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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include the 172nd ...

  •   “心电图结果来看确实有些窦性心律不齐,但是通常不会影响健康,好好休息就可以了。肌电图来看的话,是有些神经损伤,不严重,多吃点儿B族维生素多的食物,牛肉啊、鸡肉就挺好。”医生慢悠悠地说着检查结果,然后回头看了看蒲薤白,“头晕不晕?”

      “现在还好……”薤白揉着手臂,“但就是胳膊一直很麻。”

      “可能会麻一阵子了,什么时候能好这也是因人而异,不要心急。”医生总体带着一股佛系的心态,“咱就是看这个检查结果,没太多异常,只要你没有特别难受,那就没事儿。”

      当然了,听到医生这么说,商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但他很不喜欢医生那种无所谓的语气。突然就明白医患关系紧张是因为什么了,商陆一声不吭地瞪着医生:“可是他手肿了,明显是肌肉发炎,总得有个处置方法吧。”

      “热敷可以缓解,再开点儿消炎药。”医生敲了敲电脑,“年轻人,平时又健康,很快就会恢复了吧。”

      离开急诊室之后门外又多了几个人,除了闻讯赶来的裴邵伯和袁文倩之外,还有两位便衣警察。

      于是商陆就看到了自家甄教授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打哈欠、而甄教授两侧站着四位神情紧张、浑身散发着严肃气场的“护法”的魔幻场景。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啊?”袁文倩在看到他们出来后,第一个着急地上前询问。

      薤白尴尬地笑了一下:“什么事儿都没有,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是不是活腻了!”裴邵伯在听到蒲薤白没事之后,脾气立马就顶了上来,他指着蒲薤白的鼻子训斥着,“我看就该让你吃点儿苦头儿,长长记性!”

      “裴教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认同啊。”商陆皱着眉把薤白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来拍掉裴邵伯的手指,满脸写着“轮不到你来指教”。

      警察这个时候上前亮出证件:“既然没事,那方便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吗。”

      一行人转战公安局的的时候,商陆问了问郑勇的情况,警察忧心忡忡的说“情况不太好”,之后车里就陷入沉寂。

      警方并没有在那片平房附近找到可疑的人,爆炸现场在后来赶到的消防人员的努力下得到控制,火势没有扩散,现场的平民也在警方安抚下回到了正常生活。

      唯独住在爆炸地点周围的居民们受到波及,他们愁眉苦脸地看着被爆炸风波震塌的房子,甚至不知道能去找谁讨个说法。

      “上面估计要为这事儿开几天的会了。”抵达公安局之后,警察给把一行人请进会议室,在进入正题之前先随便聊了两句。

      “这有什么值得开会的。”甄远峰困得眼皮打架,全场最不给面子的就属他。

      除了他之外,那就是商陆,小伙子一点儿没有不客气,翘着腿歪着头、毫无遮掩地打哈欠,甚至还敲了敲桌子说“我们都没吃饭呢,不给叫份外卖吗”。

      反观裴邵伯这边,副教授外加两个学生,一个比一个正经,严肃得像是来跟警察一起开会一样。

      警察以多年办案经历来判断,恐怕那两个进了公安局还吊儿郎当的人才是最不好惹的,所以优先听从商陆的要求,给大家点了夜宵、上了热茶。

      “谁能想得到呢,我们居然会在公安局里聚餐。”椭圆形会议桌的这一边的裴邵伯,看着对面那一边的甄远峰,“甄教授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们一起吃过饭呢,当时是陈教授撺的局儿。”

      趁着警察不在会议室的功夫,大家吃着饭,随便聊了两句。

      裴邵伯想必也没料到甄教授根不搭理他,甄远峰看了他一眼之后,立刻把视线别开去剔牙了:“这炒菜一点儿也不好吃,水煮肉里都是人工肉。”

      “别人白请的,好歹也心怀感激,”商陆把自己饭盒里的红烧牛肉都夹给了蒲薤白,然后扫了一眼尴尬的裴邵伯和生闷气的袁文倩,最后充满善意地帮了他们一把,“所以裴教授说得是真有这事儿?甄哥,你们原来就认识?”

      甄远峰把牙签儿扔在桌子上:“认识啊,陈学斌的小跟班儿嘛,也不知道为啥那个人就总是对理工科的人特别感兴趣。”

      “我们陈教授只是久仰您的大名,想要见识见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到底是什么样。”袁文倩耐着性子朝甄远峰笑了笑。

      甄远峰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我可比你们认识陈学斌时间更长,他单纯是想把我挖到北大去,尝试过的人也不光是他。”

      薤白埋头默默啃着商陆给他夹过来的牛肉,但总觉得食之无味,可又不想放下筷子让商陆担心。只是晚上的经历也好、目前的气氛也好,没有哪个是让他有胃口的。

      商陆根本不关心别人的心情,但他能看得出薤白现在吃得很勉强,在心疼和愤怒的双重作用下,他先是瞪了一眼甄远峰:“甄哥看人的能力就几乎等于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您可没资格说这话。”

      没想到商陆居然会为他们说话的裴邵伯和袁文倩刚要开心一点儿,商陆紧接着转过头朝他们也说了句:“我们甄哥不善社交,那咱就甭社交了行不行,还不如给他塞张纸让他做做数学呢,那样他会更开心。”

      “你以为我是冯树才吗。”甄远峰不乐意地踹了一脚商陆的凳子。

      商陆整个身子都斜了过去,然后也伸腿踹甄远峰的凳子:“我腿比你长,你再来踹,再来啊。”

      “来就来!”

      两个人开始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旁若无人地互相踹起凳子。

      对面的袁文倩和裴邵伯对视了一下,互相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一言难尽般地对着叹了口气。

      商陆旁边的蒲薤白却笑出了声,刚刚沉重的感觉荡然无存,似乎食欲都变好了一些。

      警察再进屋的时候,看到商陆和甄远峰两个人都已经“躺”在地上互相踹来踹去了,刚刚心里对这两个人的判断突然就遭受到质疑,这俩人……毕竟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已经成年了。

      “咳,大家都吃好了吗?”警察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蒲先生,无关者请到隔壁的休息室去等候吧。”

      “我们不是无关者,两年前我们一起查过这起案子。”袁文倩神情坚定地说。

      “那我们就更不是无关者了,”商陆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毕竟防空警报就是我们叫人拉响的。”

      他这句话不光是震慑住了警察,就连队友都吓得反应迟钝了。

      “你们居然还能拉响防空警报吗……”袁文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严重违法的行为,这会为一般居民造成多大的恐慌!”不知道该怎么教训他们的警察,下意识地呵斥了两句。

      “我来帮你捋一捋当时的状况吧,”商陆不紧不慢地指了指警察旁边的座位,示意对方坐好,“下午在薤白、我身旁的这位蒲薤白先生遭到跟踪之后,怀抱着正义感和勇气,没有选择退缩到安全的地方,而是伺机跟踪对方的行踪。事后我们完全可以说,蒲先生的做法拯救了很多人,如果当时他为了个人安全而跑到了人多的医院里,那么很难讲一个吸毒到精神涣散的瘾君子会在人多的场合做些什么,兴许会给更多人造成伤害也说不定。”

      警察扶着桌子边坐在凳子上,总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提问的主动权,但他又好奇商陆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蒲先生跟踪对方的时候,也不知道对方就是吸毒的人……吧,等一下,吸毒的人?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警察之间的信息共享也太滞后了,我想和郑勇警官的部下进行直接的交流。”商陆很不给面子,毕竟大致的情况他们都已经跟郑勇的部下全部都交代过了。

      “郑警官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他人也都在忙着应付上面的质问,没人有空。”警察多少也有点儿不耐烦,感觉像是精彩的故事听了一半、被人打断了一样。

      好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终于又来了个商陆他们很熟悉的人:“大致情况我已经从郑队那边儿听说了,这里就先交给我吧。”

      “朱队!您怎么……”小警察吓得连忙站起来,“您怎么还会参与到这个案子里?”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不知道你刚刚听他们说了多少,但无论听到了什么,都当作没听到。出去吧。”缉毒大队的朱义策两句话就轰走了那个小警察,然后把笔记本扔在桌子上,坐在桌子靠门的那一端:“先说,郑队已经脱离危险了,也是挺走运,没有大出血。”

      袁文倩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裴邵伯安慰着拍了拍文倩的肩膀。

      “我叫朱义策,在场的人除了蒲先生、我们都相互认识。”朱义策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语气十分沉稳,“我和郑队偶尔会有工作上的合作,但这一次,实在是我们意料之外。虽然商先生你们的做法给群众带去了很多不安,但是从结果上来说,我们暂时不纠结你们的作为。”

      商陆朝朱义策点点头代表感谢。

      “你们交给郑队的部下的那些证据,我们已经转交给鉴定课了,初步判断,注射器里的是高浓度ether和ICE的混合物。”朱义策眉头紧缩,视线看向蒲薤白,“虽然医生已经诊断过了,但是蒲先生,我真的非常庆幸你这一次逃过一劫,大概纯属是好运吧。那个剂量的药品直接注射到你体内的话,保不齐会当场毙命。所以假如你下次遇到险情的时候,不要再一个人去独闯敌方大本营,那是非常危险、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蒲薤白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不敢顶嘴,只能点头道歉。

      “虽然你的遭遇我们大概通过甄教授了解了些,但希望你可以详细说一说,最好能回忆起一些细节。”朱义策语气温和下来,“你的朋友们也都留在这里陪着你,应该更容易放松下来吧,我接下来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想想。”

      “我知道了。”薤白看向商陆,在看到对方也正注视着他的时候,放下心来。

      “你说你在门口就假装昏倒,被两个人抬进一间屋子,所以并没有看清那套房子的结构,但是逃离那间屋子的时候,是一个露天的小巷,左右都有一道门。我们按照刚刚爆炸现场的墙砖结构来再现了一下房屋的结构,你看看这张图,回忆一下你是被他们带到了哪个房间。”朱义策从笔记本里撕下来一张画着图的纸,递到蒲薤白那边。

      蒲薤白伸手接过,仔细看着那张图,然后指了指一间很靠里的房间:“我记得他们拐过弯,所以大概是这里。”

      “可以描述一下屋子里的样子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屋子里……”蒲薤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地面湿冷又带着点黏糊糊的感觉,他微微比起眼睛,用力回忆了一下,“很小、很小的房间,是那种……过去平房里常见的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有泥。墙壁贴着旧到发黄的墙纸,还有……啊,对了,还有党徽。”

      会议室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吓得表情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那间屋子感觉真的很奇怪,我当时没心情左右环顾,就是扫了一眼,但对墙上贴着的党徽感到特别……奇怪。”薤白掐着自己的手臂,“门也是二三十年前的那种木头门,用弹簧拴着可以自动关闭的那种,玻璃窗户破了,用塑料布贴上的。我跑出那间屋子,然后、向右转,撞开了右边尽头的那道门。”

      他一边回忆,一边用手指在面前的简陋地图上画出路线,回忆至此,难受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我看不太清,但是门应该是红色的,是那种……暗红色。我以为那道门上锁了,但是用力一推就推开了,也是木门,里面特别的黑,有很多味道混在一起。”

      商陆伸手搂住薤白的肩膀,轻轻抱了他一下:“难受就别想了。”

      薤白摇了摇头:“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清,脑子根本就不在线,一心只想着怎么逃。所以我也没有对那屋子里的东西感到多惊讶,反而有点麻木,甚至以为是假的。”

      朱义策摸了摸嘴唇:“你在医院对商先生和甄教授说,你看到那个屋子里有尸体。但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你没有闻到那股臭味儿吗?”

      “闻到了,但说真的,那个味道非常非常的淡,甚至没有金属味儿和消毒水儿味道重呢。”薤白抬头直视着朱义策。

      朱义策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好,我还要问一个可能会让你非常难受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你真的没看清那具尸体吗?哪怕只是个轮廓也可以,那尸体当时是什么状态。平放着?玄关着?”

      薤白有些纳闷儿地歪了一下头,“散、散落着吧,所以我才没反应过来那是尸体。”

      “散落着?”朱义策充满困惑地反问,“是说,你看到的是残肢?”

      “残肢……”薤白闭上眼睛,按着头,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过后,他喃喃自语一般说着,“胴体,一些残肢和几个胴体,散落着堆在一起,看起来很像是假人模特。我记得那屋子里的铁锈味儿非常重,现在想想,那就是血腥味儿啊,地上都是发黑的。”

      朱义策震惊地抿着嘴。

      而袁文倩和裴邵伯已经感同身受一般浑身发抖了。

      薤白重新睁开眼睛:“朱警官,你们调查爆炸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些吗?”

      朱义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暂时没有发现烧焦的尸体,但你说的话,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方向。恐怕现场一些碳化的物品,很有可能就是被分尸的尸块儿。你所说的存放尸体的屋子,就是他们这次引爆的中心位置,那里是真的有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这一点至少是可以肯定的。”

      头晕的感觉没有消失,薤白脱力地半趴在桌子上,感受着肩膀传来商陆的力量,又重新打起精神:“我还记得他们两个人的长相,其中一个人我用gopro拍到了,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戴着眼镜,黑色全框,眼神很……很空洞,和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在看着你的眼睛,而是看着你脸上的……其他地方。说话也很奇怪,他最开始明明还会问我‘请问你’之类的话,但是后面说话就变得像是分不清人称代词了一样。”

      “明天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画肖像的专业人士来画出一份特征肖像图,至于今天,我想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可以早点儿回家休息了。考虑到你今后仍然有可能成为被跟踪的对象,所以我们会派刑警在暗中保护你,但是请记得一定不要落单,也一定不要到人少的地方去。”

      五个人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零点。

      “早点儿回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情,等明天睡醒了再说。”裴教授轻轻拍了拍薤白的左肩,然后转过头指着袁文倩,“我就先送文倩回去了,明天见。”

      “估计他们是去医院看勇哥了吧。”商陆看着袁文倩和裴邵伯走远的背影,小声念叨着。

      薤白把头靠在商陆肩膀上,小声应着:“嗯,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呢。”

      “回头再说,”商陆很自然地搂着薤白,“今天你得好好休息。”

      单身的甄远峰站在他们俩旁边,突然就觉得晚风又寒冷了不少:“等会儿,你俩先等会儿,你们得给我送回宿舍,在车上也不准唧唧我我。”

      其实他们并没有唧唧我我的心情,把甄远峰送回宿舍之后,两个人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

      商陆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要对薤白说,他以为自己会发疯、会斥责、会耍脾气,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就从今天开始把蒲薤白反锁在家里,直到他们破案为止。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心情平静如水,回家之后先放了一浴缸的泡澡水,撒了一包浴盐,招呼着薤白过来泡澡:“热敷的话胳膊会好一点儿吧,快过来泡会儿。”

      薤白从淋浴间走出来,用浴巾裹着身子,俯下身摸了摸蹲在浴缸旁边的商陆的肩膀:“你呢?”

      面对这么明显的泡澡邀请,商陆是一定不会拒绝的,他立刻扒光了自己跑去简单冲了个澡,然后浑身滴着水地小跑回来,一脚踩进浴缸里。

      薤白看着对方那甩来甩去的东西,又想笑又无奈:“我也不为难你用浴巾了,但你也不用跑着过来啊。”

      “这不是争分夺秒吗。”商陆坐在薤白的身后,缸里的水都溢出去了些,“给我看你的手。”

      薤白放松着右手,舒展开手指:“好像没有那么麻了。”

      商陆将其轻轻握住:“消肿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我自己都只能凭感觉。”

      “我就是看得出来,”商陆说着,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薤白的身体,“我还看的出来你的右脚也有点儿肿,是不是扭到了?”

      “嗯……”薤白躺在商陆怀里,“房顶看来不是很适合跑步。”

      商陆双手抱紧了他。

      “商陆,”薤白稍稍感受着腰的后面,“你生气了吗?”

      商陆摇了摇头。

      “那你是……对我失望了?”

      “这是什么想法,干嘛要这么问?”

      “你说过的啊,要是有天,我光着身子躺在你怀里,你却没有反应,那就说明你出问题了。”薤白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我倒是也理解你,换做我的话,肯定也气死了。”

      “我没有生气。”商陆吸了吸鼻子,很没出息地说,“我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薤白稍稍侧过头。

      但商陆却把脸埋在薤白的肩膀上,根本不抬头看他:“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是第三次了,已经是第三次了,都说事不过三,但这三次你用得也太快了。”

      第一次是周莨菪,第二次是车祸,第三次是两个疯子,回想起来薤白这一生都是充满波折坎坷。

      薤白平静地接受了商陆的解释,然后又一次叹了口气。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就只是拨弄着水面,听着水声荡漾在浴室里。

      慢慢的,商陆恢复冷静,然后跟薤白一起玩儿起了水。

      “我今天,在听说你失联的时候,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后悔的滋味,”商陆声音低沉,充满自责,“我后悔了,不该为了拍一部新奇的电影、就去寻找刺激的题材。不争不抢明明也可以过得很幸福,只要我不争不抢,那你说不定就不会遇到危险。我想着,你要是出事了的话该怎么办,想来想去都是一片空白。你要是出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没了意义,好像我活着也没了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呢,即便是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这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不在了,你就去找个更漂亮的姑娘,跟她结婚、生个宝宝。你们要一起去做我们当初决定一起去做的事情,要去黄山上看日出,去九寨沟泛舟,去西湖遛弯儿,去冲绳跳伞,去北欧看极光……”薤白列举着他们之前口头做的约定,说着,自己反而湿润了眼眶。

      商陆就在这个时候问道:“你真的这么希望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可能会让你失望了。你觉得我真的能去跟别人再去履行和你当初约好的承诺吗?我期待过的、每一个想要和你一起去的地方,如果你不在了,那我就再也不去。

      “但是我答应过你,即便你出了意外,我一个人也会好好活着。我会随便找个漂亮的人当老婆,我会跟她结婚生孩子,我会努力活得像是个人。但是你期待我可以真的快乐,你期待我可以再从别人身上得到爱、或者再去爱别人,那是不可能了。我要活成渣男,活成社会的垃圾,我要逮谁上谁,道德、良心全都滚边儿去吧。

      “这世界不公平,世界要把在我看来最美好的人夺走,那我也没必要再好好对待世界了,世界最好快点儿毁灭,所有人都快点儿去死吧,大家一起死了,就公平了。”商陆说着,又把薤白抱紧了一些。

      薤白哭着转过头,用鼻子蹭了蹭商陆的耳朵,眼泪簌簌落下,混着商陆鬓角的汗水。他张了张嘴,发自内心地说:“对不起……其实我也很害怕,我怕我不是他们的目的,我怕他们想要利用我找到你。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没办法再独活,如果真的是因为遇到我、才害你死于非命,那我会生生世世诅咒自己。商陆,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样才能突破这命运的浊流,怎么样呼吸到新鲜的氧气呢。

      “利用你、找到我?”商陆突然有些困惑地问,“你为什么也会这样想?”

      “最开始是因为我以为凶手是一个可以写出复杂数学题的天才,那样的天才到底为什么要对我感兴趣?我以为他只是对你感兴趣,但是很难锁定你的位置而已。”薤白抽搭了一下,带着鼻音说,“后来他们把我抬进屋子里的时候,那个瘦得只剩骨头的瘾君子说,说他答应梁哥要杀了我和傻大个儿。我觉得他口中的梁哥就是周莨菪吧?那杀了我之后,傻大个儿不就是你了吗?想到周莨菪当初也贩毒,他不是有个团伙还下落不明的?会不会就是我遇到的这个大哥啊。”

      商陆慢慢抬起头,和薤白近距离对视着:“他们之所以能够锁定你,是因为周莨菪给他们提供了信息。周莨菪在去年得到了你所有的个人信息,其中肯定包括了车牌号。所以他们才会那么轻易找到你,所以他们才会把你当作第一目标。原来如此,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牢里的周莨菪,现在还在以某一种方式和监狱外的同伙保持着联系。”

      薤白都听傻了,哭也忘了哭:“怎、怎么回事儿,他们是怎么保持联系的?”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说不定他们一直有一种方式。仔细想想,你刚刚在公安局描述的那个房间的布置,怎么看都不像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会布置出的样子。那套房子的房主原本是谁,可能会是重大的突破口。”商陆习惯性地在思考的时候扣着脑袋、揪着头发——

      “而且,至少可以判断出房主应该是精神正常的人,至少不吸毒。毕竟墙纸、玻璃窗漏洞之后用塑料封补,这些听起来明显就是勤俭穷苦但热爱生活的人才会做的事。房主去哪儿了呢?房主和屋子里那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吗?没有关系的话,难道说房主已经被杀了,他们只是随机找到的那套平房?”

      薤白吸着鼻子,跟着思考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想法:“应该不可能,我觉得那个自闭症男孩儿之所以会说出‘请问你在我家门口是有什么事吗’这种话,很有可能是小时候受到干预治疗的时候家人教给他的。而且,我问他为什么要杀人的时候,他也说的是因为妈妈会开心。大胆猜测的话,说不定给他进行干预治疗的就是他的妈妈。”

      “自闭症,是不是会对一些事情或者地方特别的执着?”商陆问。

      “会,基本上他们认定一个地方是家之后,就很难再改变这个认知了。所以我觉得,那套房子就是自闭症男孩儿的家。”薤白回答。

      商陆沉默了几秒,表情慢慢温柔下来,很突然地亲吻了一下薤白的嘴角。

      “就算你接吻的时机向来都很奇妙,但你也别在刚刚说完这么严肃的话题之后突然亲我啊!”薤白有点儿崩溃地反抗着。

      “我忍不住,”商陆又凑过去亲了一口,“一想到我老公既好看又聪明,就情不自禁。”

      稀里糊涂地被夸了,薤白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红了脸:“干嘛突然说这个,我也就是小聪明,你才是大智慧……居然能想到拉响防空警报。”

      “哦,那不是我想到的,我当时脑子乱得不行,根本无法思考。”商陆自我反省着,“不过真没想到好好利用的话、敌人反而成了最有力的助手。”

      “敌人?”蒲薤白思考着商陆身边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难道是贠伟辉吗?”

      “是啊。”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他当初不是想要弄死我来着?”

      “他敢,他现在可不只是没有那个胆子,甚至都没有那个机会。他的手腕里注射了监视器,周围五百米之内有一个国防的大哥在监视他,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拉响防空警报这个还不算出格吗?”

      “还真的……难道说,国防默许了?”商陆也懒得再想,他用力吸了一口薤白身上的味道,“不说那些了,泡够没有?我们去床上吧。”

      薤白这才意识到身后的某位小同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精神抖擞了:“怎么了这是,怎么又恢复了呢。我今天还想早点儿睡呢!”

      “来嘛,运动一下,有助于活血化瘀。”商陆死皮赖脸地恳请着,“让我帮你忘却可怕的事情,带你顺利进入甜美梦乡。”

      虽然这人说着恶俗的话,但薤白是真的心动了,毕竟他一开始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才邀请商陆一起泡澡的。

      他怕他闭上眼就会是那个暗淡无光的房间,他怕在梦里那些残缺的肢体就会被大脑补全,他实在是怕再次回忆到那个场景,所以想要借助商陆的热量来让自己没有余力去回想。

      “商陆……”躺在床上的薤白用右手轻轻摸着商陆的脸颊。

      “嗯,”商陆护着薤白的头,暂时停下动作,低头亲吻着薤白的嘴唇,“怎么了宝贝儿。”

      “寒假,我们去柳州尝尝当地的螺蛳粉吧。”薤白傻傻地笑了一下。

      “好,我还想带你去涩谷参加跨年的倒计时呢。”商陆毫不犹豫地答应着,并且许下另一个承诺。

      “嘿嘿,寒假……快点儿到就好了……”薤白笑着啃了啃商陆的嘴唇,再度缠绵起来。

      薤白一点儿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是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右手彻底恢复了知觉。他转过头看了看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商陆,发现对方还睡得很沉。他一点一点小幅度地翻转着身子,得以和商陆面对面。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也包括我自己。

      薤白在心里暗自发誓,然后抬手紧紧抱住商陆的身子。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妄想着借助神明的力量,这次是他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来保护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2章 #include the 172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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