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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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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过黄沙,抽得人脸上生疼。
风声掩盖了很多声音,但他依旧清晰地记得祖父发出的那几个字。
“你的母亲叫…”
…
“伊尔莎。”
…
黄沙的声音已经远去,祖父的声音犹在耳边,与现实重叠,将隗霰定在当场。
见隗霰面无表情,也不做回应,伊尔莎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的名字,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抱歉,”隗霰回过神。
“不用跟我说抱歉,我不接受道歉,你真是无礼透了,”伊尔莎决定不再理这个无礼的家伙。
伊尔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隗霰却像是刚刚发现,想要寻找伊尔莎,落了个空。
他只得去问街边的商户,那位卖肉的汤姆,“镇上有第二个叫伊尔莎的人吗?”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大概三十来岁,和我一样的发色。”
“叫这个名字的倒是有几个,但银发,”汤姆拿着剁骨大刀狠狠砍下一块骨头,整个案板随之颤动,“整个小镇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就是隗霰刚刚见过的那一个。
她不是三十多岁,只有十来岁,比隗霰还年轻,他要是对着人家喊妈,对方绝对一个大嘴巴子抽上来。
说不定是祖父记错了名字,他没有亲眼见过母亲,很多事情不知道也不奇怪。
有一件事绝对不会说谎,那就是发色,他只要再找到一个银发的妇人就行,于是他又向镇民询问。
得到的答案却出奇得一致。
“伊尔莎。”
“只有小伊尔莎了。”
“她的父母都不是银发,偏偏她有一头漂亮的银发,你说奇不奇怪?”这个人说完,盯着隗霰。
隗霰硬着头皮支吾了一声。
“好像是捡来的,”这是一些比较八卦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于这样的言论,只要见一眼伊尔莎的父亲就明白了,人的头骨不会说谎。
伊尔莎的父亲也很好找,他经常出入公共场所,做一些慈善活动,为想要读书识字的孩子提供资金援助。
隗霰在一个活动现场见到了他,他的鼻梁高挺,目光深邃,相比之下,伊尔莎的眉眼被女性的特征柔和过,但依旧可以看出相似之处,两人就是父女无疑。
线索到此为止,隗霰开始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黄沙之内与世隔绝,谁也不知道里面有过什么,也许还有第二个小镇。
但如果真的有第二个小镇,这个镇上的人会一无所知?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寻找线索,解开吸血怪物之谜,找回虞嬗。
想要寻找线索,就需要解读本地的文献资料,接触到一些核心人员,正巧,隗霰看到了一篇招募教师的公告。
告示上写着:
【因学员扩招,本学堂急需招聘一名识字老师,教授低年级学生书写和阅读,如有意向,请至如下地址报名,学堂会准备一场考试,测试报名者的学识水平。】
下面写着日期和地址。
隗霰照着地址寻了过去,里头正在考试,也就是说,今天就是考试日,也就是告示上写的七月第一个周末。
考试刚刚开始,隗霰在监考老师的抱怨声中,拿到了一份试卷。
试卷上尽是复杂扭曲的符号,是本地的一种语言,这里的学生从小就要学两种语言,一种当地语言,一种通用语。
这要是换成虞嬗坐在这里,估计他也没有耐心坐在这里考试,能当场手撕了试卷。
幸运的是,隗霰曾经见过类似的文字,上面的题目也都很简单,类似于今天某某大妈出门买了个菜,总共买了五斤菜,包括土豆和洋葱,下面是总的花销和每种蔬菜的单价,现在要让人回答大妈一共买了多少斤土豆,多少斤洋葱。
隗霰答完,觉得他们不仅要招识字老师,还要招算数老师。
无论是什么老师,只要获得了教书资格,就有权利进入镇上的图书馆查阅资料,这和虞封的公共图书馆不同,有着明确的阶级区分。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隗霰收到了通知,让他第二天去学堂报道,正式注册成为学堂的老师。
学堂老师有一个册子,还有一块牌子,这些都是用来辨别身份的,拿给图书馆入口处的人辨明身份,就能进去。
图书馆很小,这跟这里的地理位置有关,地处沙漠附近,纸张是珍稀物资,记载的内容也多与此地风俗有关。
这些书记录的内容杂乱而不成体系,如果不是专门研究过此地,很有可能被一些细枝末节带偏。
在这些书中,他找到了一本专门记录风俗变迁的书,它和别的书不同,记录者有着明确的想法,作者按照时间顺序记录小镇每年的重大事件。
但遗憾的是,这本书只记录到了九七六年,那个时候,这些奇怪的怪物还没有出现。
隗霰合上书册,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耳边却忽然传了一声拍桌声,隗霰抬起头,拍桌的人也抬起头,不好意思道,“看得太入迷了,忘记这里还有人,别介意啊。”
他说完,对面的人还在看他,加比以为对方还在介意刚刚的事,又补充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隗霰看着他,只是因为对方太眼熟了,他们前两天才在酒馆见过,加比显然忘了,但隗霰还记得。
和醉酒后满嘴跑火车的青年相比,眼前的加比乖得多,笔挺地坐着,一枚牌子放在书册旁。
“你也是学堂的老师?”隗霰问。
加比注意到了隗霰的措辞,“你也是?我怎么没见过你?”
“昨天刚来的,教识字。”
“哦,”加比点点头,挺起胸膛道,“我叫加比,目前是高级科学讲师。”
虽然刚来,隗霰也尽可能地打听了这个学堂的体系,目前分为低级班和高级班,低级班主要学识字和算术,高级班学得更深奥,科目也更多,高级科学可以说是一门相当艰深的学科,难怪青年会骄傲。
两人打过招呼,也就不再多话。
高级班和低级班本就不在一块教学,两人的目的也完全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
图书馆的人不多,待关门的提示声音传来,已经只剩下隗霰和加比两人,图书馆的书不允许外带,每一本都极其珍贵,加比烦躁地将书放回去,嘴里在念着旁人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隗霰瞥了一眼他放回去的书,书封上写着《浓度、纯度与光的关系》。
这是一本让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书。
教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和隗霰最初的想像有些偏差,来识字的学生不全是小萝卜头,还有十多岁,二十多岁的学生,这透露出了一个问题,识字这种本是最基本的事情,在这里却是一件稀罕事,大多数人不认识字。
他们不识字,照样做生意,生活,只有某些对知识怀有好奇心的人才会报名学习,还有些人没有钱学习,只能一点点攥钱,才会出现各种大龄学生。
而如果进了高级班,反而没了年龄差别,能进高级班的,家里多少都是有钱的,很小就开始识字,大家的进度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
隗霰分到的班以平民为主,学员水平参差不齐,对知识的接受水平也参差不齐,上课的时间也参差不齐。
这才第二天上课,课上了一半,一个大汉拿着把剃毛刀进来了,隗霰的第一反应是对方想把自己的毛给剃了。
“哦,先生,不是的,我刚刚结束工作,”大汉收起剃毛刀和围裙,在窄小的课桌间坐了下去。
前面是个小萝卜头,被挤在课桌间,看上去有些难受。
“你往后一点,”隗霰指着他道。
“哦,好,”大汉点头照做。
一堂课有惊无险地结束,隗霰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些学生的家庭状况,他去了教务室,想要要一份学生资料。
却意外地碰到了伊尔莎。
伊尔莎也没想到能再碰到隗霰,当时她正和一位女性朋友聊天,走着走着,这个人就跳了出来。
相同的发色,伊尔莎没法不注意他。
对于这个和母亲有着相同名字的少女,隗霰心情复杂,目光相触,两人谁都没说话。
倒是边上的同伴说话了,“你亲戚?”
一般这种情况下,会问的是你的朋友或者认识的人之类的,但她却暗自将两人打上了亲戚的烙印,这就说明两人间的相似之处达到了一个只有血缘关系才能解释的水平。
作为当事人的两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却被旁人点了出来。
为什么他能通过头骨去辨别伊尔莎和卡洛斯先生的关系,却没有想过用同样的办法去辨别他们两的血缘关系?
“不是,”伊尔莎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么笨的亲戚。”
女伴悄声说,“可他长得很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吗?”
“好看是不能当饭吃,可会让加比先生偏心我们的大小姐。”
女伴的话惹恼了伊尔莎,她道,“我和先生什么也没有,我喜欢的也不是那种类型。”
“那是什么类型?”
她忽然脸红了,还带着局促。
少女谈话的声音渐渐远去,隗霰的心脏跳得极快,就在刚才,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无论他如何否认,都不能找到反驳的地方,头骨不会骗人。