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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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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时期的食材并不丰富,就连蔬菜也是来来回回那几样。
最普遍的,就是葵、藿、薤(小蒜)、葱、韭五种,再就是那些野菜,如芥菜,蒲公英,水芹等,剩下的就是那些时令蔬菜,像竹笋,莲藕,连萝卜白菜芋头芹菜都不是很常见。
除了那种合成的调味料,像是桂皮,陈皮,花椒,姜,蓼,茱萸这类天然的调料,基本都出现在了餐桌上。
不多时,众人面前的桌案上便摆得满满当当。
姜星霜是不大爱吃这儿的家畜肉的,一股子腥膻味儿,不论是猪肉还是羊肉。
是像蔬菜水果一样,没经过长时间的驯化?
不对!如今的家畜,如猪,是不骟的,所以,不仅暴躁易怒,不大出肉,还腥臊味难除。
她一拍脑袋,心中不禁泪流满面,怎么才想到啊!
等众人分餐用后,荀子才道:“今日这羊肉倒是做得好,没了往日剧烈的膻味,又鲜嫩的很。”
说到这儿,姜星霜不得不佩服古代人民的智慧了。
她不过随口提了两句黄酒去腥,调料去腥,但是黄酒去腥效果不够,调料味道又过重,能不能把这两者互补一下。
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只管用不管过程的,料酒她顶天知道是以黄酒为基底,加点天然调味料,至于成分有什么,就不清楚了。
老庖丁就日夜改良,弄出了简易版的料酒来。
杜康酒,小豆蔻,姜,花椒,桂皮,要不是品种不够好,还真有几分后世的意思。
“老庖丁新研制出来一种去异味的料酒,里面用了诸多香料,及粮食酿造的酒水,看老师的样子,想来效果极好。”
荀子微微颔首,“这香料倒是无妨,时下人多是在山林中采集,只是粮食酿酒,怕是难以在庶民中普及。”
姜星霜笑了笑,“日后若是粮食产量上来,这些东西,平民百姓也都能用上了。”
“说起来,我极爱竹林中生长的竹荪,以及生长于腐木上的桑耳,桑耳在燕国倒是普遍,我因好奇,将原本长了桑耳的腐木刮了一层,撒到了另外的腐木上,仿照那个温度,不见光,没成想,过了一个月,竟陆陆续续地生出了新的桑耳。”
“我就想,这样的东西,许也是有种子的,只是肉眼不能见罢了,那既然如此,蘑菇应该也一样?”
尹文沉思,“我二十年前游历,当时路过滇国,那里气候温热潮湿,多生菌类,滇国人采摘蘑菇,并不连根拔出,而是先拧后摘,说是这样,过几日还能在同样的位置采摘。”
“或许,这就是留种?却与寻常五谷及果蔬不同。”
伏念点头,“倒也可一试,一旦成了,哪怕不比五谷饱腹,也能叫人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若是能找到农家弟子,想必会事半功倍,只可惜,稷下学宫的农家弟子,大多宣扬劝耕桑,少有善稼穑之人。”
伏念看向张良,“说起来,子房你曾去过学宫,可曾见到这样的农家弟子?”
张良含笑道:“如今农家虽弟子遍布七国,但却甚少出现在稷下学宫,不说善稼穑播百谷,便是劝农耕都少有。”
不过姜星霜倒是因此有了些许想法。
在后世,木耳等食用菌大部分都是人工养殖,而在先秦时代,这些却大多是野生。
等与众人分开,她才和张良道:“秦国相邦曾招揽门客,著《吕氏春秋》,一字千金,在几年前已经完成,其中有言,味之美者越骆之菌,我想,时下已经有人初步掌握了种植菌菇类的办法。”
“曾听人讲过,有的人拿着斧头在树皮上一顿劈砍,等了两年,上面就自发地长出了桑耳和香菇,我想叫人试试,若能成,姜家招工必不可免。”
张良牵着她的手,“不论你做什么,放心去,我会帮你。”
姜星霜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不觉得,素日可食的肉类太少了吗?除了家禽,便是豕肉,牛肉,羊肉,还有河鱼海鱼,一些野味儿,但豕肉,牛羊肉,都是腥膻味极重,尤其豕肉。”
如今的豕肉,也就是猪肉,人的粮食都不够吃,何况是猪?且没有骟过,公猪大多性子暴躁,肉更是发柴,腥臊气极重。
姜星霜把他拉回九思阁,进了书房,片刻后,等竹简上的墨迹干了,才卷起来,递给张良。
“这个,你看好了誊下来,拿去给老庖丁一份儿,他们学解牛的,这个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说到最后,她语气竟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但是为了一口肉,一口香的猪肉,而不是腥臊难言的猪肉,老庖丁不会,她就算做个技术顾问也得让他会!
不过她相信,以老庖丁对食材的狂热劲头,她是没有技术指导的机会的。
她还在思索着,那边展开竹简的张良却是看到内容猛地将其合上,虽神色从容,语气却难掩惊诧,“舞雩,你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都不必说,自然是她梦中得来的法子。
姜星霜走到他面前,贴近他,手搭上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红唇张张合合,“怎么?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然日后事成定局,你有贪图新鲜,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像对待这猪一样,来对你。”
“我素来性子霸道,若是与我没了关系也还罢了,若是我的,我没开口说不要,哪怕只是个物件儿呢,我不稀罕了,也不许旁人动一下,何况一个大活人?”
张良眼中的笑意越发深了,像是要溢出来,头微低,碰了碰她的唇瓣,而后轻轻啮咬着,声音含糊,“放心吧,这话倒应该是我同你说才对,怎的反过来了。”
闻言,姜星霜想起自己爱看美人的毛病,忍不住笑了,齿关打开,却有人趁势而上,她欲后退,可纤腰却早被箍住,只能抓着张良胸口的衣裳,如一叶瀚海扁舟,随他浮沉。
一吻过后,衣裳头发都有些乱了,姜星霜瘫坐在地上,将滑到肩头的衣裳拽上去,似乎依然能感受到当时肩头那潮热的气息,浑身都不自在。
整理了一番,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冷笑道:“你们男人这种事情倒是无师自通,不必求学拜师了。”
将意乱情迷时掉在地上的竹简捡起来,看了看跽坐在案前,神色尚带着些慵懒餍足,毫无赧意的男人,有些气恼地丢给他,“还不快去干活儿!”
张良一个侧身,接住了擦过耳畔的竹简,知道这人面皮实际上薄得很,无奈道:“是是是,这就去。”
等他人走了,姜星霜才收了神色,面无表情地进了书房,拿出绢帛来,细细地写了一封长信。
一是将这骟猪的法子告知,二是这菌菇培植之事,三是听说秦国即将攻韩,向秦王提议,将这些别国宗亲贵族,特别是有实权,有兵权,人脉牵连甚广的人,软禁于咸阳,以秦律等教化下一代子弟,再有就是,小心楚系贵族朝臣,尤其是昌平君。
这样,可最大程度上避免日后“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事件发生。
说实话,大泽乡起义并不成气候,他们也只敢在始皇薨逝后才敢揭竿而起。
六国被灭,损失最大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那些无法再享受贵族待遇的宗室公卿,对灭了六国的秦国恨意最深的也是这些人。
从贵族到平民的落差,这些人并不是很想知道。
她记得,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将天下富商巨贾都令其迁居咸阳,希望到时候人家看在老相识的份儿上,让她继续呆在桑海,做个关系户,桑海的气候她已经适应,不想换地儿。
将绢帛好生包装,才悠悠下山,将东西交给了商行的人,命他们到了咸阳就交给蒙恬。
蒙恬出身武将世家,自蒙骜就受历代秦王重视,而几年前的武遂之行,蒙恬所展示出的军事素养及才干,更是叫他一跃成了秦王心腹,这信交给他,必不会有差错。
做好了这些事,姜星霜撑着伞拎着买好的食材走在街头,心中叹海边的阳光果然更毒更烈,尤其在六七月份,真是要了卿命。
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天说变就变,她才走了半刻,天边就来了乌云,一下子挡住了太阳,阴沉沉的。
不多时,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雨幕拉开,远处的山都云雾缭绕起来,更显缥缈。
许多摊贩已经将摊子收走归家,她接着朝有间客栈的方向而去。
闲来听雨声,倒是令她心情舒缓不少。
马蹄声响起,带着马车咕噜噜的声音,饶是路面早已被夯实,这样的雨天,还是溅起一滩滩的泥水。
姜星霜看也没看,继续向前走着,雨天路面滂沱,可却不曾沾到她裙角半分。
马车速度变慢,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打开,齐王孙安的脸露出来,虎牙尖尖,更显阳光稚气,热烈灿烂,像个小太阳,“姜女郎,雨天难行,你要去哪处,搭上我的马车,带你一程?”
姜星霜刚想开口拒绝,身后就传来一道清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舞雩,我说你半日都没找我,原是遇到了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