦添倏地拍开他的手,过电般立即退后一步。明明打在盛星竹手上,却好似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根本无法否认,因为那人说的是事实。更可怕的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不受控制地发觉盛星竹这张脸,他眼尾的红痣,他滑动的喉结,他说话的声音,他整个人迷人到不行。
近距离的压迫,不仅骇不到别人,反而心慌意乱,呼吸不畅的始终是他自己。
“有意思吗?”他沉着情绪,嗓音不由自主地暗哑。
“有啊。”盛星竹捂着发红的手背,口唇一开一合,恶劣道:“睡了太多人,腻了。”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秦添眼眸,抑扬顿挫地总结:“我发现,还是被你睡,舒坦。”
秦添的面部表情骤然扭曲,差点儿绷不住,他急速地吐出一口气,方才勉强恢复到云淡风轻。
“可惜,我睡够你了。”甫一脱口,心房弥漫上猝不及防的酸楚后悔,他不该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秦添烦躁地扭过头去,望向门口。
“你撒谎。”盛星竹反而平静。
秦添沉默以对,他确实撒了谎,再狡辩,徒增狼狈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焦灼,谁都不舒服。见他不说话,盛星竹自顾自地补充,字字见血。他说:“秦添,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儿也没有长进。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为什么就不敢直说呢?”
“不必说,”秦添缓声道,又咽了口唾液,将蹿至舌尖的下半句勾了回来。说有什么用,絮絮叨叨怨天尤人是示弱的把戏,有人听才有意义,成年人直接做就好了。
“那我替你说,”盛星竹余光扫了眼侧边床头柜,曾经,他那一侧的柜子上总会有一杯水,放在伸手就能够到,下意识翻身却又不至于打翻的恰当位置。如今,空空如也。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角,轻声道:“你忘不了我,你想我,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盛星竹带着淡淡的期许与满溢的执拗,“你是不是……”
“不是,”秦添无情地打断,按着狂跳的心脏,干巴巴道:“要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早就忘了。这个世界上好睡的人很多,不是非你不可。”
这大话说的,垂死挣扎,欲盖弥彰。在华都,敢想睡盛星竹的人可能不多,但想被盛星竹睡的排不到巴黎,至少排到赤道。得了便宜卖乖,小心闪了舌头。
盛星竹眼睫颤动,遮挡的浅棕色眼眸不知酝酿着怎样的情绪,总之,不会是受伤。他冷笑一声,在被子下边攒着拳心,吐字缓慢而清晰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不走,”盛星竹蓦地抬头,戏谑地一针见血:“要不是秦少爷舍己为人,我也明明还有别的选择。”
“嘣”,秦添脑中那根绷到极致的弦断了,最后的哀鸣只有他一个人听到。太难堪了,无可辩驳的事实就摆在这。
他想,终究是躲不过。哪怕五年前他已经没骨气地逃过一回,还是免不了这被当面拆穿的一下。万箭穿心,颜面无存。
他是有选择的,是他放不下。
秦添恼羞成怒,却又避重就轻,“我们没必要再见面,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
“我不同意,”盛星竹终于又挂上了他最为擅长的倨傲霸道:“当年,你欠我的。既然回来了,就得还。”
太可笑了,可他笑不出来。谁欠谁的,心知肚明,非要掰扯,没意思。
“怎么还?”他问。
盛星竹略作思考,轻巧道:“先搬回来吧。”
怒急了,秦添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我说不可能呢?”
盛星竹波澜不惊,建议道:“你可以试试……”他无辜地摊了摊手,好心提醒:“不过,你也看到了,在华都,好像没有我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