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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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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星霜面色微沉,似有不虞,韩非刚要开口,张良便不赞道:“卫庄兄,现在还不是提及此事的时候。”
纵然他们这群人都是可靠之人,可难保哪一日不会在夜幕甚至罗网前露出端倪,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们还未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且私心里,他也不想眼前的女孩子将自己心底的结痂的伤口再度撕开。
卫庄面无表情,看了眼张良,只觉得一言难尽。
走到桌边跽坐,将鲨齿横放,“左右我也不急,你随意。”
姜星霜冷哼,只觉得自己与他天生不对盘,“心情不好,不想提,晋国王室亦是周朝宗室,当初三家分晋,韩魏赵三国王室难道对此一无所知?”
“你身为郑国王室后人,所知怕也不少。”
“你自己的严严实实,空口白牙就想套走我的消息?”
卫庄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室内气氛凝滞,满座静默。
卫庄身份,众人早有所猜测,只是短短时间内,姜星霜竟然也看出来了,还毫不避讳地捅破了。
那边,卫庄手紧握着剑,大有打一场的架势。
韩非出来插科打诨,一手把玩着杯子,歪着倚着,漫不经心道:“不就是苍龙七宿吗?我知道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都带着几分怀疑,姜星霜拧眉:“你记忆都被封了一部分,你知道什么?”
韩非桃花眼带笑,自斟自饮,将空杯重重落在桌案上,“我知道啊,这是一个流传千年的秘密,至今无人解开。”
卫庄握着鲨齿的手再度紧了紧,紫女眯着眼睛看他,张良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
姜星霜笑了笑,眼神森森,“我也知道知道一件事。”
韩非眉心跳了跳,抬手就想打断,“天凉了,你该断酒了。”
卫庄起身,朝着门口走去,“粮食金贵,南阳灾情虽平息,可身为王室子弟,当做出表率。”
韩非伸出手,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为什么倒霉的还是我?”
“五日后,蓑衣客会在城外最大的湖与白亦非见面。”
闻言,韩非把玩着腰间玉佩正色道:“这一次,天泽依然会出手相助,只是,血衣侯那里,就得诸位牵制了。”
卫庄脚步一顿,看了眼姜星霜,微微眯起眼,“当真是有趣,好像,每一次蓑衣客带来消息,第一个见的人,总是白亦非。”
姜星霜起身,拍拍衣裳,轻睇卫庄:“所以,夜幕看似遮天蔽日,但并非铁桶一块,日月星三光又怎会一直被掩盖光芒?”
紫女正坐,纤细的手指握着酒杯,指节发白,“白亦非当初征战百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儿,姜星霜心里也是大大的疑惑。
百越处于后世沿海一带,大概就是闽浙沪等位置,而韩国地处中原,左右皆为军事强国,他是怎么打过去的?人家也不会给他借城让路啊!
“百越之地,据我祖上记载,可能为当初与轩辕黄帝及炎帝大战的蚩尤部族,九黎族。”
“轩辕黄帝南下不断征战扩大部落,据说那时候黄帝的部落发展,武器发达程度,还不如九黎族。”
卫庄靠在门边,不咸不淡地道:“可最后,是黄帝胜了。”
姜星霜颔首,“而那时,也是九黎族衰败的开始。”
韩非一敲她放在桌上等着他修补的扇子,差点没再添一道裂痕,被姜星霜一瞪,声量都比平时弱几分,“所以,你的意思,九黎族演化成了百越之地,留下了部分传承?而炎黄二帝在处于劣势之下,打败了九黎,得到的,只会比九黎更多?”
张良紧蹙眉头,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润,“所以,白亦非,可能那时就窥见了属于苍龙七宿的秘密?”
“上古时代,黄帝,尧舜禹后,开始家天下,商代夏,周代商,苍龙七宿,究竟在其中担当了什么?”
“苍龙七宿,天上星,占星之术,阴阳家无出其二。”
姜星霜脚步一顿,旋即恢复自然,“这话倒没错,只是你们就不好奇?阴阳家与道家同出一脉,为何偏偏最擅长占星?”
韩非道:“这个嘛,倒是听闻,上古时期,还远在黄帝之前,有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三皇,而其中,伏羲氏善音律,演八卦,周文王的易经就是由此而来。”
“道家祖师老子为周朝史官,遍览藏书史料,收藏夏商遗物,后创立道家,著旷世奇作道德经,想来周王室对此应当是记述了一二,后阴阳家分裂出道家,怕也是得知了苍龙七宿的秘密,便走了这占星之路。”
张良补充道:“易经中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而与道德经中老子所言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极度相似。”
众人不由陷入沉思,细想其中关联。
韩非这时候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站起身,“夜深了,你们,还不去休息吗?”
他苦着脸,“我知道诸位常年习武,身子强健,可我不成啊!”
这么一说,姜星霜也觉得自己有些乏了,不说还好,一说破,身体立马反馈了真实反映,面带倦色,毕竟正是最缺觉的年纪。
她起身,向外走,“走啦走啦,休息了,累了。”
卫庄本就在门口杵着,比她跑得更快。
张良见姜星霜出去了,也跟着出去。
转眼间,室内就只剩下韩非一人,空荡荡的。
他四下转头,怨气十足,看着眼前的扇子低声道:“怎么一个个都跑得这么快?”
改了名字的紫兰山庄古墓葱茏,飞瀑流泉,院落众多。
姜星霜嫌弃夏日里水边蚊蝇多,选了个朝向好,但占地不大的小院落。
张良在后面为她举着灯,暖橙色的灯光透过琉璃,打在同是碧色衣裳的少男少女身上,更显精致温和。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的院子,在相国府。”
张良微微垂首,轻咳一声,缓缓道:“夜间路难行,我为你掌灯。”
一瞬间,除了竹叶的沙沙声,她再也听不到什么。
灯光竹影,随风飒飒而动,月光皎洁,满地霜雪,地面上拉出二人长长的影子,二人四目对视,眼底带着星光。
“你……喜欢我?”姜星霜语气迟疑,“不过,如果我说错了,这话你就当没听到好吧?”
她是真的尴尬,也真心虚,本就是她主动招惹人家的,虽然就那么两次,目的不纯,喜欢人家脸却不走心。
他是未来的西汉开国功臣,又怎会和她扯上关系?
张良抬起头,浅棕色的眸子清透地仿佛一汪深泉,虽清澈,却一眼望不到底。
“良还以为,星霜你会一直回避此事。”
这话说的,她更心虚了。
姜星霜一时语塞,“你误会了,我哪里是这样的人?”
张良微微低头,一笑,仿佛带着无限的委屈,搞得她更气闷。
好像她是个负心汉一样。
于是委婉道:“如果我给了你什么错觉,那么我很抱歉,你很好,或许我长大后会喜欢你,但是现在,我觉得彼此的年纪都太小了,所思所虑也不够成熟,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
她举起手,真诚道:“你放心,我一定记得,以后绝不和你有什么过界行为。”
她却没看到,原本眸子黯淡的少年,眼底的光一点一点亮起。
姜星霜还在诚恳地道歉,眼皮耷拉着,心里愧疚得厉害,“实在抱歉,你若介意,日后我会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左右再过三四个月,我也要回齐国……”
“不必,”她话还没说完,抬起眼镜,难得有些茫然,少年的语气中带着快活,“我心甚悦。”
简简单单四个字,在姜星霜耳边响起,只觉得心上麻麻的,酥酥的,却不知从何而起。
她情不自禁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人,“为何?”
张良却没有回答,“可以陪我赏月吗?”
换作以往,姜星霜可没心情陪人风花雪月的,难得今日羞惭,讪讪地点头。
“那我们去山顶吧。”
姜星霜犹豫,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行吗?”
看起来的确是身形修长,也知道他练武强身健体,可紫兰山庄,虽不至于陡峭险峻,却也真不好爬。
张良心情复杂,对她的好意如数收下,“放心,必不会令你失望。”
和她有什么关系?
此时已是深夜,深秋的寒凉将姜星霜的睡意驱赶得一干二净。
二人摸索着爬上山,进了赏景的阁楼,此时的弦月,静静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仿佛触手可及。
“你看这月,刚刚遥不可及,现在依旧如此,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到,哪怕是它的边缘。”
夜风徐徐,在水面漾开,荡起层层涟漪,“星霜,你知不知道,在我眼中,你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无法相容。”
“你看似行走匆匆,与旁人无不同,可终究只把自己当做过客。”
闻言,姜星霜心一颤。
她揉揉有些抽痛的额头,抬起头,看着月亮,“知道庄周梦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