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你的无人之境》十二清风

4、04

　　去看日出的那天，我们按照头一天晚上的计划，凌晨3点左右大家一起到篮球场集合，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装备.我还是老样子第一个到篮球场，坐在休息区等着。

　　李际是第二个到的，他停在入口处，单腿撑着自行车。早上温度不高，见他还是穿了件白T和牛仔裤，我忍不住的提醒他，“早上温差大，你要不要回家穿件外套？”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摇头：“不用。”后面我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大家都到齐了，我和桑夏坐在后座拿着手电筒给他们照亮，叶程自己骑着车子跟在后面，这个时间的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我们聊着天，洒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四点一刻我们到达山脚，我和桑夏站在路口等他们去停自行车。这时天有些微微亮，我看着上山的小路问：“上山大概需要多久？”

　　桑夏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听他们说大概要半小时。”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手电筒关上，上山的路有树木遮挡光，需要长时间打开手电筒，我怕到时候电量不够。

　　他们回来后，分别拿过我和桑夏腿边的背包，桑夏和我也想帮忙拿的时候，李际看了眼伸手的桑夏说：“我怕你等下爬不上去。”说完带头向山上走去。

　　褚阳在后面看着我俩说：“是啊，这山看着不高其实很难爬的，你们等下就体会到了，快走吧，东西不多我们男生拿着就好。”

　　就这样我和桑夏走在中间，李际在前面带路，褚阳他们跟在后面。经过一段特别陡的石头路，走在我前面的桑夏没有注意脚踩空了，看见她身体倾斜我在后面“啊”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扶住她。手伸到一半，就看到李际不知什么时候回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小心点，这段有点不好走。”

　　稳住身子后桑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说：“好，谢谢。”说完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不放，用劲挣了挣，已经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的李际没有回头小声的说了句：“别动。”

　　桑夏没有再挣扎任由他拉着向前走，后面再也没有出现脚滑的情况。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汗在手心交握处旖旎，像是某种情愫在两人之间徘徊，没有过多的话语，此时的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临近五点我们到达山顶，找了一个平坦的地面铺上带过来的地垫，叶程迫不及待的从背包里倒出各种零食，李际看了一眼，嗤了一声走到一旁。

　　我看着堆起来的零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褚阳倒是说出了我想要说的话，“你是来看日出还是来吃东西的？”

　　叶程从另一个背包里拿出几瓶水排排放好在零食周围说：“这你就不懂了，一边看日出一边吃东西才完美。”说完拿过一包薯片挨个示意，见大家没有理他，自己坐下来拆开吃起来。

　　我和桑夏站在最边上，一起看着远方，太阳拨开云层开始升起的时候桑夏回头看向他们几个说：“快看。”

　　叶程丢掉手里的薯片走过来，褚阳和李际也并肩站在我们身边。

　　看着慢慢露出全貌的太阳，短短时间里，我无法形容自己看到景象，望着那转瞬即逝的太阳东升，我双手放在嘴边冲着它大声的喊：“太阳，明年我要考一个好学校！”

　　我喊完之后，传来的回音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

　　“太阳，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身边的叶程也学着我的动作喊了一句。我转过头看他，这一刻他放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平日里嬉戏打闹的模样，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之间最重情义的那一个，多年后留守故地的也只有他一人。

　　“太阳，我要我们都健康。”褚阳也顺着喊出来。

　　我们三个喊完后，齐刷刷的看向桑夏和李际，李际说了句：“幼稚。”显然没有随流的打算。我们紧接着把目光给到桑夏，她脸微微泛红把手放到嘴边也学着我们喊道：“太阳，我希望他生命灿烂，所念皆成。”

　　我和褚阳对视一眼，没有过多的说话，叶程就不一样了，他走近桑夏问：“你刚刚说的他，是哪个他？”

　　褚阳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过他：“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零食去，今天吃不完不许下山。”

　　“啊，这么多呢，你们也吃。”说着走到零食堆抱着几包薯片往我们怀里挨个塞了一包。

　　李际把怀里的薯片丢回堆里，见桑夏还站在那里盯着已经升起的太阳看，他走近问了和叶程一样的话：“他是哪个他？”

　　桑夏被他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看一眼他说：“单人旁的他。”

　　李际笑了一身，很轻，但是桑夏听到了，她也笑了一声。紧接着听到他说：“和我玩文字游戏？”桑夏拆开怀里的薯片，拿出一片放到嘴里然后把包装袋递向他问：“吃吗？”

　　“这是在逃避话题？”李际没有接，眼睛看着她说。

　　桑夏摇摇头说：“你比我高一级，我说不过你。”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他们两人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李际的目光一直看着桑夏，而桑夏始终低着头回避着。

　　我和褚阳一起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桑夏没有坐李际的车子，她坐在叶程的后座，李际在前面骑的飞快，叶程那个没有眼力见的也在后面站起身子使劲蹬着自行车，一边追一边喊：“际哥，我马上就追到你了，哈哈哈哈哈。”说完更起劲的蹬起来，桑夏在后座被他左右晃着，两只手死死抓住座垫下面的把手。

　　我们回到双巷村的时候，车子停在篮球场，桑夏从后座下来，脸都白了。我对褚阳道了声谢，下车走近桑夏问她“还好吗？”她冲我笑了笑摇摇头“没事。”

　　回去之后的几天我们没有再去打球，大家仿佛对于那天的事情避而不谈，除了叶程。

　　时间一天天过着，我每天窝在家里做习题，奶奶好几次问我是不是和他们闹矛盾了，这几天都没见出去和他们打球。我说：“上次出去看日出累到了，这几天休息休息。”

　　奶奶笑着说：“年纪轻起轻的哪这么容易累到，好了，没有闹矛盾就好，我去做晚饭。”说完奶奶走出房间去厨房做饭，我坐在书桌旁看着手边的习题册，看了好久发现一字都看不进，心里莫名的发慌，拿出英语磁带戴上耳机开始听听力。

　　吃晚饭的时候天开始下雨，风声伴随着雷声，有种天都要劈开的趋势，我把门关上避免雨水刮到屋里来，奶奶坐在饭桌旁说：“这个雨看样子今晚是不会停了，你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把窗户关上。”

　　我应了声好，晚上睡觉前特意检查下窗户有没有关上，刚躺下不久，心里有事睡不着，我起身坐回书桌旁 ，习题解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风声变小，但是雨势并没有减小的趋势，突然听到几声哭闹声，仔细听后，我心里默念一声“坏了。”

　　来不及和奶奶说，我披了件外套拿过雨伞跑了出去，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我看到桑夏浑身被雨淋湿，一头长发披散着贴在后背，有一些贴在脸上，她坐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是她妈妈，她在桑夏怀里哭喊着，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桑夏轻轻的拍着她后背，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我轻轻的走上前，站在她们母女身边，把手里的雨伞移到她们上方，桑夏抬头看着我冲我点点头，眼神很平静，我在这样的她眼神中看到了满目的沧桑，她才15岁本该是活泼，开朗的挥洒青春的年纪，可是她在经历些什么呢？来双巷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看到的听到的大多是关于她家庭的不幸，以及压在她身上的担子。

　　看着她低头安抚怀里母亲的模样，我抬头看着天，任由雨水落在脸上，伴随雨水落下的还有什么，此时只有我自己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桑夏妈妈安静了下来，这时雨势渐小，我一直举着伞的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直到她怀里的人睡着，桑夏才轻轻的活动自己的腿，我知道她的腿也麻了。

　　雨停了，我收了伞。

　　桑夏单手拖着她妈妈的背慢慢弯腰站起来，我上前就着她的手扶住已经熟睡的人后背。桑夏错愕的看着我。

　　我小声的说：“你先缓缓，我帮你扶着，等下帮你一起回家。”

　　桑夏点点头，眼睛里原先的平静不见了，眼角泛红的看着我说：“谢谢你束清姐。”

　　我冲她安慰的笑笑，抽出右手拍拍她后背，示意她先起身。

　　等把她们送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这是我第一次到她家，看着家里的摆设，东西不多也不新，但很干净也摆放的整齐。

　　桑夏让我随便坐，她走到里屋去给她妈妈换下淋湿的衣服。不一会走出来手里端着换下来的衣服。见我身上也被淋湿的差不多，她说：“束清姐，你快回家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等下会感冒的。”

　　我见她这边收拾妥当，扯了下贴在身上的衣服说：“嗯，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去换衣服。”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半夜跑到马路上，为什么家里的大人不出门帮忙，这些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问不出口。

　　桑夏把我送到门口，见我走远她才回屋关上门。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我原地停下站在好一会。手里的雨伞垂在脚边，流下一道水痕。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一点过半，经历刚刚的事情，现在平静下来后我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桑夏抱着她妈妈坐在那里的画面。

　　无助又凄凉是那画面给我最强的冲击感。

　　“束清。”黑暗中有人喊了声我的名字，这次听到突然的声音，我思绪还在刚刚的事情里，没有感到害怕，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对方走到微弱的路灯下，我看清后说：“李际，你怎么在这？”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走近些说：“方便去球场聊聊吗？”

　　雨后的深夜，我坐在往常的休息座位上，李际站在不远处的球架旁，上半身靠着球架，低着头。见他不说话，我理清思绪后开口问：“你一开始就在是不是？”

　　“是。”

　　“你都看到了？”

　　“嗯，都看到了。”

　　“为什么不上前帮忙？”

　　“我不敢。”

　　“你不敢？”我起身走到前面的空处来回踱步，“这有什么不敢的，刚刚那种情况下，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出手相助的吧？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在害怕桑夏妈妈的病。”

　　“不是。”听到我这句话李际抬起头看着我说：“我是怕桑夏，我知道她不愿意让我们看到她妈妈不健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