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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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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这家往上数几十年,由于盛家认定稀薄而清净惯了的私立医院,如今更清净了,只剩下唯一一个直属服务对象。其实,盛星竹早有将医疗资源开放的想法,包括他后来收购的药厂在内,加上国外的项目组,是一整条完整的产业链条。不管是投向市场可期的巨大商业价值,或者走公益道路主攻科研,都比长久以来巨大的资源浪费要合理得多。
但他掌权时日短,这几年身体状况离不开治疗又必须保密,便也就一直耽搁下来。往后,如何处理,是殷旭辉的事,他既然放手,就没打算再多嘴。
如今,故地重游,竟然突兀地生出几分鸠占鹊巢之感。
午夜短暂的清醒中,盛大少爷无聊地望天花板。百无聊赖,胡思乱想,不得不承认,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整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消息透出去几分没有。小辉虽然锻炼得堪当大任,但到底刚接手,做不到滴水不漏也情有可原。
所以,他还能不能悄无声息地遁地?跑不掉了咋整?
闹心。
伤口疼,闹心。
头疼,闹心。
迷迷糊糊,睡觉。
第二天,当少爷架上他文质彬彬的定制镜框,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禁不住四下随意地瞟。甫一对上窗外直勾勾的目光,盛星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被子使劲往上拉,医院里的样子,不要被他看到。第二反应,完了,这下肯定跑不掉了。
秦添的心被捅了个窟窿,面上无动于衷。
盛星竹又在无菌病房里住了三天,才被放出来。早上,殷旭辉和林轩匆匆忙忙赶过来迎接,秦添默默地坠在队伍最后边,看着人安置好,悄悄退了出去。
盛星竹余光一直瞄着,心里七上八下拧成了麻花。从发现秦添在这儿的那天起,他就预感到情况不妙,也不知自己的底细到底暴露多少。一个晃神的工夫,人没了,盛星竹原本吊着打晃的小心脏沉了沉,也说不清楚是失落多一点儿还是暂时放下心来。
等院长带着人一顿细致的望闻问切过后,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盛星竹懒洋洋地倚在摇起来的病床上,清凌凌的目光在林轩与殷旭辉的脸上来回逡巡,压迫感十足。
“吃水果吗?”林轩讪讪道。
“不吃。”盛星竹冷淡。
殷旭辉眼神一个劲往门外瞟,“哥,要不你再睡会儿?”
睡你个头,盛星竹心里想骂人,脸上尽量压着。干巴巴地等了一会儿,这俩人不是捣鼓点儿吃喝,就是大眼瞪小眼,互相掩护。盛星竹愠怒,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他脑门上都明晃晃地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这俩货居然装看不到。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翻了天了。
“谁,说,的?”盛大少爷阴恻恻地问。如果说之前还抱有幻想,或许没人出卖他,现在看来,这是队伍不好带了啊……
林轩:“小辉。”
殷旭辉:“轩哥。”
适才还默契十足的同盟,立刻土崩瓦解,为自救,出卖队友绝不含糊。
殷旭辉煞有介事,“林轩同志,要实事求是。犯了错误不可怕,承认就好了,我哥又不是洪水猛兽,谁不知道盛总人美心善脾气好。你这样为求自保污蔑战友的行为,是要被唾弃滴,懂不懂?”
林轩不吭声。
盛星竹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小兔崽子,你是怕我割不动你的舌头?”
殷旭辉抱头鼠窜,“能,能,您无所不能。我说,哥,你偏心眼儿啊,凭什么认定是我?欸,欸,不用屈打成招我认了行吧,你别扔了,别把自己气着了。”
盛星竹喘了几口,情绪波动下,雪白的皮肤添了颜色。他放下手里的靠垫,没好气道:“你可少说两句吧,从小就是,越心虚话越多。”
殷旭辉不服气地死拉队友下水,“真不是我先说的,是轩哥,他立场不坚定,被阶级敌人几句话就拿下了。”
林轩反驳:“怎么是几句话?”
“怎么不是?也不知道谁当年被我哥训了,半夜拖我喝酒,絮絮叨叨说盛星竹眼瞎,脑子撞坏了,随他去吧。说秦添就是头不识抬举的白眼狼,以后就算他哭着回来求原谅,盛星竹愿意瞎他就继续瞎,反正自己是不带给他半个眼神的。”
林助理低头腹诽,这戏有点儿过了吧?
殷小少爷义正言辞,“结果呢?人家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什么他当年是被骗去会所,误会了。第二天跑去大宅门口,还目睹了个双宿双飞。你说说,他也够点儿背的。也不怪乎你倒戈的快,这么算起来,那头白眼狼一边妈妈被人控制着,这边儿又以为自己被耍了,也是有点儿可怜,我都……”强行并轨的青年唾沫横飞的当口突然背后冒凉汗,偷瞄过去,他哥的眼神能杀人,“我,我就不一样了,我立场坚定。怎么能听个风就是雨,看到什么都信,自己不长脑子,不会分析吗?我都是在谴责他,一句不该说的也没说。”好悬没闪了舌头,再唠下去,小命就要不保。
“我的错,都是我,”林轩起身,试图打圆场和稀泥,“你先别气。”
“坐下!”盛星竹一记眼刀,林助理乖乖坐下。他凉飕飕的眼神跟带着凶器似的,令人不寒而栗,“演够了吗?”
这是真生气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捅咕捅咕你,偃旗息鼓,心虚了。论起来,盛星竹脾气算好的。虽然这几年下来,越来越冷淡,话也一天比一天少,在公司会议上不乏一个眼神两个字就将部门主管吓破胆的场景。但在身边人面前,总体来说,情绪是平和而稳定的。
可老虎不发威,他也是老虎,不是HELLO KITTY啊。
盛星竹一旦火起来,方圆三里都得扒层皮。现在,就是抽筋扒皮的前兆。
殷旭辉乖觉道:“哥,我们错了,不推诿了,都错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也没法往回收。要不,实在不行,我给他脑袋来一下,看看能给敲失忆不?”
盛星竹被气笑了,“欺负我起不来是不是?”
“怎么还真生气了,”林助理拉偏架,“我们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你盼出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消消气,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盛星竹斜了殷旭辉一眼,“你嘀咕什么?”
小少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火上浇油,“我说你是胆小鬼。”
“你,你……”盛星竹被戳了痛脚,脸涨得通红,“你”了半天,接不下去。
林轩叹了口气,“你瞎说什么实话,不能让让病人吗?”
“他伤的是腿不是智商,不能总惯着他。我,欸,救命!”
盛星竹忍无可忍,抓起水杯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也不分不清是水杯落地,还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殷旭辉一个高蹦到开门的秦添身后,继续作死吐舌头做鬼脸,林轩也闪了过去,立场转换得毫不犹豫,一点面子也不给。
盛星竹瞠目结舌,完全没有精力去追究两个叛徒的无耻行为。他摘下眼镜,眨了眨眼,又戴回去,没错,不是他眼花。
秦添淡定地走近两步,弯腰,捡起保温杯,拿到厨房冲洗干净。又拎了拖把出来,擦干地上的水渍。
距离拉开,林轩与殷旭辉猛地跟被点了穴道似的,终于理解了盛星竹那一脸吞了炸药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六只眼,黏在秦添溜光水滑,干净得好似能照出人影的脑袋瓜上面。
盛星竹猝然反应过来,挣扎着下床。之前,在无菌病房,他躺得实在难受,已经试着下地走了几回。不抻到伤口的话,缓慢溜达两步,问题不大。但这种折腾明摆着不行,秦添疾步冲过去,稳当地将人捞到怀里。
“你要干嘛?”他问。
“照,镜,子!”盛星竹磨牙。
“行,”秦添痛快地答应,继而直白地谴责,“以后有事好好说,不准自己乱动,伤口挣开了谁遭罪?”
盛星竹咬紧下唇不吭声。
“松开,别咬。”秦添低声命令。他大步流星,稳稳地将人抱到卫生间硕大的镜子面前。
“啊!”一声惊叫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