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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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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礼炮在响,今天是学堂的毕业典礼,高级班和低级班的毕业学生聚在大礼堂里,老师则坐在两边。
隗霰坐在低级班的一侧,能一眼就看到高级班的银发少女,她长了两岁,五官越加立体,少女的娇俏也逐渐褪去。
两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意无意间,他和少女有了更多的交集。
他想多了解一些与伊尔莎有关的事情,这个可能是他母亲的人。
典礼结束,伊尔莎走到他的面前,“父亲要在庄园举办晚宴,这是请柬,一定要来啊。”
她离开后,又一个人来到他的面前。
这两年间,加比对她的暗恋转变成了明恋,如今毕业了,没了师生关系的约束,他打算放手一搏,故此来找隗霰商量。
他接近隗霰的目的单纯而直接,他想从隗霰身上套消息。
“你说我穿这套去怎么样?”加比换了一身礼服,特地装扮了一番,“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但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也许过了今天,我就没办法再和她见面。”
小镇就这么大,怎么会没机会见面,隗霰很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晚宴来临,隗霰如期而至。
卡洛斯是镇上最有钱的商人之一,镇上有名望的人都来了,包括那位以吝啬闻名的坎贝尔先生。
对于这位先生,隗霰虽未见过,也略有耳闻。
此人好敛财,有着大片果园,经营着镇上最大的红糕作坊,红糕是当地的一种食物,每家每户都要吃,隗霰不喜欢那个味道,便去附近的商店买面粉,自己随便做点东西吃。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曾经谈论到过这件事,对面的人立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好像不吃红糕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这些红糕红色中透露出黑色,让隗霰几欲呕吐,于是他便不再提起这件事。
这种事情在很多地方也很常见,当地人以为美味的食物,外地人看来难以入口,隗霰决定尊重双方的饮食差异。
红糕也是宴会上必不可少的食物,它们如小山般堆在碗碟上,又渐消下去。
加比是其中一大助力,从进门后,他就一直在往同一个地方伸手,张嘴,咬动几口,又伸手,他的目光却根本不在这些红糕上,而在宴会的中心,卡洛斯先生旁边的伊尔莎小姐身上。
今天的伊尔莎要比平日更加动人,加比心跳得很快,他几乎可以想像到自己在对方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幻想坏的结果只会让事情更糟,加比抽了自己一下。
你行的,加比。
他给自己鼓劲,觉得准备充足,这才重新看向伊尔莎,但伊尔莎不在那个位置上。
他又想向隗霰询问伊尔莎的去向,隗霰也不在。
此时的隗霰正在花园里,他躲在一座雕塑后边,至于他为什么要做这种鬼祟事,纯粹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如果伊尔莎是他的母亲,那他的父亲是谁。
伊尔莎的声音透过树丛传来,“别让我父亲看见,他不喜欢外边的人。”
声音停了一会,又有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不怕,可我有点担心。”
“你问我在担心什么?父亲说的话总有一点道理的,外面和这里毕竟不一样,我要是和你在一起,总会有一天离开这个地方的,我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办法做这个决定。”
风中传来的女声脱去了初见时的清稚,却并未将另一道声音也一同传来。
在隗霰这个偷听者耳中,一切都是伊尔莎的自言自语。
当天晚上,伊尔莎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彻夜思考的结果是走出小镇,亲眼去看外面的世界,看清楚它的样子,再做决定。
隗霰并不知道伊尔莎做了这个决定,他是在加比找他喝酒时知道这个消息的。
加比来的时候已经烂醉了,一进门,跟烂泥一样摊在桌上。
他摊了一会,又恢复了一部分语言功能,开始跟隗霰哭诉,“要是那天晚上,我动作快一点…”
要是…
一般用了这种开头的,普通的劝说是没用的,隗霰把他的酒撤走,换成了水。
就在隗霰要将掉了包的酒瓶塞回去时,加比突然伸手,拉住隗霰。
“你那天看到了,对不对?”
“没有。”
“胡说。”
“天太黑了,我没看到。”
“胡说。”
这个醉鬼开始复述自己的语言,逻辑功能估计已经下线,但对酒的执着依旧,他摸到了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酒瓶被他砸在桌子上,他打了个饱嗝,身子突然立正,“一定是我太穷了。”
不,绝对不是这个问题。
隗霰刚想反驳,又想道,也有可能是这个问题,良好的品质需要养料,其中很大一部分养料来源于物质基础。
平民的家庭中养不出伊尔莎,平民的家庭也不需要伊尔莎这样的姑娘。
他一细想,爱情与金钱的关系比他想得更复杂。
就好像他和虞嬗,如果他们身份差别太大,那么他们根本不会有机会遇见,那些美好品质的背后,是大量的物质累积,而他们是受益者。
难道爱不是与生俱来的?
隗霰微微愣怔,很快又清醒过来,加比这个酒鬼又开始发布宣言,“你等着吧,我在两年内,一定会挣到大量的钱,买下一个庄园,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你弄错对象了,”隗霰说完,觉得自己对一个酒鬼说话,也是很无聊了。
但这里的日子着实无聊,在第一个月过去,他就有了这种想法,好在这种无聊很短暂,短得他几乎回想不起这些无聊的日子发生了哪些无聊事。
度日如年放在他这,应该反过来说。
短暂的无聊之后,镇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件大事,事关当地的领主,镇上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即将来临,领主打算为自己制作一件新衣服。
领主有很多新衣服,他想做一件新衣服,并不特别,于是他的手下紧锣密鼓地为他准备着。
隗霰偶尔也可以看见一桶桶染色剂运往领主的住所,领主对他的衣服并不满意,换了好几个式样,一桶桶用过的染色剂又从里头运出来,倾倒在一个挖好的大坑里。
镇上与染色有关的人员都被召走,其中包括加比。
这让隗霰一时哑然,他没想到加比发达的机会来源于一件领主的新衣,领主想要一件红色的衣服,但制作出来的衣服要么颜色太浅,要么太深,不像红色。
镇上的人也因此而受到感染,染上了不少喜气,隗霰照样自己过自己的。
有课的时候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去图书馆查找资料。
这天,他又一次翻开那本记录着本地风俗的书册,正如他过去做的那样。
书上的记录已经到了九七八年,这本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一个人在默默记录着这一切,可他从未见过那个人。
他想像了一下那个人的样子,这个人一定是个极好的隐士,擅长隐藏自己的身份,混于市井之中。
他放下这本书,又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与小镇建立有关的书。
小镇是由一帮反抗的奴隶建立的,那时的小镇远比现在规模更大,有很多建筑,称为一个城池毫不过分。
他们推翻了原来的暴政,呕心沥血,建立了一座城池用以防备敌人进犯。
他们当中的领头甚至发现了一种新的建筑材料,可以在短时间内筑起一道新的城墙,领头者将之命名为水泥。
后头还配了搅拌水泥的图片,和用水泥搭建城墙的效果图。
再往后,还有城墙建成之后的比例图,隗霰大致估算了一下,穿过怪物聚集的地带,后头就是城墙遗址。
也就是说,这些怪物被束缚在了旧城墙周围,这会不会和那种新型材料有关。
可水泥?他从未听过。
虞封倒是有不少新奇建筑,可那时的他并无闲心去研究建筑,要是虞嬗在这,也好问问。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虞嬗了,思念并未泛滥,他很少想起虞嬗,不止虞嬗,还有祖父,这两个在他生命中占有重要分量的人。
来到这里后,他好像迅速成了这里的一份子,他不再愿意去想外头的事。
但有时,他又没有。
他的口味始终与当地人不一样,他们会有类似的作息,说着同样的语言,住着相似的房子,唯独这一点,像是他唯一能坚持的事情,唯一能提醒他的事情。
他不是这里的人,即使他的母亲出生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