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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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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嘘~~~”耳边充斥着倒吸冷气的声音,秦添的大脑中炸开了一朵核弹爆裂后升腾的蘑菇云。
他情急之下无暇更无法思考,只是凭借本能张了张嘴。那小药丸明摆着烈性,两个人分担总比让那人都咽下去要强。
倏地,唇上一空。盛星竹在轻轻触碰之后,一把推开他,当着秦添的面将口中含着的液体尽数咽下。咕咚一声,比满场的唏嘘还要响,直直砸在耳膜上。唇边又软又凉的触感仍在,酒液却在盛星竹苍白薄削的嘴唇到滚动的喉结之间划过明显的路线。
“你疯了!”秦添嗓音蓦地嘶哑。
“嗯。”很轻很轻的一声,甚至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盛星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附了一层镜片的眼眸中没有聚焦。
秦添意欲上前一步,却被旁人抢了先。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过围观的人群,冲了进来,仓促间未收住脚步,直接撞上盛星竹侧身,将人撞了一个踉跄。
“怎么样,没事吧?”林轩满头大汗,急吼吼地拽着他家祖宗上下扒拉。“把我支出去,我就知道你要作妖,真是服了!”
盛星竹规规矩矩地站着,任由林轩查看。末了,微微低头,小声嗤笑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话。
林轩怛然色变,不由分说,架着盛星竹就大步流星地向外赶,匆忙中朝秦添留下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盛星竹就这样被人扶了出去,五年后的重逢的第一面,他说了一句“你疯了”,那人回没回答呢?
秦添愣怔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今晚的客人非富则贵,但不代表他们不喜欢八卦。李白费了金牛二虎之力才从看热闹的人群中穿行而过。
“天那,我的天那,到底怎么了,我都没看到。他亲你了,他们说他亲你啦?”洋鬼子手舞足蹈,生怕语言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堪称被雷劈到的震惊之情。
“是吧,是吧,你看,那人朋友也说是亲到了。那可是盛星竹耶,这人是谁,也太幸运了吧?就算长得帅,也太幸运了,太幸运了!”离得最近,抢占了八卦第一线的不知是谁家的太太小姐捂着嘴边朝身边的人夸张地传递讯息。
“看错了吧,或许就是个贴面礼呢,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据说那人私生活乱得很,动作开放点儿没什么。”旁边站着的是个泼冷水的。
“乱怎么了,人家有乱的资本。再说了,谁亲眼见过,我看都是吃不着葡萄的编瞎话。别说贴个脸,他要是能多看我一眼,都够笑半年。”
“瞧你这点儿出息,听说他不喜欢女人,上学的时候就跟家里出柜了。”
“真是没天理啊,帅哥都自己内部解决了,怪不得剩下的都是丑男。”
“……”
秦添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就像一锅熬得稀烂的粥,分不出字眼儿。他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分辨,用了几乎十年的时间学会不在乎旁观者说什么,此时此刻没道理退回至起跑线。
可适才离开的两个人,他没法视而不见。
林轩是他们在国际学校读书时的同学,准确的说,是盛星竹的同年级同学,秦添的学弟,后来又做了盛星竹闯荡娱乐圈时的私人助理。和学校里大部分人不同,林轩是凤毛麟角的社会资助生,家境普通到称得上困难。按理说,他们本不该有交集。但命运弄人,偏偏躲不开。
林轩读书的时候没少受欺负,曾经被严昶那帮纨绔逼着剃秃了头发,极尽嘲笑。过了没几天,盛星竹心血来潮,破天荒将他那一头秀发剪得干干净净,于是乎整个学校一时兴起了剃光头比脑型的傻B潮流。一边狗腿子疯狂夸赞盛少爷特立独行有性格,一边欺软怕硬的学渣们又寻了个由头,给林轩按上“东施效颦”的帽子。
后来,据说在一次学生代表与校董交流的会议上,盛星竹曾经公开提出过,反对学校招收资助生。具体意见没人在意,传出来便被扭曲为盛少爷看到那些个人碍眼。于是,假传圣旨的太监们又有了迁怒林轩的理由。
这些,秦添也只是听说,毕竟,那时候在学校,他与谁都不熟。后来再见到林轩,便已经成为盛星竹的助理加小跟班。此后,才与秦添渐渐熟悉起来。这孩子做事谨慎仔细,性格温和善良,和秦添很合得来。
以往,盛星竹身边总是熙熙攘攘。大部分是秦添看不上,更看不上他的那些世家子弟。可五年后的今天,称得上认识的,只剩林轩。
适才,林轩最后的那个眼神中,如果秦添没看错的话,似恨似怨。
凭什么呢,当年他与盛少爷之间的是是非非,他明明清楚得很。秦添的一厢情愿掏心掏肺,盛星竹的漫不经心见异思迁,林轩不是不知道。
难道就因为他一声不吭地走了,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儿脸面,便罪无可恕?
集体性的狂欢助长着每一个窥探着的气焰,围观的八卦渐渐从窃窃私语发展到明目张胆的互通有无,关注焦点也从已然离开的盛星竹转移到尚杵在原地的秦添身上。
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落在他身上。除了觉得荒谬,秦添没有什么更多的感觉。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腹诽,历史真TMD像个不长脑子的轮回。
他与盛星竹的第一次互动,场景与今时今日多么相似。他也像一只猴子一样被围观,不同的是,当年那人是救他于水火的英雄,虽然后来证明是他自己想多了。但毕竟,那时候,盛星竹替他解了围,带他走。如今,他被扔在原地。
暗恋的两年,在一起的两年,加起来四年。秦添曾经无数次目送盛星竹离开的背影,加上这一回,数不胜数。为什么,他只走过那一次,就是十恶不赦罪孽深重?
那是九年前,盛家为盛星竹举办的十六岁生日宴。彼时,连秦家的请帖都是厚颜无耻讨来的,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能够被带去,在旁人看来,便该感恩戴德夹着尾巴做人。
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秦添对于这种场合毫无兴趣,找个没人经过的小房间熬到结束,是他经过实践总结出来的颇为实用的经验。不过,那一回,他运气差了点儿,被躲在暗处说人坏话的小人堵在里边。
“你说,这回盛家又给他准备了什么臭显摆的玩意?”
“切,无非古董字画什么的呗,他家一贯装高雅,才不会像你爸似的,直接给房子给地。”
“哼,高雅,可得了吧。这回就算他家求了个真弥勒佛来,估计那小子也笑不出来。”
“为什么?”
“你没看他一直哭丧个脸吗?盛星竹也有今天,活该!”
“啥意思啊,平时你可是左一个盛少爷,又一个小祖宗的,现在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滚,还不是我爸,非让我巴结他,你当我愿意啊?眼睛长在头顶上,什么玩意,早晚有人收拾他,迟早得栽。”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让咱也乐呵乐呵。”
“还不是白家那位要出国,盛星竹哭着喊着要跟着去,他家死活不同意,闹别扭呢。他也有死缠烂打这一天,真没想到。”
“白家,白琤然?盛星竹跟着他干嘛?”
“不知道,说不定是看上人家了。”
“什么?盛星竹是同性恋?”
“嘘,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瞎猜的哈……”
“我没猜,我也没说,反正这里没人,你别诬陷我……”
秦添真的不想说话,更没打算刷存在感,奈何这两个家伙一直说个没完,他实在是尿急,等不了。
秦添推开隔间房门,准备直接绕过那俩人走出去。
“你是谁?”
“偷听别人讲话,你害不害臊?”
真是贼喊捉贼,秦添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不想搭理。
“站住,说你呢,小偷还是哑巴?”其中一个不客气地扯他胳膊,被秦添甩了下去。
“呦,这不是秦家,就是那个暴发户,”另一个阴阳怪气道:“家里的私生子,据说是从哪个村里领回来的。”
“哦,怪不得呢。估计是没见过世面,偷了什么藏在这儿,着急跑吧?”
“背后说人坏话,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秦添冷冷道。
“谁背后说人了?你还说自己没偷听?”先前被甩了手的那一个抓起桌上水杯砸了过来。
秦添随手一接,挥臂甩了回去,好巧不巧,正砸在另一个白痴脑袋上。
于是乎,鸡飞狗跳,叽哇乱叫。
秦添被闻声赶来的老老少少围在当中,看热闹的,帮腔的,添油加醋的,还有嫌他丢了自己的脸面抡起胳膊要揍的。
“又不是他先动的手。”
这句话是盛星竹说的,每一个字秦添都记得清清楚楚。
“秦先生,秦先生……”宴会的主人打断了秦添的回忆,同时也阻断了大多数八卦的目光。识趣的人群渐渐散去,比起探究他人的生活,这些人有更加实际的目的。
“抱歉,照顾不周。”顾菁生客气道。
“顾先生,”秦添微微摇头,冷静道:“他去哪了,麻烦告知。”
“他”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顾菁生没回答,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塞给他一张房卡。
当秦添捏着那张卡片,走在会所三楼的走廊上,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片无力的荒谬感。理智在不停地质问他,又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底长没长一点点记性。
可惜,理智控制不了他的行为。
当他打开房门,无遮无挡地直直看到,那人正坐在沙发上三个□□的赤裸男孩中间时,理智那根线彻底烧断了。
秦添攒紧拳心,“啪”的一声,掰断了房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